幾乎在屋内暗下那瞬,長劍锵鳴出鞘,冷光如寒星。
中衣束出少女矯健漂亮的身姿,她一手劍鞘,一手長劍,速度極快,快到隻能捕捉到殘影。
“斬!”
劍自高空劈下,如月傾壓,勢不可擋。
咔——
碎裂的白色粉末,眼見就要一點點散在天地間。
燕從靈已經落地站定,一拍乾坤袋,盡數收羅起來。
答案還沒拼出,怎麽可能就這樣放它走?
總算從大半輩子搖晃的認知中回過神,霍老夫人看向她的目光多了敬意,“燕姑娘,我孫兒他……”
“從今往後,霍二公子就不再是病弱早夭之軀了。”
燕從靈還是像往常那樣,習慣性掏出一方白帕,擦着劍道。
“至于那位和尚也不是什麽跛足,而是隻有一個頭顱,老夫人下次還是别信這種道聽途說了。”
由顱骨幻化阻擋霍家正常求助的假和尚,沒有頭發,衣袍底下也沒有腿腳,所以行動時怪異,就像瘸腿一樣。
霍老夫人聽完面色煞白。
當年霍夫人落水,這東西趁機侵入甚至随嬰孩出生。
她應該是感覺到什麽,所以才會在彌留之際提出那些請求。
這東西多年來都寄生在霍長安體内,想以嫁接方式,借機重新生出血肉,所以才導緻他日漸衰弱。
如今邪祟除去,弱症自然不治而愈。
隻可惜了霍長平,年紀輕輕就永遠葬身在了冰冷的湖水裏。
他的線索是在那座寺裏得到,不知道是單純的還願,還是那隻幕後黑手其實和河底屍骨存在關聯……
幾乎是在霍長安醒來那瞬,白狐重重踩了一腳他的肩膀,頭也不回地重新躍回燕從靈懷中。
一刻也不多耽擱,将嫌棄二字體現的淋漓盡緻。
霍老夫人已經見識過了,這會兒自然不可能繼續将其當成一隻普通狐狸看待。
想到方才護身符一樣的白狐,再想想被鬧到家宅難安的這些年,她動心地問,“燕姑娘,這隻白狐賣不賣?”
燕從靈愣了下,“老夫人,我這白狐不……”
“五百萬兩,燕姑娘要是覺得不夠的話,還可以再加。”
銀子少了還可以再賺,但孫子可就隻有這麽一個。
旁邊的霍長安一睜眼就是自家奶奶的這句五百萬兩,吓得魂不附體。
他拼命在底下使眼色,奈何老人家老眼昏花,而且現下注意力全在燕從靈身上,壓根接收不到暗示。
多、多少!???
燕從靈抱着白狐的手顫了顫。
白花花的銀子在眼前插翅亂飛,繞的她頭暈眼花。
直到低頭對上樓棄雪那兇巴巴的眼神,才算穩住心神,再度拒絕。
“老夫人,我這隻靈寵多少銀子……都不換的。靈寵講求緣分,二公子要是需要的話,回頭我可以多留幾張護身符。”
五百萬兩!那可是五百萬兩啊!
心痛的在滴血。
霍老夫人不再強求,連忙喊來下人,上了一桌豐盛飯菜。
但燕從靈沒有多留,隻禮節性飲了幾杯暖酒便馬不停蹄地回到何娘子家。
鮮美鵝肉還在鍋裏香氣沸騰,四周貼了一圈松軟餅子,吸滿濃郁湯汁。
這麽晚,何落雨已經睡了。何娘子還在等她,見人回來趕忙摘下圍裙,端上配菜擺滿一桌。
“夠啦何姐,太多吃不完。”
何娘子停下給她夾菜的筷子,笑道,“這個年紀還在長身體,多吃點才好呢,能吃總是福氣。”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和所有長輩一樣,來來去去關心的也就那幾個問題。
“原來你這麽小就上雲山,吃苦頭了?”
将還在生悶氣,腦袋埋她懷裏的狐狸扒拉出來,燕從靈撕了一塊鵝肉塞過去,“我年紀其實算大了,大師姐還在襁褓的時候就被父母遺棄,被師伯撿了回去。”
他們這一任的雲山弟子,除了甯明澈還勉強有個爹,其餘幾人加起來都湊不出一對父母一個家。
何娘子聽的窩火,“世上怎會有這般狠心的父母?”
燕從靈又塞了一筷子給白狐。
比起人形,還是這種毛茸茸小小一團的動物形态,讓她感覺相處起來更自然舒服。樓棄雪身形高大,再漂亮的臉也掩不住成年男性特有的侵略性……
何娘子越想越憐愛。
注意到燕從靈搭在腿上的那件外裳,不由溫聲提醒,“姑娘夜裏涼,衣服還是穿上好,小心别染了寒氣。”
手裏的動作頓了一頓,燕從靈十八年來第一次感到做賊般的心虛,話在喉舌滾了好幾滾才别扭出口。
“這件外衣方才不小心弄髒了,穿不了了……”
她說什麽,何娘子就信什麽。
“姑娘是明日走的對吧?那正好我一并拿去洗了,晾一晚上幹了也能穿回去。”
說着,她就要過來。
燕從靈趕忙擺手,“不用,不用了,這多麻煩您……”
開什麽玩笑,她隻是厚臉皮,但不是沒臉沒皮。
“害,這有什麽麻煩的。”
何娘子隻當她是不好意思,還熱情将袖子往上卷了卷。
唰啦。
少女忽然站起身,吓她一跳。
“何姐,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這邊剩下的事,明日我三師兄會過來善後,我就先告辭了。”
剩下的事就是給那些受蒙蔽的百姓,做個思想工作,遇到危險少胡來多報官,以免又上當受害。
這一直以來都是甯明澈的工作範圍。
他形象适合,活潑外放,又有王爺獨子這層身份壓着。皇親國戚,大多數人會多幾分忌憚。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入雲山前,大王爺千叮萬囑隻有一句——那就是千萬不能讓他的兒子涉險。
既要有參與又不能涉險,師父師叔幾人湊在一塊,從商議到吵嘴再到動手互扯頭花,才終于統一口徑,找出這麽一個活。
她本來還想順手,但現在……還是讓三師兄親力親爲吧。
手裏還卷着一張烙餅。
燕從靈蹿的比兔子還快,背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隻留下滿頭霧水的何娘子,心疼感慨,“現在的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