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
燕從靈輕歎一口氣,彎腰撿起滾在地上的塞子,蓋好酒葫蘆。
這就是當年的天下第一劍,如今每日醉到東倒西歪的酒鬼。
“嗯?”
對方醉意朦胧擡起頭。
她面上扣了一隻描了豔紅花紋的面具,隻能瞧一雙漆色眸子,深若寒星。
“哦,靈兒回來啦∽”
雲綏熱情地撲上來摟她,捏上少女這個年紀特有的軟乎乎面頰肉,“快讓師叔看看,怎麽瘦了這麽多?”
目光掃至旁邊的樓棄雪時,她微愣了下,“你是……”
“師兄!快出來!”
一腳繞到石頭後就是個熟練飛踹,雲綏聲音激動,“咱們雲山終于來妖怪了!”
蹲在石頭後撕着肉幹的老頭,幾乎是咕噜噜滾出來的。
鶴發長須,忽略那兩隻油乎乎的手的話,看起來倒是仙風道骨的。
“雲綏,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對老骨頭不能上腳,要尊老!你怎麽就記不住呢!”
玄越子怒氣沖沖地高舉着手,揮舞兩下後轉臉如翻書。
“靈兒回來啦∽,快讓師父看看,怎麽瘦了這麽多?”
一脈相承的夾子音,毫無變化的話術。
燕從靈自動忽略那半塊要塞過來的肉幹,伸手一扯旁邊青年。
“師父師叔,這是樓棄雪,我把他帶回來是想請您二位做個見證。以後他就是我的夫君了。”
雲綏性子灑脫,隻愣了下便笑起來,“好好好,這孩子看起來就是個踏實好脾氣的,而且長的還好看。”
重點是最後一句,好看。
“瞧這孩子。”
接過那一大袋子辣子雞丁的玄越子,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來就來嘛,還帶什麽禮……”
修爲到他二人這種地步,特别是雲綏,要說看不出樓棄雪是妖,未免太過扯淡。
但就算看出來了,态度也十分平常。
“來來來,好徒婿。”
玄越子自來熟地踮腳勾住青年肩背,直直往那間最爲豪華的廚房去,“害,靈兒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從小被我們慣壞了,抓雞攆狗的一天都不消停。”
“特别是妖怪,見到都要别臉。所以她要是欺負你,把你耳朵尾巴折騰秃噜了,你就隻管和我們說!我們給你做主!”
兩人一走遠,雲綏逐漸正色起來。
目光在少女身上認真打量一番,語氣意外,“破戒了?”
世俗看重的那一套锢不住修煉之人,但讓雲綏驚訝的是,對方是天生靈體的燕從靈。
“師叔這話說的我像和尚一樣。”
燕從靈想了想,将包括那烈蠱在内的實情全部托出。護山人必須經曆過嚴格考驗,也是雲山最後一道陣線。
所以,雲綏能絕對信任。
“壞事了。”
雲綏顯然也想到了重要一點,“這人定是對你非常了解,或者說是對我們雲山。但雲山上下再加上灑掃小童,一共也就這麽幾個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而且相處這麽多年,大家都互相知根知底的。”
所以很難想出到底是誰,人多不好找,人少同樣也不好找。
“不過也沒關系,總有再出手和露出馬腳的時候。”
雲綏轉了圈手上的酒葫蘆,說道,“這事一時急不來,我回頭和你師父商讨一下,會多留意提防的。”
燕從靈放心下來,想起甯封離這次發作放的那兩碗血,不由壓低聲問,“師叔,那我這戒破了……還有再修補的可能嗎?”
這事她從還沒回來一直想到現在。
對方看向她,盯了很長時間,才輕歎一口氣,“天生靈體,顧名思義就是天成的,少一個手指頭都不圓滿……就算不像和尚那樣要戒葷腥六欲,但也差不多。”
而修行不易,可能差那麽一絲機緣,就無法登上頂峰。
“難道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燕從靈緊盯着她面上的神情變化。天生靈體千年難遇,但之前也不是沒有,總有和她一樣的……
咚地,那隻酒葫蘆輕敲在她腦門上。
“好啊你這丫頭,竟然敢把鎮妖司那套用到你師叔身上來!”
“師叔,我哪裏敢啊。”
少女軟聲親昵抱她胳膊。嘴上說着不敢,但還是讓她看出些端倪——辦法還是有的。
“行啦。”
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什麽秉性雲綏當然再清楚不過。
燕從靈打小就是一頭犟驢,不到黃河心不死。今天要是沒能磨出想要的答案,以後估計也不會消停。
“要說法子倒也不少,花裏胡哨的各有一套說法,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有用……不過最幹脆也是最邪門的,還是解鈴還須系鈴人,養久一點最好養出感情,再殺了證道。”
天生靈體可以看成頂級的修煉軀體,既然軀體不夠,那就心魂來補。
“能不能成另說,但我們雲山不殺無辜妖怪,你也做不出這種事。先天靈體受損又不影響性命。反正往後日子還長,總能遇到更好的機遇。”
雲綏說着給她把脈,不過一息之間,臉色肅冷。
“這蠱毒烈的很,是沖性命來的。”
“幸好你找的是隻大妖,但凡是普通人或者實力弱點的,那明年你師兄師姐他們就能哭着給你倆上墳了。”
但現在得來喝她喜酒。
“你忽然想成親,是因爲那個姚貴妃吧?”雲綏忽然開口問。
她愛聽八卦,消息自然靈通。
并且始終堅定認爲,幾個弟子中,嶽淩恒那個冰塊臉的成家幾率,都比燕從靈高,爲此還和自己師兄大吵一架。
“唉,沒想到還是師兄赢了。”害她輸了不少酒錢。
“師叔猜對了,所以這次的婚事打算在帝京辦,還得辦的隆重點,讓所有人都知道。”
燕從靈低聲,“争取一次,徹底斷絕這類念頭。”
什麽王爺都别想沾邊。
雲綏點頭,“行,那我回頭和赤華說一聲,讓她回來……”
“這種小事,不用打擾師姐。”燕從靈一擺手,“你們不用來也可以,回頭我多花幾個錢雇些人來熱鬧熱鬧就行。”
雲綏:……
婚姻大事在她這裏,随便的不能再随便。
她忽然都有些同情那隻狐狸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