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大一下學期, 溫言差不多把大二的課程都選修完了,學的是生物工程,泡實驗室比較多。
有博導在剛開學看中了溫言, 邀請他參加研究所的項目。
溫言沒拒絕,簽了合同, 想着大多時間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實驗室,也可以鍛煉一下。
R大和H大離得很近, 翻牆就可以進。
R大是封閉化管理, 能玩手機的時間比較少, 每晚按時熄燈。
這一年, 溫言忙,江寒時間少, 能見面的機會也不多。
但一有時間, 江寒就會翻牆過來找溫言,也不做什麽,陪溫言吃飯散步, 聊些近來的概況, 到點就得翻回去。
本以爲到了大學時間就多了,但倆人還是怎麽待都嫌不夠。江寒讀的是加強班,一個月才放一次假。
到了那天, 溫言會提早結束實驗, 在校門口等江寒。
往人群一站,倒真有那麽點改頭換面的樣子。
江寒知道他緊張,又有些心疼:“言言,我媽很喜歡你,不用太緊張。”
門鈴被按響,裏面立馬傳出了姜媛激動的聲音。
姜媛的手藝還是十年如一日,江詠雖然臭着張臉,但後面還是幫着張羅了。
出門前,對着鏡子練習了好幾遍,着裝也是挑選了好久,生怕覺得不合适。
進科訓不是他的意願,他隻想做出成績給江詠看。
部隊在邊陲,太陽大,江寒曬黑了許多,剃了平頭,也結實了許多。
姜媛拉着人入座:“什麽打擾不打擾的,都是一家人。”
有時候溫言加班, 江寒便會到研究所等溫言。一來二去,研究所的人也都混熟了, 直誇倆人關系好。
越快到家,就越緊張忐忑。
到底是傷了心,不是那麽容易能敞開心扉。
姜媛早就盼着要見兒媳婦,知道消息後,高興地從早忙到晚,張羅了一大桌飯菜。
隊裏清苦,訓練任務重。
大二上學期過完了後,江寒去了科訓隊。
溫言坐下,江詠坐在座位上,溫言恭敬喊了聲“伯父”。
姜媛心疼,每每看見都忍不住落淚,江寒這是鐵了心地要走到底,不肯回頭。
京市景點多,到了放大假,江寒會做好攻略,帶着溫言去旅遊。
江寒碰了碰溫言臉頰,将東西換了個手提,抱了溫言一下:“言言,别緊張,一切有我。”
溫言下意識理了下衣服:“我……我穿這樣可不可以,會不會不正式?”
“來了!”
到底是親兒子,哭着跟江詠大吵了好幾回,江詠終于松了口,肯接了江寒電話。
隻是身上那股子懶散勁還在,一笑,便不正經起來。
到了放假那兩天,倆人基本都是膩歪在酒店。
熱戀中的小情侶,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待一起。
江寒買了個相機,每次去旅遊,都會陸陸續續拍下來做紀念,不能見面時,就會翻出來反複看。
下了飛機,溫言頻頻看時間。
大學不缺八卦,研究所的人喜歡拿這打趣,說他倆比情侶關系還好,幹脆湊個伴算了,溫言每次都笑而不語。
其實溫言已經爲這次中秋回江寒家準備了很久了,禮物是半個月前就精心挑選好的,知道了江詠、姜媛的喜好,斟酌再三,各個方面都考慮到了。
門被打開,姜媛看見來人激動了三秒,忍不住偷偷抹了把眼淚:“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小言是吧,坐了這麽久的車,快進來休息。”
進電梯,到了家門口,江寒要按門鈴時,溫言拉住了他,手不自覺捏着衣角:“江寒……”
中秋節,科訓放假,江寒将人領回了家。
小情侶從一月一見便成了幾月一見,期間不能玩手機,自是不可說的思戀。
内存不夠,又舍不得删,便會洗出來,保存在櫃子裏。
大學都這樣, 同一個地方來的總是會相互關照些, 背井離鄉, 總想有個伴。
江寒牽過溫言的手,帶着心安的力量:“言言,你很好,他們都會喜歡你的。”
姜媛忙應着“好”,拉過溫言的手,眼裏滿是喜愛的目光:“每次都聽江寒說起,今天總算見到了。坐車累不累,還提這麽多東西來,肯定餓了吧,趕緊洗手吃飯吧……”
姜媛招呼着人進來,溫言走進來,喊了聲“伯母好”。
江詠淡淡應了聲,姜媛在桌子底下踢了江詠一腳。
溫言本來還緊張的心情因爲感受到了一種家的氛圍而消散了,心裏漫上一股暖流:“伯母,打擾您了。”
今年過年時,江寒回家探了下口風,一提起這個話題,江詠把門摔得砰響,江寒隻好作罷。
江詠這才擡頭看了溫言一眼,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一貫的沒表情:“來了就吃飯吧。”
江寒被冷落,在一旁看了一會,目光裏也有欣慰。
其實他要的不多,就一個溫言。
他走過去,喊了聲“爸”。
江詠應了聲,但語氣明顯比剛才冷了許多。
四個人十多個菜,姜媛今天高興,拉着溫言說了很多,多大,什麽時候出生,讀什麽專業,家裏有哪些人。
事無巨細,都問到了,俨然一副已經當成了兒媳婦的姿态。
江詠今天也沒有了“食不言”的規矩。
看着倆人聊天,江寒也跟江詠聊了幾句,無外乎是要多注意身體之類的。
江詠依舊是沒什麽好脾氣,但臉色緩和了些。
也算是其樂的一頓飯,江寒在桌子底下不時握溫言的手,傳遞安心的力量。
飯後,姜媛給倆人切了水果。
禮物帶了有很多,都是溫言得知中秋要來江寒家,這半個月陸陸續續精心挑選的,也算是第一次見家長。
姜媛愛美,買了面膜、護膚品以及當季的新款衣服,面膜研究過成分,溫和無刺激。
江詠早年拼,落下了一身毛病,買了腰帶和按摩儀,腰帶是在咨詢過專業醫生下買的,選的材質較硬一些的,有利于保護腰椎。
還買了一些補鈣的,年紀越大越容易骨質疏松,補鈣什麽時候都不嫌早。
滿滿的細節,也是滿滿的心意。
自那次父子倆吵架以來,這還是家裏第一次這麽熱鬧,姜媛有些感慨,越看溫言越喜歡。
溫言給江詠說了一些腰帶和按摩儀的注意事項,有了話頭,便也聊了起來,問溫言以後有什麽打算,在哪裏工作。
溫言一一答了,隻是在看見江寒過來時,江詠臉色又不怎麽好了。
倆人都需要一個台階下,溫言就是那個台階。
其實江詠并不是排斥或讨厭誰,隻是心裏過不去那個坎。
看得出來,他也喜歡溫言,隻是需要時間來慢慢接受。
晚上,江寒和溫言睡一個房間。
洗完了澡,江寒将人抱在懷裏:“寶寶,感覺什麽樣?”
溫言透過鏡子看江寒:“伯父伯母都挺好。”
江寒親了親他:“嗯,今天辛苦了,累不累?”
溫言搖搖頭。
倆人也好久沒見了,上次還是清明放假的時候,差不多有半年了。
溫言摸了摸江寒有些紮手的頭發,看着他眼角的傷口,有些泛酸:“江寒……累不累?”
江寒将人抱緊:“不累,言言,想到你就不累,别難過。”
一年多來,倆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也是來去匆匆,江寒身上總帶着傷。
溫言不知道江寒是在隊裏做什麽,才會總是受傷,他的心一直懸着。
“江寒,我好想你……”
江寒握上溫言的手,倆人十指相扣:“寶寶,我也好想你。”
倆人溫存了一會,江寒将溫言抱上床,去關了燈。
上床後,溫言主動抱上了江寒:“江寒……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江寒将人攬過,親着溫言額頭:“乖,再等等我。”
“江寒,有什麽一定不能瞞我。”
“……好。”
本來是三天的假期,江寒再延長了一天,在家待不到兩天又得走。
走得那天,吳非一群人來了。
畢業以後,班上斷斷續續都有聚會,隻不過江寒待在隊裏一直沒時間去。
這次聽聞江寒好不容易回來了,便約了一幫人要來聚聚。
畢業放榜,聽說江寒去了科校,衆人震驚。
再聽說後來進了科訓隊,感覺整個世界都很魔幻。
因爲趕時間,聚會也聚不了多久,隻能說有緣再聚。
送到機場,一夥人便告别了。
航班不同,一個飛京市,一個飛紮城,最遠的兩端,相逢也是匆匆,離别總來得那麽快。
機場人很多,還有兩分鍾就要過檢,江寒牽着人進了無人的過道。
江寒抱着人,吻了上去。
依戀安撫的一個吻,溫言羽睫輕顫。
一吻完畢,江寒吻了吻溫言眉心:“寶寶,争取下次假期回來陪你。”
溫言伸手不舍地撫摸着江寒眉眼,聲音帶了哽咽:“江寒……”
江寒心疼地親了親溫言臉頰:“寶寶,不要哭,你一哭我就不想走了。”
溫言将頭埋進江寒懷裏:“江寒……到了給我報平安。”
“……好。”
溫存不了多久,廣播裏喊了航班号。
江寒捧起溫言的臉:“言言,抱歉,不能在身邊陪你。”
溫言望着江寒,眼神堅定:“江寒,我等你。”
時間過得很快,大四上學期,溫言提前結束了課程,進了導師研究所,也在外面租了房子。
時間被安排得很滿,每天在實驗室待到很晚才回家,論文課題輪軸轉。
他不想讓自已停下來,因爲一停下來,就會想起江寒。
他離不開江寒。
每回有假期,江寒都會盡量争取,飛回來陪溫言。
待在一起的日子,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延長。
大學室友知道倆人是情侶,也知道倆人常年異地,溫言喜歡什麽都藏在心裏,不愛說,每回回來,江寒也總是會囑托他們多照顧着點溫言。
姜媛有時會給溫言打電話,就是聊聊家常,天冷按時加衣,以及工作太忙,也要記得按時吃飯。
也是溫言大四這年,江寒領了功,一個二等功,沒告訴溫言,怕他擔心。
江寒會出一些任務,争取表現優異,太危險的不會去,每回執行也會謹慎評估,确保能安全回來。
當然,這些不用怎麽傳,自然會進入江詠的耳朵。
這些年,江詠對江寒的态度也緩和了很多,逢年過節,要是科訓隊放假,江寒會将溫言帶回去。
四月中旬,溫言回了趟遲家。
近幾年,遲家生意越做越大,遲季有逐漸放手的趨勢,讓遲隋上任。
遲隋在國外獨自打拼了這些年,練就了一身本領,接手很快,提起遲家,誰都會想到遲隋。
遲隋前年結了婚,妻子是位外國人,生了個小混血,遲季退下來,含饴弄孫,過得倒也閑适。
當然,也不是沒想過讓溫言進公司,畢竟那麽大的家業,遲楠無心産業,遲隋一個人難免心力不足。
但溫言志不在此,也不喜歡商場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一概推拒了。
遲季提了幾次,但看溫言完全沒想法,便也隻得作罷了。
小孫子長到二歲時,遲季開始暗示溫言,說遲隋像溫言這麽大都開始管理公司了,又說遲楠也開始早戀了,又提了好幾家人的閨女。
意思就是要溫言考慮婚姻大事了。
很多時候,這種家族的聯姻,考慮的更多的是利益關系,比如說,遲隋的妻子艾麗,家裏是中東的富豪,随随便便就是幾十億。
遲季早年對金錢名利看得重,他是因爲他沒有過,所以一直抓着不肯放手。
但後來上了年紀後,發覺也不過是那麽回事。
但對于溫言,他沒什麽要求,但那件事也一直橫在心裏過不去。
想着過了那麽久,溫言也沒提過,便打聽好了好幾家閨女,都是認識的人,彼此也知根知底。
沒打算要溫言立馬怎樣,就是認識認識,感情總是處出來的。
但他話都還沒說完,就被溫言拒絕了。
以爲是不滿意,但溫言接下來的話更讓他頭痛。
“不會去相親,正在談戀愛,是男生。”
遲季差點氣個仰倒,但他不能對溫言說什麽,因爲他愧對溫言,于是就隻能自個生悶氣。
遲季和江詠不同,江詠是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遲季是不想别人說他們遲家出了個同性戀兒子。
大肆渲染不說,他們這一輩沒多少人能理解,死後也都是被戳着鼻梁骨罵的。
你看你遲季,一生再風光有什麽,兒子還不是個同性戀。
遲季一生要強愛面子,就注定了他接受不了溫言是同性戀。
不過溫言對遲季感情不深,交流也不多,也不會将人帶回來,所以隻是通知一聲,吃了個飯就走了。
遲季又氣又無可奈何,卻蓦然想起溫言小時候,也是聽過他話的,也曾乖巧地喊過他“爸爸”。
家裏三個孩子都長大了,他想管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或許真是感慨,他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