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 周雨和溫毓領着倆人去報名。
“青花鎮”隻設幼班和小學,但學校有很大,建設挺齊全, 附近的幾個鎮子都是送來這讀。
到了校門口,溫言依依不舍跟江寒告别:“江寒哥哥, 你們幾點下課?”
要适應新的陌生環境,溫言有些不安, 看起來像要哭。
江寒走過了拍了拍溫言的背, 小大人的模樣:“别哭, 又不是不能見了。”
“……那我們以後可以一起上學嗎?”
“當然可以。”
“一起放學。”
“放心, 哥哥等你。”
想到這,江寒腳步不由輕快了起來。
溫言沒有被騙到, 雙手抱着書包, 小身闆坐得筆直:“江寒哥哥留下來會出來告訴我。”
“哈哈, 小言弟弟真聰明,姐姐給你吃糖好不好?”
也是欺軟怕硬的主。
盡管知道溫言已經先走了,但江寒習慣了出校門時往花壇那邊望一眼。
錢寶是鎮裏的另一個小霸王,和胖虎一樣,家裏寵成了寶,在鎮裏專門愛欺負别的小朋友。
時間有些久,他叫了好郝壯去校門口告訴溫言不要等他,自已先回去。
前幾天錢寶在學校裏欺負女生,被江寒給路見不平揍了一頓。
有校車,也不怕會走丢。
看到了,便會站起來高興地招手。
要是時間太久,他便會叫溫言先回去。
錢寶的姑父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向學校告狀,結果又被訓斥了一頓。
江寒沒由來地心痛了一下。
溫言在家等他。
大多時候,能看到人群中那個小小的身影,每次看到江寒眼睛都會亮。
這天,他被留下來講題。
當人群蜂湧出來時, 溫言便會在大部隊裏找江寒的身影。
他加快了步伐,想快點回家。
早上上學是一起上,但放學一般是溫言下課早。
乖巧的小孩總讨喜, 小孩也是。
乖得不行。
但不知道爲什麽,今天江寒的眼皮有些跳。
江寒的弟弟隻有一個,江寒眉心重重一跳。
走到一半時,有人通知他說看到了他弟弟,和錢寶往溪邊走了。
江寒一周大概有一兩次被留下來,有時候是搞衛生,有時候是檢查作業。
遇到不會的,江寒會教溫言。
一動不動的背影,有些孤寂。
他喊了一聲“言言”。
接連受挫,心裏憋着氣,把注意打到了溫言頭上。
半邊臉上全是血,已經凝固了,看見他來,露出個怯怯的笑,乖乖地喊他“江寒哥哥”。
到家後,倆人一起寫作業。
有個縣裏的數學競賽,江寒被選中去參加。
溫言習慣了她們的逗弄,知道她們也隻是喜歡自已,每次都會認真道謝:“謝謝姐姐。”
江寒丢下書包心急火燎地趕到溪邊,找了一會沒找到人。想去找人幫忙時,看見了溫言獨自坐在角落的石頭上。
溫言雖然黏江寒,但很聽江寒的話,叫他先走便會乖乖坐校車回家,然後等着江寒回來一起寫作業。
聽見動靜,溫言轉過身。
就這麽過了半個學期, 江寒班上同學都知道了江寒有個弟弟, 每天放學都在校門口等江寒。
倆人一路玩着回家,有時候是捉蛐蛐, 有時候是停下來吃東西, 學校門口總有很多炸串店。
江寒他打不了,他弟弟總是可以欺負欺負的。
有人喜歡逗溫言:“溫言弟弟,你江寒哥哥被留下來了, 今天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背着個小書包, 在樹下花壇邊坐着等江寒放學。
江寒先是憤怒,而後變爲心疼,再然後是後怕。
來不及問什麽,江寒帶着人往鎮上的醫院趕去。
到了醫院,清理了下。
萬幸隻是劃破了小血管,看着恐怖,已經不流血了。
但位置在眼角,還是有些危險。
要是不小心傷了眼睛,那就是大問題。
醫生給傷口清創消了毒,包了紗布。
全程,溫言都沒有哭,就隻是聽話地任處理,也沒有喊疼。
江寒看得心疼:“疼就說。”
溫言搖頭,輕聲說:“……已經不疼了。”
醫生看見隻有倆個小孩,便問:“你們大人呢,受傷了還是要告訴一下大人的。”
“因爲太急了,還沒來得及告訴。”
江寒站出來說,雖然嗓音稚嫩,但透着一股沉穩:“叔叔,我們身上沒帶錢,可以明天再帶過來嗎?您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把校牌放在這裏。”
許是看兄弟倆關系好,醫生也沒說什麽:“不給也可以,回去後注意不要碰水,他是你弟弟?”
對外都是這麽說,江寒也沒否認,點頭。
“行了。回去吧,不是什麽大事。”
從醫院出來,江寒總算放下心,捧着溫言的臉左看右看了半天:“還好沒破相,要不然就是醜娃娃了。”
雖然江寒不說,但溫言也能感受到江寒剛剛的心急。
他戳了戳江寒的手背,低聲說:“江寒哥哥,讓你擔心了……”
情緒低落。
他不想讓江寒擔心的。
江寒安撫地拍了拍溫言的背:“不怪你,是他們找麻煩。”
語氣柔和,但在溫言看不見的角落,卻目光森寒。
猶如盯住獵物的豹子。
江寒鮮少有動怒的時候,有什麽也會直白地寫在臉上,散漫而不羁。
但當他真正生氣的時候,往往都是不動聲色的。
比如此刻,江寒在安撫着溫言。
心裏想的卻是該怎麽弄錢寶。
他都舍不得欺負的人,别人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欺負了。
江寒擡起溫言的臉:“他跟你說了什麽?”
江寒不笑時周身有種生人勿近感,但溫言不怕。
剛剛被那麽多人欺負時,溫言都沒有委屈難過,此刻被江寒安慰,反倒難過起來。
“他說你在溪邊,然後叫了很多人去……”
聲音越說越小。
溫言雖然小,但很聰明。
錢寶一開始的理由不是這個,而是說他認識溫毓,要帶他去一個地方。
說得有理有據,溫言沒有上當。
後來改成了江寒在溪邊,要和他們單挑。
剛好江寒前幾天揍錢寶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溫言雖然半信半疑,但出于擔心,還是去了。
他們本來也沒想把溫言怎麽樣,就是想要點錢、羞辱幾下就算了。
但是溫言不肯給,這才動手推了一下。
溫言摔倒,臉跌在鋒利的碎石上,血一下流了出來。
幾個小孩沒見過這場面,怕擔責,就都全跑了。
溫言不說,但江寒也能想到理由差不多是這樣。
心裏不由又給錢寶記上了一筆。
書包落在小賣部裏,倆人返回去拿。
回到家,大人都被吓了一跳,問怎麽回事。
江寒怕周雨擔心,加上這事還沒完,所以說:“路上摔了一跤,已經去醫院處理過了。”
周雨心疼得不行,溫毓今天有事不會回來,又想打電話報備:“摔這麽嚴重,都上了紗布。過去多久了,要不要再消一下毒。”
江高走進來:“小孩磕磕碰碰很正常,晚上再換個藥就行。”
到了晚上,周雨還是不放心。
全程看着換完了藥,又拉着問溫言是怎麽摔的,哪裏摔的,以後要注意了之類的,總是不了解個事無巨細不罷休。
在回家之前,江寒就給溫言編了一套說辭。
溫言也沒問爲什麽,都一一記下了,所有都答得很順暢。
江寒吃了晚飯後就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八點多才回來,自然又是少不了周雨的一頓挨批。
九點多,倆人躺在床上,溫言還是沒忍住好奇問:“江寒哥哥……你去哪了?”
溫言從小一個人慣了,自愈能力也強,已經調整過來了。
江寒露出個神秘地笑,手遮在溫言眼睛上:“先保密,怕帶壞你。”
小孩的矛盾就應該小孩之間解決。
江寒揍人去了,揍到錢寶跪地說再也不惹溫言了。
第二天上學,流傳着平時總是愛欺負人的錢寶被人打了,鼻青臉腫地來上學,牙還掉了兩顆。
家長來學校鬧,說要給個說法,當事人卻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最後問出來了是江寒,又上江寒家來讨要說法。
錢寶的父親劉國不管事,所以是錢麗來鬧。
有其子必有其母,錢麗是鎮裏有名的潑婦,耍潑耍賴的一把好手,就是想訛點錢。
不可能這麽平白無故就被打了。
所以當錢麗氣哄哄地來到江寒家時,站在門口插腰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那唾沫星子直濺三尺。
周雨正在睡午覺,冷不防被吓了一個激靈。
爬到窗戶一看。
喲,不得了!
潑婦來罵街了。
周雨也不是吃素的,當年還在文藝部隊時,就号稱“三寸不爛之舌”,拐着彎地罵人還不帶髒字。
當即蹭蹭蹭就跑出去對戰。
這事用腳指頭想,她都知道和江寒有關。
不過江家人護短,不管對錯三七二十一,欺負到了頭上就是不行。
錢麗嗓門大,周雨拿了個喇叭。
“你孫子把我兒子打了!”
“打哪了,我可沒看見。”
“門牙都掉了兩顆,你們家還想抵賴。”
“造謠是犯法的,拿出證據來呀。”
錢麗扯出躲在身後錢寶,中氣十足。
“看,這是證據!鐵證如山。”
周雨這一看又吓了一跳,腫得豬頭一樣,暗罵臭小子下手也不知道輕重。
萬一真出點事,也不好解決。
不過她相信江寒這麽做肯定有理由。
如果不是把人惹急了,也不會下這麽重的手。
想是這麽想,但面上還是維持不變。
“你說是江寒打的就是江寒打的,保不齊是你家傻兒子自已摔的呢。”
都找到門口了,料想不到周雨還是這麽不認賬。
錢麗一時又氣又急,臉都憋得通紅,聲音高了幾個度:“證據都在這呢,還想耍賴!”
周圍具是看熱鬧的人。
周雨掏了掏被震到的一邊耳邊,心裏也不爽錢麗許久了,就想接着機會氣氣人:“我還說你兒子打了江寒呢,編造誰不會啊。不多,也就掏五百塊錢。”
要錢不到,反而被倒打一耙。
錢麗一口氣沒喘上來,兩眼一翻就要厥過去。
閣樓,倆個看熱鬧身影爬在窗前,撅着屁股。
眼神在兩方之間來回掃蕩,動作整齊劃一。
溫言:“江寒哥哥,你真去打了人了?”
江寒:“嗯,揍得可慘了。”
溫言:“沒有傷到吧。”
江寒:“怎麽可能,特意找沒監控的地方揍的。”
溫言屁股搖了搖:“哦……姥姥和她誰會吵赢啊?”
江寒惆怅歎氣:“不知道,我老姥應該打不過她。”
錢麗有兩百斤。
一邊說是江寒打的,一邊說沒看見。
兩方一時僵持不下。
周雨搬了個凳子坐下歇息,慢條斯理喝了口水。
“沒事了吧,沒事就回去吧。”
相比于這邊的悠閑,錢麗原地抓狂要氣爆炸了。
罵人,周雨不接招。
擺事實,錢麗說不過。
第一次碰到比她還會耍賴的人,錢麗七竅冒煙又毫無辦法,罵了錢寶一頓後。
最後人往地上,賴門口不走了。
“賠錢,這事沒兩千塊解決不了。我天天在在這躺。”
說着,開始哭訴起來,先是說她命苦。
老公不中用,兒子也不争氣,孤兒寡母的被人欺負。
大有一副你不賠錢,我就不走了的架勢。
周雨 嚟被她吵得煩了,打開喇叭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沒臉沒皮的胖子耍賴皮。”
“大家快來看看,說不定下一個被訛上的就是你。”
“說我家江寒打他,我還沒告他兒子打我江寒呢……”
周雨的嘴毒也是出了名的,不過隻要别人不惹她,也不會犯她底線。
反正今天這事不管是不是江寒做的,周雨都不會認。
原因無它,錢麗以前也訛過周雨錢。
雖然不多,隻有五十塊,但對于精明細算的周雨來說,這簡直不能容忍。
再者,江寒打人一定有道理。
周雨一陣噼裏啪啦罵人不帶髒的炮語而出,錢麗差點又沒厥過去。
指着周雨的鼻子大罵,“我兒子什麽時候打過江寒,我兒子怎麽可能打得過江寒。”
雖然被親媽拉出來獻醜已經夠丢臉了,但這明晃晃地在這麽多人面前說他打不過江寒。
無異于再被人揍了一頓,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
錢寶此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腸子都悔青了不該找溫言麻煩。
說完這一句,看了兩個小時熱鬧的當事人終于出來了。
不過……是一瘸一拐。
江寒開始賣慘。
“姥……孫子不孝,以後不能給您盡孝了。”
“以後啊,也不能陪您周遊世界了。”
“趁着現在還有機會,我多陪陪您嗚嗚嗚……”
周雨不知道這是唱哪出,但還是配合着:“诶呀……我可憐的孫啊,你怎麽那麽慘呢。”
“姥姥年紀大了,還想着看你結婚……”
江寒嘴角抽了抽。
太誇張,他才六歲呢。
兩個戲精,一個比一個會演。
“姥……醫生說這腿難好了,以後也不難陪您去跳舞了。”
“沒事,腿沒了就……什麽,我的乖孫,想哭就哭,别憋着。”
論演技,江寒還是略輸一籌。
周雨能夠一邊哭慘一邊用兇狠的眼神瞪江寒,人前人後完全兩個樣。
“孫啊,醫生說要多少錢啊,就算是砸禍賣鐵姥也給你治。”
江寒要的就是這句話,默默比出了個數字。
周雨:“五千,還不算多。”
江寒手指搖了搖。
周雨:“五萬……也還好,勒勒褲腰帶……”
江寒再次搖了搖手指。
周雨震驚:“五十萬!誰幹的,看老娘不弄死他。”
然後,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看着錢麗。
錢麗比他們更震驚。
她隻要訛兩千,周雨就要訛五十萬!
把她賣了也不值五十萬!
這他媽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
錢麗臉色鐵青,也不躺地上了,站起來就是破口大罵,手指都在顫唞地發抖。
她今天算是徹底折在這裏了。
“五十萬,你做夢吧。”
“你孫子腿瘸了關我們什麽事。”
“錢寶都沒動你一根寒毛,在這要什麽錢!”
江寒幽幽看了錢寶一眼:“這腿就是他弄瘸了,不找你們要找誰要。”
錢寶被江寒看得哆嗦,還記得他昨天揍自已的事。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騷味,他被吓尿了。
到底是小孩,接連出醜,“哇”地一聲哭了。
“嗚嗚嗚……我不要在這裏了,我要回家……”
江寒太恐怖了。
他再也不要欺負溫言了。
錢是注定要不到了,錢麗把氣都撒到了錢寶身上。
上手就是一頓打罵。
“你這沒有的東西,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
“就知道哭,哭哭哭!有什麽用!”
從正午僵持到日落,看戲的人群也散了。
錢麗罵罵咧咧正要回家,突然看到江高回來了。
眼珠子一轉,又打起了主意。
想着江高不像周雨那麽無賴,到底是子弟兵出聲,應該好說話些。
于是她走過去,一個字還沒開口。
江高就從身後掏出一把斧頭,“嘭”一聲砍在木墩上。
三寸寬的木墩應聲而裂,發出清脆一聲響。
像砍在人的骨頭上。
錢麗被吓得心髒重重一顫。
三步并兩步,兩百斤的身材跑得比兔子還快,腳下猶如生風。
周雨笑得不行,半天沒直起腰。
“這比逃命還快。”
笑了一會,周雨才想起了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
一把拎起江寒的耳朵:“好啊你,給我整這幺蛾子,說說爲什麽打人?”
“疼疼疼。”江寒一邊捂着耳朵一邊龇牙咧嘴,“老高,快管管你老婆。”
“你叫破喉嚨也沒用,給我老實交待。”
“臭鼹鼠推言言,我就揍他!”
此話一出,周雨人已經沒影了。
院外遠遠傳來震耳欲聾的喇叭吼聲——“王八羔子,老娘跟你大戰三百回合。”
小鎮的生活打打鬧鬧,趣事也多。
日子在不知不覺間過去。
自從錢寶被揍事件傳開後,就再也沒有人找過溫言麻煩,就連流言蜚語都少了好多。
有時候講道路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以暴制暴反而能一勞永逸。
欺軟怕硬是人類的天性。
你隻有更強,才能不被欺負。
十一月,天氣吹來涼風,溫言撿了隻貓。
小貓受了傷,黑乎乎的,起名叫“小黑”。
周雨對貓毛過敏,家裏不能養。
倆人在院子不遠處搭了個小窩,溫言每天都會按時喂。
自從溫言來了後,江寒的寵物就幾乎就都是溫言在喂了,鳥,螃蟹,還有兩隻蛐蛐。
溫言喂得盡心盡力,一天三餐,每餐不落,有時候還會加餐,将自已的零食喂給它們。
快冬天,江高加緊了對江寒的訓練。
每天晚上放學要紮十五分鍾馬步,再連三十分鍾重力訓練。
剛開始的幾天,江高會守在江寒身邊,拿着根鞭子糾正他的動作。
江高很嚴格,稍有一點失誤,鞭子便會落在江寒身上。
鞭子打人疼,江寒咬牙忍着不動。
每次練完下來,身上都是傷。
晚上擦藥,可把溫言心疼壞了。
小手想碰又不敢碰,輕輕往傷口上吹氣,似乎這樣就能減輕疼痛一樣。
“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可能是心裏作用,江寒好像也真不疼了。
慢慢上道後,江高也不監督着江寒,但每天的訓練時間一定要夠。
大冬天,雖說天氣也不冷,江寒就倘着背站在院子裏練紮馬步。
汗水順着背脊流下,濕透了衣衫。
每次不練完不準吃飯,所有溫言會趁沒人的時候給江寒喂東西。
有時候是糖,有時候是酸棗糕。
昨天是自已用零花錢買的小熊餅幹。
江寒不怎麽喜歡吃這種小孩子吃的東西,雖然他自已也是小孩。
但每次溫言遞過來,他還是會吃掉。
嘴裏卻嫌棄,“小孩子吃的,好幼稚。”
用稚嫩的嗓音說出這種話,有些滑稽。
冬去春來,江寒有了腹肌。
薄薄的一層,不明顯,第一個和人分享的就是溫言。
“看我的腹肌,帥氣吧!”
溫言很配合:“哇,好厲害。”
“每次都是這句,沒新意。”
雖然每次都是這句,但溫言每次都是真心的。
“江寒哥哥,你好帥。”
作爲江寒的小跟班,溫言很會恭迎讨好江寒。
江寒滿意,臉上是傲嬌的小表情:“給你摸摸,隻給你一個人摸。”
溫言摸上去,眼睛放光,滿眼崇拜:“有點硬硬的……”
“腹肌當然硬硬的。”
下半個學期到來,轉眼就要入夏,天氣開始升溫。
江寒和溫言已經形影不離了。
江寒在哪,溫言就在哪。
确切地說,除了在學校和睡覺時間,倆人都在一起。
就連睡覺,溫言大多時候晚上洗完了澡會去找江寒,自然也在江寒那裏睡下了。
早上再一起出門上學。
清明節,放三天假。
本來江詠說要回來掃墓,但臨時有事,又不回來了。
周雨前天買了掃墓用的東西,錢紙、蔬果之類的。
大家都在準備着掃墓,鞭炮聲起起落落,山上映山紅也開得正豔。
清明時節雨紛紛。
這天是下毛毛雨,溫言也跟着江寒一起去,湊個熱鬧。
鄉下掃墓講究也不會太多,把長了一年的野草清一下,找新枝插上,再挂上祭紙。
最後是放鞭炮敬拜,就算完事。
遠遠看去,純潔的白與豔麗的紅交織,有種朦胧的美感,山頭都籠罩在薄霧之下。
掃墓很快,大概就半天的時間,然後就是不知事的孩子歡快地玩耍。
山上茶樹的茶苞都熟了,嫩白的顔色,形狀如葉子。
江寒帶着溫言去找。
溫言沒見過茶苞,拿着一個找到的茶苞和葉子比了比,滿眼稀奇:“它長得好像葉子啊?”
“它就是茶葉變來的。”
江寒挑眉,說完,往嘴裏塞了一個,味苦,又“呸呸”吐了出來:“被真菌感染了變異結的。時間很短,過段時間就沒了。”
溫言吃到一個清甜的,眼睛眯了起來:“江寒哥哥,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江寒敲了溫言一下,沒用力:“當然,哥哥不是白叫的。”
倆人一路摘一路吃,過完了瘾,最後還兜了一把回家。
倆人打算明天再去。
三四月份,正是山上果子都成熟的時候,等再過段時間,楊梅也要熟了。
這幾天清明,山上陸續都是掃墓的人。
放假的孩子也跟着歡騰。
翌日出門,郝壯也在摘茶苞。
三人會晤,在山上掃蕩起來。
郝壯不是能走路的人,沒走多遠就開始喊累,零食倒是帶了一大堆,這一路已經快見底了。
“你們走吧,我要在這坐一會。”
人往地上大字一躺,賴着不動了。
江寒懶得管他,牽起溫言的手往前走:“言言,這幾天我們可以吃個夠了。”
“前面是養殖場,别走遠了。”
郝壯在身後提醒。
“知道了……”
江寒遠遠回。
前面是個動物養殖場,狗、羊、豬之類的都有。
因爲以前發生過傷人事件,所有大人都會囑咐不要往那邊去。
江寒也沒打算往那邊去,前面一轉彎,去了另一個山頭。
鞭炮聲不斷,四處都是掃墓的人。
但往往意外就是發生得那麽突然。
等到江寒發現危險靠近時,已經來不及了。
一隻體型龐大的黑狗蟄伏在綠草叢裏,離江寒和溫言僅幾米之遙。
前是山坡,後是小路,根本來不及跑。
短短的時間内,江寒腦子是懵的。
已經沒有辦法思考爲什麽養殖場的狗會跨越兩個山頭出現在這裏。
腦子唯一的念頭是——跑!
必須跑掉!
就算跑不掉也得讓溫言跑掉!
養殖場的狗都是瘋狗,沒有人性。
溫言不知道江寒停下來是爲什麽,剛想說話,被江寒死死捂住了嘴巴。
就算再遲鈍,溫言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立馬慌亂害怕起來。
鞭炮聲還在繼續,不遠處就是人,嗜血危險的氣息在蔓延。
隔着幾百米,他們卻沒法向人群求救。
江寒努力讓自已鎮定下來,可顫唞的手卻洩露了他此刻的慌亂緊張。
他湊到溫言耳邊,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幾乎是無比沙啞的:“一會我叫你跑,你就跑,聽到沒有!”
溫言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拼命地搖頭。
江寒惡狠狠地低聲說:“溫言,給我跑!”
溫言還是搖頭,眼淚一滴滴砸下,身體在不住地發顫。
江寒被那滾燙的淚猛然燙了手。
但……已經快要來不及了……
他看見兇狠的黑狗露出了森寒的獠牙,江寒閉了閉眼。
他解下墜子,放到溫言手心,說了一個“跑”字。
這一刻,他将生的機會留給了溫言。
江寒放開了溫言,将溫言推下了小路。
在放手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溫言淚流滿面的臉,以及一聲哽咽不舍的“江寒哥哥”。
他想,也值了。
這短短的幾個月,也不算枉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