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爲了防止江寒總是亂跑,周雨給江寒報了個班。
江寒學東西快,過目不忘, 大班的内容根本不能滿足他,但江寒的心思也不在學習上。
班上大多是一二年級的學生, 江寒跟他們一起學。江寒竄個快,衣服每年都得換, 也看不出小兩歲。
大字書寫是每天必做的作業, 周雨要檢查。
這天中午, 江寒搬着凳子到樹下練字, 寫了一會,便不耐煩了。
練字這種東西講究靜心, 但江寒就不是能靜下來的人, 一個字隻圖筆畫快,回頭又得重新寫。
相比于枯燥無味的練字,江寒更喜歡那個簡單的數字題目, 省時又簡便。
“江寒江寒!”
好友郝壯帶着一隻蝈蝈來找江寒, 一路興奮地跑過來,鼻子上還挂着鼻涕泡:“月山捉到的,夠大吧!”
江寒是鎮裏小孩中捉鳥最厲害的,聽風聲就能辨别鳥的位置,号稱千裏耳。
郝壯看了眼, 吸了下鼻涕, 但沒什麽作用,三秒後又挂在了鼻子上。
捉來也隻是養來玩玩,等膩了又會放飛,就是享受那個抓捕征服的過程。
以前暑假江寒必定是最活躍愛玩的人, 今年報了個暑假班後,被逼着每天上課寫作業, 沒時間出去玩, 人也浮躁了起來。
一個五歲的小孩,又不上學,也不知道整天一個人在家裏幹些什麽。
“知道我是誰嗎?”江寒問。
不過現在看來是在學鋼琴。
江寒仰頭看着頭頂的樹,眼睛眯着,不知在打什麽算盤。
聽到敲門聲,他有些驚喜地轉過頭,在看到是江寒後,表情又變成了失落。
每次練字聽寫,郝壯總是被留下的那個,一個字可以占據四個大格,一個本子用三天就沒了。
江寒突然一個翻身坐起來,将椅子往後一推,人已經出了院子。
差不多一個月時可以捉隻來養養。
郝壯每次來找江寒,江寒都用這句打發他,但實際一次也沒去找過,但每次郝壯依然會深信不疑。
溫言正坐在客廳彈鋼琴,穿着白色休閑鞋的腳夠不着地,在半空懸着,黑白琴鍵是他的半個手掌大,每落一個鍵都顯得有些吃力。
他努力認了會上面的字,指着一個說:“這個是‘四’字,我媽昨天叫我認的,要不要我幫你寫。”
“那好吧。”
他撿了塊碎石扔上去,發出輕微的響聲,茂密的樹葉中傳來一陣“叽叽喳喳”的叫聲。
下午的陽光很刺眼,溫度燥熱。
不過太早的鳥他不捉,養不活。
院子有很大,江寒來到裏間,怕再吓到人,這次他敲了敲門。
江寒嫌棄地推開他說:“寫完了我就來找你玩。”
江寒不覺想起了一個星期前發生的事,溫毓回去後,他就沒有再見過溫言了。
這個陳舊院子的東西很少,一切都是新買,像融入了不合時宜中,遲早會人去樓空。
雖然江寒總是叫别人幫他寫作業,但他才不想讓郝壯幫他寫。
江寒不關注這些,談論得多了,不免就入了耳。
彈得很慢,應該還在練習中,但每個音節都踩得很準。
“什麽作業?”
表情轉變太過豐富,比哭得樣子好看多了,江寒一時樂了。
溫言搖搖頭。
不知從哪傳來有音樂聲,是鋼琴聲。
他來到了隔壁,門是木質圍欄,輕輕一推就開了。
“你去玩吧。”
江寒正煩着, 不想理他:“别煩我, 作業還沒寫玩呢。”
郝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努力吸了下鼻涕又掉了下來:“記得來找我玩……”
江寒翹着二郎腿,嘴裏悠閑地叼着吃完的冰塊木塊:“五隻……”
許是還記着上次江寒“欺負”自已的事,溫言的目光有些害怕和戒備,都又透着一股新奇。
小鎮談資多,溫毓長得很漂亮,又是鋼琴老師,自然很受歡迎,雖然帶着孩子,但追求者仍然絡繹不絕。
江寒寫字墨迹,一行字可以寫半天,一會看看樹,一會看看鳥,最後還要吃塊西瓜,差不多每次寫完都磨到了傍晚。
今天時間還早,練字本攤開着,筆也準備就位,就人還在神遊。
也許這就是男生家的友誼。
江寒側耳聽了一會,手指不覺跟着節拍輕點着。
江寒走進來,掃了一圈客廳後,目光又落在了溫言身上:“我是哥哥。”
溫言黑亮的眼微微睜大了,像是在思考什麽,過了好一會才說:“可是我沒有哥哥。”
奶聲奶氣的,像個小奶貓,江寒不由輕笑。
“不是那種,就是我比你大,你該喊我哥哥。”
溫言聽明白了,小腦袋點了點,好奇的目光一直跟在江寒身上。
打量,探究。
琥珀色的瞳仁透着一股清透的天真浪漫。
他就這麽看着溫言,也不說話。
和大院的小孩相比,這個小孩不怎麽吵鬧,江寒發現了。
還挺讨喜。
他想故意逗人,于是闆起臉說:“那你該喊我什麽?”
溫言彎而卷的睫毛眨了眨,小聲又認真地喊了聲:“……哥哥。”
軟綿綿的,太好玩了,江寒受用:“是江寒哥哥。”
溫言純粹的眼神望着江寒,甕聲喊:“江寒哥哥……”
太乖了,長得就跟洋娃娃一樣。
江寒沒忍住用手捏了捏溫言臉頰,沒用力,就是碰了碰那瓷白軟嫩的臉頰。
手感很好,跟揉娃娃一樣。
“那記住了,下次喊我江寒哥哥。”
溫言用手摸了摸被江寒碰過的臉頰,乖乖點頭。
江寒微挑眉:“怎麽不哭了?”
太直白的問話,小孩雖小,但也還是愛自尊,溫言臉頰紅了,小聲說:“不髒……”
江寒愣了愣,像是怕江寒生氣,溫言又補了句:“……是幹淨的。”
江寒反應過來,輕啧了聲:“這麽愛幹淨,難怪這麽白。”
客廳裏開着空調,隔絕了外面的熱浪。
地上擺着一些散落的積木,有一半已經拼好了,是一隻長耳兔。
江寒看了看,随手找了塊顔色拼上去:“你在家就玩這些?”
溫言懸在空中的腳晃了晃,這是他開心的表現:“還有看圖書,媽媽去上班。我一個人在家,他們都不跟我玩。”
江寒又挑了一下眉。
“他們”指的是胖虎那群人,今年讀一年級,是鎮裏的小霸王,仗着自已的爸是鎮長,平時就喜歡欺負别的小孩。
溫言剛來,看起來又弱弱小小的,自然成爲了院裏那群人排擠的對象。
不過江寒一向信奉“拳頭”爲真,隻有自已強大才不會被别人欺負,所有也沒說什麽。
溫言确實挺弱,而江寒以前最看不起的就是逆來順受的人,比如那些大院裏總是恭維胖虎的人,背後卻又被欺負。
“看什麽圖書?”江寒問。
溫言老實回答:“格林童話,還沒看完。”
江寒不置可否,周雨以前也買過給他看,但他嫌幼稚,看那些故事還沒掏鳥來的好玩。
倆小孩又聊了會天,窗外鳥聲叽喳,陽光安靜。
江寒其實就是無聊,又不想寫作業,所有才沒話找話,遊戲機也被周雨沒收了。
而江寒不管問什麽,溫言都會認真回答,那雙眼睛永遠是水汪真誠。
幹淨無塵,不染世俗。
最後,江寒待得無聊了,要回去寫作業。
溫言小心地拽住了他的衣角,巴巴地望着江寒:“江寒哥哥,你……明天還會來嗎?”
他一個人實在是太孤單了。
搬來這裏這麽久,江寒是唯一一個肯跟他說話玩的。
他本能地想要親近江寒。
面對那暗含期待的眼神,江寒本來想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有時間吧,過來陪你玩。”
随口一句,江寒沒放在心上,畢竟他平日“日理萬機”,樹上做了記号的一堆鳥窩還等着他去掏呢,河口的螃蟹正是壯碩肥大的時候。
這句“有時間吧”,轉背就忘。
但對于溫言而言,到了陌生的環境,周邊都是陌生的人,性格本就内向,加上溫毓也因爲工作忙而沒什麽時間陪他。
這一切,都讓他覺得很孤單寂寞。
所有他每天都盼着江寒能來找他,總是記着那句“有時間吧”。
可是,什麽時候有時間呢?
開始,他每天都期盼,但江寒并沒有來。
他可以知道别人來找江寒,知道隔壁院子又雞飛狗跳,江高逼着他鍛煉。
但是江寒沒有來,沒有來找他玩。
兩天,三天,他還堅信。
五天,六天,他不由想江寒是不是忘了。
九天,十天……他确信了那個讓他叫他“江寒哥哥”的人是忘了。
他心裏感到很失落。
但自溫言有記憶以來,就很少對什麽東西抱有期待,所以在短暫的難過後,他又重新精神了起來。他開始每天到院子裏聽隔壁的動靜。
溫毓每天八點上班,早上會幫他把早餐做好,叮囑他吃完了後,才會出門。
中午有時候會回來,不回來時便會幫他把午飯也做好了,放在放在保溫箱裏,隻需要拿出來就好了。
然後他到點便會一個人吃午飯,房裏太安靜,他也會打開電視。
而每當溫毓出門後,溫言便會搬個椅子坐在院子裏,聽隔壁在幹嘛。
他還不敢出家門,上次門口有隻流氓貓,他歡心走出去看,碰上了胖虎。
胖虎名叫張旺,人如其名,是個又虎又胖的混世小魔王,看見溫言手裏拿着玩具,他一把搶了過去。
弱肉強食的人總有種理直氣壯,胖虎将從溫言手裏搶來的玩具充當爲了保護費。
溫言聽不懂“保護費”是什麽意思,弱弱卻又堅韌地說:“玩具我是的。”
胖虎本來要走了,不想看起來沒什麽存在感的人竟然還會反駁他。
鎮子裏從沒有人敢反駁違背他,除了那個他讨厭又打不過的江寒,于是他推了溫言一下,以做教訓。
手勁大了點,溫言摔在了地上。
胖虎哈哈揚長而去。
腳踝傳來疼痛,破了皮。
溫言沒有掉眼淚,自已爬起來。
事實上他很少哭,因爲一個人太久了,他的情緒也很少有波動。
“又把衣服搞髒了,自已放池子裏洗幹淨!”
隔壁院子傳來追趕的聲音,溫言知道江寒又去抓溪裏抓螃蟹了。
抓螃蟹……離他好遙遠的事情,溫言不由想。
是什麽感覺呢,溪水流淌過皮膚……夏天的味道。
有時候,周雨路過門口,看見溫言一個人,便會對他說去找江寒哥哥玩。
溫言每次都笑着,有些膽怯的目光。
周雨當他不好意思,于是某天回去後,跟江寒說要多帶着溫言玩玩,他是哥哥,應該多照顧弟弟。
江寒早就将那句随口的承諾抛擲九霄雲外了,經周雨一提,這才想了起來。
而離那天去找溫言好像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了。
溫言實在是太沒存在感了,都不見他出來玩,也總是安安靜靜的沒動靜。
這天晚上郝壯來找江寒,問他明天下午寫完作業去不去捉蛐蛐,江寒拒絕了。
小孩這麽久沒見,估計都應該已經忘記他了。
江寒打算明天去找溫言玩,兌現他爲數不多的承諾。
明天是周末,上完課回來後江寒不用寫作業。
江高在家,家裏的打米機壞了,拿着工具正在雜物房裏修。
江寒拿了塊冰西瓜出來,遞給江高:“老高辛苦了。”
江高兩口吃完了,瞥他一眼:“作業寫完了?”
“今天周六,老師沒布置。”
說話的間隙,江寒已經從屋内扛着一架梯子出來了。
小小的身闆,力氣挺大。
将梯子架在樹上,江寒動作三下五除爬上了樹。
半個多月過去,鳥絨毛差不多已經長齊了,正一個個張大着嘴等着投喂。
“不是你們媽媽,認錯人了。”
江寒手扶着樹枝,選了一隻鳥放進自已身後的帽子裏,然後利落地下了梯子。
将小鳥放在地上,江寒拿了個籠子出來。
木籠子做得精細,功能齊全,分喂食區、睡眠區和排便區,排列齊整。
江寒放了水和早上剩下的一點稀飯進去 ,又給幼鳥喂了點,不敢喂太多,怕撐到。
确定應該是喂飽了後,江寒才将鳥關進了籠子裏。
江寒一隻鳥不會養太久,大概一個月就放生。
機器修好了,江高正要出門,說了句“樹上好好的你捉它幹嘛”。
解決完了鳥,江寒又在弄螃蟹,回:“養來玩玩。老高記得給我帶根冰棍……”
烈陽高懸,空氣灼熱。
隔壁好像很熱鬧,有小鳥的叫聲,溫言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
他想起周雨路過時總是叫他去找江寒玩。
但溫言沒有去。
因爲他不确定江寒是不是也想和他玩。
他總是不願意麻煩人家。
但這次,他有些忍不住。
他想看看江寒在幹嘛。
于是,溫言出了木圍欄,盡量動作放輕地走到隔壁。
白嫩的手在牆壁扣了扣,圍牆很高大。
他鼓起勇氣,想要探頭進去,下一秒對上了一張臉。
江寒将自已捉來的“寵物”都安排妥當了,有點無聊。
正要去隔壁找溫言時,結果就看到了溫言猶猶豫豫站在他家門口徘徊。
江寒帥氣的眉眼揚了揚:“想要和我玩?”
溫言眼睛亮了,扣着手指,望着江寒點頭,過了幾秒又好奇問:“江寒哥哥……你在幹嘛呀?”
“捉鳥。”
溫言眼睛放大,滿眼新奇:“是捉樹上的鳥嗎?”
這幅懵懂的樣子把江寒逗笑,他揉了把溫言的頭,手法粗暴,溫言柔順的頭發被他弄亂:“城裏來的,螃蟹和蛐蛐都沒捉過吧。”
溫言眼神充滿渴望與佩服,螃蟹和蛐蛐他隻有在圖書上看到過,不知道好不好玩?
但看江寒這麽喜歡玩,他猜應該也是好玩的。
對于一個小孩來說,那些從沒體驗的遙遠事情,都能讓他産生崇拜和佩服。
江寒就是他崇拜的人。
“想不想玩?”江寒問。
溫言認真地點頭。
江寒将他帶進了院子。
這是這麽久以來溫言第二次踏進院子,第一次沒什麽感覺,但這次有江寒,他覺得這裏也變得有期待了起來。
江寒将鳥籠提出來。
酣足飯飽,幼鳥正在小窩裏睡覺。
兩小孩蹲在地上看了會,溫言看得很仔細認真,連頭頂有幾根花色毛也都數了一遍。
“我可以……摸摸它嗎?”
躍躍欲試的小手,眼神真誠望着江寒。
怎麽會有這麽乖的人,簡直又乖又軟,江寒心裏不由又多了幾分喜愛。
“現在還可以摸,長大了點就會啄人了。”
先是小手試探地碰了碰小鳥的頭,然後再是身體。
收回手後,露出滿意地笑容。
江寒起身:“你和它玩吧。”
溫言擡頭看他,眼睛眨了眨:“江寒哥哥,你要去幹嘛?”
“就在家裏,”江寒說,“把曬的白菜收一下。”
溫言“哦”了聲,接下來一會看看鳥,一會又去看江寒。
隻要江寒進屋了五分鍾,溫言便要去找江寒。
日頭逐漸西斜,溫言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玩鳥玩得不亦樂乎,臉上始終洋溢着笑。
江寒從屋裏出來,看見溫言将鳥籠放回了原位,正蹲在池邊專心看螃蟹。
“螃蟹是橫着走路,你可以逗逗看。”
江寒将曬好的白菜一串串挂好,一邊分心去看溫言。
聞言,溫言從地上撿了根木棍去逗,表情立馬生動了起來:“哇,真的是橫着走路。它的鉗子好大。”
江寒笑:“還知道找東西,不算笨。”
溫言縮了縮脖子,不好意思地笑:“它會咬人。”
又補了句:“可疼了。”
是個聰明的小奶貓。
江寒走過來從水池裏徒手抓起螃蟹,拎出了水池,一副自豪的口吻說:“告訴你怎麽玩?”
螃蟹被制住,一雙大鉗子耀武揚威要鉗人,但江寒抓的位置剛好是死角,怎麽都抓不到。
“還想咬我,等下就将你爪子拔了。”江寒稚嫩的臉惡狠狠威脅。
溫言瑟縮了一下,江寒瞪眼:“又不拔你,怕什麽?”
溫言吐了吐舌頭:“應該好疼吧……”
江寒翻了個白眼:“捉來就是玩的,又不養它。”
溫言慢吞吞“哦”了聲,誇贊又佩服說:“江寒哥哥,你好厲害呀。”
收獲來自同齡人崇拜的目光,江寒心裏立馬翹起小尾巴:“那是,我可是鎮裏的抓捕小能手。這山上就沒我抓不到的東西。”
溫言眼裏閃着小星星,已經完全成爲了江寒的迷弟。
江寒哥倆好地攬着溫言的肩:“下次帶你去抓,可好玩了。”
“抓什麽!江寒你又給我弄髒衣服!”
熟悉的聲音傳來,周雨提着晚菜從外面走進來,大嗓門喊着。
江寒滿不在乎,大大咧咧:“帶着弟弟抓螃蟹,他都沒玩過。”
周雨走過來要揪江寒耳朵,被江寒一個熟練健步躲掉了:“來我們這本來就是要玩螃蟹,他沒玩過,肯定會喜歡。”
“你自已搞髒别把弟弟也搞髒了,一天要換三回衣服。”
周雨氣不打一處來,拿出了雞毛毯子要揍人。
溫言黑眼睛轉了轉,連忙跑過去拉着周雨的手說:“姥姥,是我要玩的。不怪江寒哥哥,你别打他。”
這句“姥姥”可叫到周雨心裏了,喜歡得緊:“小言啊,哥哥不學好,你不要學他。叫他帶你玩其他的。”
溫言雖小,但人聰明着:“那我不玩了,以後看哥哥抓的螃蟹。”
周雨滿意,愛撫地摸了摸溫言的頭:“小言,媽媽今天有事,要明天才能回來。今天在姥姥家睡好不好?”
溫言心裏有失落難過,但被他忍了回去,乖乖點頭:“好,那麻煩姥姥了。”
禮貌懂事的讓人心疼,周雨歎口氣:“小言啊,以後找哥哥玩。要是他敢欺負你就告訴姥姥,姥姥幫你做主。”
溫言被周雨抱在懷裏,說:“江寒哥哥對我很好,沒有欺負我。”
江寒什麽德行周雨自然知道,這麽一對比,就越發喜歡這個孩子了。
一轉頭,就看見他家“逆子”正準備溜出門。
見狀,周雨消下去的火氣又立馬上來了,喊:“天快黑了又要去哪!小言今晚在我們家睡,你陪着弟弟多玩玩。”
江寒邁出院門的半隻腳收了回來,一臉的不高興:“都陪他玩了一下午了,我又不可能整天陪他玩。”
要他陪溫言玩可以,但是不能一直陪他。
城裏來的小孩,什麽都很嬌氣。
“你還頂嘴。隻是一晚,又沒耽誤你多少時間,遊戲機還想不想要了。”
遊戲機是江寒的命門,到底是小孩,能升能屈的江小霸王轉回身,将氣都撒在了螃蟹上。
拎着螃蟹的一隻腳轉啊轉。
見江寒回來,周雨放心地去做晚飯了。
啪嗒一聲,螃蟹腳斷了,沒了束縛的螃蟹在地上爬得飛快,想要逃離“魔爪”,又被江寒一把扔進了水池裏。
細小水花濺到了溫言腳踝上,日落之後的池水有些涼。
溫言想跟江寒說話可是卻又不敢,表□□言又止地看着江寒。
江寒其實脾氣很大,有什麽不快也會明晃晃地寫在臉上,滿臉寫着“老子現在不高興”,誰都别來惹我。
江寒憤憤踢了一腳樹,又摘了根院子裏的黃瓜洩憤般咬進嘴裏。這個年紀的小孩都還不會掩飾情緒,江寒就是無法無天長大的。
衣角被扯動,溫言小手小心輕輕晃了晃,讨好又乖巧:“江寒哥哥,不要生氣好不好,你要是不想和我玩,那我下次不來找你了。”
永遠先是考慮别人的感受。
江寒确實喜歡溫言,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模樣,他也喜歡和溫言玩。
但是溫言太嬌氣,大院小孩裏能玩的,溫言都不太适合。或者說他不知道可不可以帶溫言去玩,周雨又那麽寶貝他。
于是他想說,我可以帶你玩,但是你不能告訴大人。
但還沒來得及說,他就看到了溫言手上被蚊子咬了幾個大包。
紅紅的一團,落在白嫩手臂上,顯得格外紮眼。
臉上也有,眼皮腫起一塊,看起來有些滑稽。
江寒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笑得肚子疼。
溫言沒明白江寒在笑什麽,但看江寒開心,他也開心,試探着說:“江寒哥哥,你……不生氣了吧?”
邊說邊撓手臂。
江寒捂着肚子,要笑岔氣的模樣:“诶,别撓……你這是專招蚊子吧,都被咬成個球了。”
溫言有些委屈,用手摸了摸眼皮上的那麽蚊子包:“……我都沒看到蚊子。”
不知怎麽就被咬了。
周雨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問怎麽了。
江寒隔空回了句:“被蚊子咬了。”
“那快進來,夏天蚊子多,帶小言塗點藥膏……”
周雨一邊炒菜一邊喊。
江寒翻出藥膏,給溫言手上腳上都塗了點,眼皮上那個不敢塗,怕進到眼睛裏。
溫言總是想用手抓,被江寒給阻止了。
“過一會就不癢了,先别撓。”
溫言真的不撓了,很聽江寒話。
晚上七點,江高回來了,手裏拎着條黃鳝。
田裏捉的,很肥大。
溫言往江寒身後躲,弱弱說:“好大的蛇……”
江寒剛停下的笑又漫了上來,兩手捏着溫言臉頰:“你怎麽那麽可愛。”
溫言的臉被捏得變形,聲音含糊:“它不會咬人嗎?”
江寒捏得愛不釋手,又改爲了揉,嘴唇被擠得肉嘟嘟翹起:“那是黃鳝,不是蛇,一看你就沒見過。”
溫言是沒見過,不由又往那好奇看了眼。
江高将黃鳝熟練挂在架子上,拿了小刀正準備剖殺。
溫言吓得連忙轉身捂住了眼睛。
“江寒,别欺負人。”
江寒樂呵:“沒欺負他,跟他玩呢。”
手法很幹淨利落,一分鍾後黃鳝已經下了鍋。
“飯還要等一會,你們先玩着,餓了先吃零食墊肚子……”
周雨在廚房喊。
客廳桌上放着一些玩具,坦克和騎士兵。
倆人在玩攻城遊戲,倆顆小腦袋湊在一塊,很專注認真。
“黃色的是校尉,可以吃掉三個士兵。”
“哇,我有三個黃色的……”
“坦克隻能直走,不能拐彎。”
“那我的小兵可以坐在坦克上面嗎……”
客廳的燈光是暖黃的,顯得很溫馨靜谧,周雨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溫情的一幕,不由感到有些欣慰。
這總比掏鳥、下水強,衣服都弄破了好多件。
“吃飯了,小朋友們。”
江寒拿着一個飛機啾一下點在溫言額頭:“你中了我的毒藥,馬上要‘死’了。”
溫言配合地倒下:“我‘死了’了。”
周雨看得笑,示意江高去看。
江高淡淡看了眼,對倆人說:“洗手,吃飯。”
飯桌上,倆小孩還在讨論剛剛的遊戲,被江高喝住了。
周雨往倆人碗裏一人夾了塊黃鳝:“營養很豐富,多吃才能長高。”
江寒夾起筷子大口吃了。
溫言眉毛細微擰了擰,看見江寒吃了,也猶豫放進了嘴裏。
飯後,周雨要給溫言洗澡,被溫言不好意思給拒絕了。
滿了五歲開始,溫言就是自已洗澡了。
“江寒,那你就帶着弟弟洗澡。”周雨囑咐,“衣服就先穿你的,晚上和弟弟睡。”
“好,等我喂完了小十二在洗。”江寒這次答應地很爽快,小孩的友誼很好建立,玩了一晚上倆人就熟絡了。
周雨晚上去跳廣場舞,江高依舊去下棋。
江寒和溫言将客廳的遊戲搬上了閣樓,又馬不停蹄玩了起來。
江寒會的玩法多,種類也多。
溫言學東西很快,江寒教給他的,幾乎一遍就記住了。
玩到了九點多,倆人洗澡。
江寒給溫言找了自已的衣服,兩小孩一起進浴室。
脫光了衣服,倆人互相給對方擦背。
江寒給溫言擦背的時候,溫言在玩泡泡,捧起一團泡沫,放到嘴邊一吹,泡沫便四散開花。
溫言玩得不亦樂乎,江寒不由問:“這麽好玩?”
溫言點點頭:“我以前洗澡時也總是玩泡泡。”
因爲總是一個人在家,所以溫言學會了自娛自樂,以及一個人跟自已講話,往往能沉浸好半天。
洗完澡,倆人光溜着出來。
江寒不知看到了什麽,又笑了起來。
溫言不能明白江寒今天總是在笑什麽,但直覺又是在笑他,臉有些紅了:“江寒哥哥,你在笑什麽呀?”
江寒繞到溫言身後,大笑說:“你……你、你屁股尖尖上也有個蚊子包,還是對稱的哈哈哈哈……”
江寒笑得差點沒斷氣,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溫言臉色瞬間通紅,又羞又急,扯過衣服往身上穿,但因爲動作迫切,怎麽都穿不好,臉色頓時更紅了。
幾乎是羞赧地說:“诶呀……你别笑了……”
江寒還在那笑,伸手擋住了溫言要往身上蓋的被子:“先别蓋……包好大,你都沒感覺嗎,我幫你擦點藥。”
溫言身上被咬了十幾個包,早就分不清是哪癢了。
隻能紅着臉讓江寒給他擦藥。
江寒又往溫言背上上了點痱子粉。
城裏來的小孩嬌氣,鄉下天氣熱,沒怎麽出門身上都長了痱子。
藥和痱子都擦好了後,溫言轉身認真說了“謝謝”。
臉這會已經不紅了,就是眼皮上的包還在。
晚上氣溫不怎麽熱,關了空調,風有些涼。
倆人正要睡覺,周雨來敲門:“小言,剛剛你媽媽打電話說你背上長了痱子,姥姥進來給你擦點藥好不好?”
江寒将被子給溫言蓋好,回:“我已經給他擦過了。”
門外安靜了一會:“那好,早點睡覺。”
腳步聲走遠了。
江寒關了燈,爬上床,天窗是開的,今晚的星星很明亮。
溫言又有點稀奇:“哇,江寒哥哥,你家晚上還可以看星星。”
江寒沒什麽看星星的情調,天窗是本來就有的。
“這有什麽,窗外也可以看。”
溫言往江寒這邊靠,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夜空:“這裏躺着也可以看。”
江寒不明白夜空有什麽可看的,不過看溫言這麽感興趣,他也看了起來。
鄉下的夜晚有種安甯,蟬鳴蛙叫形成了一種悅耳的交織,月光照亮院子,風吹動樹葉。
兩個小孩在星星下入睡。
江寒白天沒午睡,一沾床困意就來襲,模模糊糊間,他感覺到溫言将自已的手小心放在了肚子上,人往他懷裏鑽。
“别鬧……”
江寒癢了一下,抽回,溫言又放了回去。
江寒睡着了,溫言睜開眼,唇邊溢出滿足的笑容,小聲地喊了聲“江寒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