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東擡起頭, 仰望着千年古樹,這是上河村一帶最爲常見的香樟樹,歲月讓它的樹皮粗糙堅硬, 镌刻着曆史的刀疤。
古樹蒼勁有力,至今仍然枝繁葉茂, 生機盎然,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朵綠色的蘑菇,籠罩在深山之中。
即使在深山之中,這樣的古樹也不常見,顧明東可以确認, 隻要找到附近的山林,不需要其他的特别标志,一眼便能尋到準确的地點。
這絕對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藏寶地點。
位于深山不容易被發現, 卻十分特别不易變動,而且處于一個隐秘的小峽谷之中,如果沒有異能的感應,亦或者他的異能沒升級,恐怕也沒辦法感知到這一片區域的異樣。
顧明東漫步在巨大的香樟樹下,感受着一股奇異的波動。
他深吸了一口氣, 若隐若現的波動萦繞在古樹周圍。
胸口異能的花骨朵蠢蠢欲動, 在顧明東的右手貼在那樹幹上時,綠色的藤蔓洶湧而出, 迅速的攀援而上, 吸附在古樹之上。
一瞬間,古樹的枝幹上像是綻放了無數綠色的小花朵,搖曳生姿。
即使顧明東見慣了大場面, 此刻也是吓了一跳。
“大哥那麽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
顧家姐妹做完早飯才知道大哥又上山了,頓時擔心起來:“大哥怎麽還沒回來,以前他都是天亮前就回來了。”
顧四妹也擔心起來:“但萬一呢……前幾天剛下過雨,山上路滑,大哥又是一個人……”
他迅速走過去,用力一捏,鐵箱上的大鎖碎成兩片掉落下來。
顧二弟也着急:“本來都回來了,但大哥又說有事上山了。”
顧明東一開始還以爲是鍍金盒子,伸手拿起來才發現手感不對,他用力一捏,純金的!
能用純金的盒子儲存的東西,是該有多麽珍貴。
說完起身就往後山走。
顧明東心底也忍不住期待起來,異能的藤蔓迫不及待的纏繞着顧明東的手指,急切的想讓他打開。
但是下一刻,顧明東就心頭一緊。
偶爾溢出的能量四散,古樹越發精神抖擻,連帶着周圍的花花草草也迅速的攀升着。
鐵箱子經過十分精密的防腐處理,打開鐵箱之後,裏頭裹着一層又一層的油布,顧明東耐心的一層層打開,十幾層後才摸到不同的布料。
越說越讓人擔心,顧二弟站起身道:“我去找他。”
時間飛快的流逝着,陽光灑落下來,深山之中,隻有這古樹蔚然挺立。
顧明東沉浸在這欲生欲死之中,卻不知道家中弟妹卻急得嘴上長泡。
回到家中,兄妹幾個面面相觑。
“耐心點,這就打開。”顧明東彈了一下葉片,打開黃金盒子。
玻璃珠一顆顆融化,海量的能量體洶湧而入,此刻的顧明東隻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顆皮球,在能量的海嘯中被随波逐流的拍打。
翠綠的葉片也察覺自己闖禍了,這會兒黏黏糊糊的貼在顧明東臉頰旁,像花托包裹着還未盛開的花骨朵一般。
顧三妹擰着眉頭往後山的方向看:“會不會出事了?”
“等等!”眼看異能的葉片飛快的纏繞上去,顧明東暗道不好,阻止卻已經晚了。
顧明東微微挑眉,順手捏了捏藤蔓上的葉片,後者像一個頑皮的孩子般撒嬌耍賴,一瞬間,顧明東幾乎以爲異能會有自己的思想。
别說顧明東的身影,連腳印都沒發現一個。
顧明東倒吸一口冷氣,原本隻打算撿石頭,誰知道不小心撿到了珍珠的感覺,讓他的心髒一陣急促亂跳。
多層油布的嚴密包裹,黃金的盒子,足以證明主人曾經多麽的重視。
顧明東深入後山,而且是以普通人的腳程走幾天也抵達不了的地方,顧二弟自然是無功而返。
下一刻,地面震動,綠色的藤蔓紮入古樹周圍的泥土,揮舞着強壯的莖稈,将那一箱箱深埋底下的鐵皮盒子全部翻滾出來。
咔嚓
顧明東猛地睜大了雙眼。
鮮嫩到極緻的藤蔓爆發出強盛的生命力,纏繞着古樹綻放開大片大片翠綠的葉子,黑夜之中,綠色的葉片散發着盈盈之光,如星耀一般動人。
誰知道等顧二弟收拾完那隻野雞,上床眯了一會兒醒來,家裏頭還是沒見大哥的身影。
因爲埋藏的時間太久,箱子已經被鏽在一起,但這對顧明東造成不了影響,他徒手一用力,整個箱子就被打開。
顧二弟原以爲大哥去一會兒就能回來,顧明東時不時消失,他都已經習慣了。
十二個鐵皮盒子堆滿了古樹周圍,顧明東卻隻盯着擺在最中央的那一個。
镌刻在他心髒上的異能第一次脫體而出,甚至實體化出藤蔓一樣的東西。
冰涼的感覺從葉片上傳來,給了顧明東喘熄的機會。
摸起來絲滑的綢緞中藏着一個金色的盒子。
原本隻是想看看這座山裏頭是否真的有藏寶的顧明東大受震撼。
隻見黃金的盒子中,紅色的絲綢上鑲嵌着六顆玻璃珠,流光溢彩,好不美麗。
翠綠的葉片偶爾飄落,便會落到古樹底下那綠色的蟬蛹之上,無數的藤蔓所作蠶絲,将顧明東包裹在其中。
如果說第一次吸收玻璃珠是痛苦,第二次是享受,那麽現在顧明東就在欲生欲死中不斷徘徊,承受着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啊!”顧明東發出痛呼,身體承受不住這龐大的能量,他隻覺得自己的血液沸騰起來,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的橫沖直撞。
未知的誘惑一陣陣傳遞而來,讓他克制不住的發出一聲低吟。
顧四妹緊張的摳手指:“現在怎麽辦,大哥還沒回來,我們要不要找人上山去找?”
顧三妹卻不同意:“不行,大哥上山幹嘛你不知道嗎,萬一被發現才叫大事不好。”
“可總不能這麽幹等着,萬一大哥出事了怎麽辦?”
“咱們得相信大哥,他肯定不會有事的。”
顧三妹說得斬釘截鐵,心中卻也沒底,隻是她是家中最細心,最敏銳的孩子,隐隐約約已經察覺到大哥有秘密,而這個秘密肯定是不能被發現的。
顧三妹選擇維護這個秘密,她潛意識覺得大哥如果在這裏,肯定也會這麽做。
“老二,小北,你們想想看,如果大哥沒事咱們卻把這事兒鬧出去,到時候說都說不清,大哥指不定就要背上偷竊公共财産的壞名聲,那名聲就都毀了。”
一說這話,顧明南和顧明北頓時猶豫起來。
雙胞胎還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瞧着二叔和姑姑們臉色不好,也擔心起來。
“爸爸怎麽了?”
“我爸去哪兒了?”
顧四妹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隻說:“沒事,大哥隻是有事出門了。”
雙胞胎手拉着手,十分懂事的沒鬧起來。
顧三妹擰着眉頭,看向顧二弟:“老二,大哥出門前有沒有交代什麽?”
顧二弟有些懊惱的說:“什麽都沒說,隻是讓我先回家收拾野雞。”
忽然,他有些疑惑的說:“在山上的時候金老五提起過寶藏,大哥會不會真的去找寶藏了?”
顧三妹翻了個白眼:“你以爲大哥是你嗎,就知道異想天開。”
顧四妹也說:“大哥不會這麽不靠譜的,他肯定是有事才走開。”
要是平時顧二弟肯定要怼回去,這會兒擔心大哥,一時也拿不準主意:“那現在怎麽辦?咱總不能放着不管吧。”
一家兄妹三個,反倒是顧三妹的主意最正:“我相信大哥,咱們現在鬧出去說不定還會給他添麻煩。”
“再等等,等到今天晚上大哥還是沒消息,咱們再上山去找,這樣也不會被生産隊的人發現。”
顧二弟和顧四妹對視一眼,都答應下來。
顧三妹又說:“老二,你去大隊長家一趟,就說大哥今天有點發熱要請假,不能出工了,你替他幹今天的活兒。”
顧二弟起身道:“好,我去請假。”
“養豬那邊我負責,小北就留在家裏看孩子,萬一有人過來,你就說大哥身體不舒服睡下了,别讓他們進門。”
顧四妹也連忙點頭。
至于學校那邊倒是簡單,讓生産隊的同學帶個口信就行,就算不帶口信,現在三天兩頭消失的人都不少,學校壓根不管。
安排好家裏頭的事情,老顧家的幾個孩子将心底的擔心暫時壓下,一切顯得井井有條。
生産隊的人聽說顧明東發熱生病,也隻是口頭關心了一下。
倒是吳夢婷在旁邊聽了,心底覺得奇怪。
“錢大哥,你說這個顧明東怎麽三天兩頭的請假?”
錢知一不樂意吳夢婷關心别人,隻說:“偷懶呗,所以他們家才那麽窮。”
吳夢婷看了眼他的臉色,沒有繼續說話。
沒過一會兒,吳夢婷的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的躲在了錢知一身後。
錢知一看見來人,頓時皺眉:“她怎麽來了?”
隻見白小花梳着一個松松落落的麻花辮,笑意盈盈的朝着這邊走過來。
周圍原本低頭幹活的社員們紛紛擡頭,面露驚訝。
昨天還鬧着要離婚的白小花,過了一夜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知道她用了什麽辦法,又跟劉大柱如膠似漆起來。
早晨社員們瞧見白小花一副小媳婦的樣子送劉大柱下地幹活,一個個差點沒驚掉了下巴。
前後兩天的巨大反差,讓社員們大長見識。
白小花這會兒笑盈盈的,哪裏還有昨天瘋狂的架勢。
但她越是這樣,社員們心底越發認定這個女人腦子有病,不然怎麽會鬧那麽一出,一個個恨不得離她遠一點,生怕惹上麻煩。
再一看白小花過來找吳夢婷,他們對視一眼,都帶着幾分看好戲的意思。
之前白小花丢了孩子,人還差點瘋了,劉寡婦一家想不起來找吳夢婷的麻煩,但吳夢婷跟這件事脫不開關系,白小花這會兒莫非是來找茬。
就連吳夢婷也這麽想,她緊緊拉着錢知一的衣袖:“怎麽辦,她肯定來找我算賬了。”
錢知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夢婷,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她掉了孩子跟你壓根沒關系。”
吳夢婷這才安心了一些。
下一刻,驚掉所有人大牙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白小花俏生生的往田埂上一站,眼睛打量着吳夢婷和錢知一,視線搜尋了幾個來回,最後定在了吳夢婷身上:“夢婷,咱倆說說話呗。”
她壓根不把周圍社員們的臉色放在心上,一門心思打量着吳夢婷,那估量的眼神讓吳夢婷十分不舒服。
吳夢婷心底咯噔一下,白小花越是溫和,她越是害怕。
她從錢知一身後探出頭來,凄然欲泣的說:“小花,那天真的不關我的事情,我還沒撞到你,你自己就摔倒了。”
想了想,她又說:“不過你沒了孩子,我心底也過意不去,這樣吧,我那兒還有一些紅糖,待會兒我送過去給你補補身體。”
一番話倒是從施害者,變成了好姐妹。
白小花眼神一閃,笑着說道:“什麽紅糖不紅糖的,我壓根沒怪你。”
心底卻一陣冷哼,懊惱不已,要不是摔掉了孩子,丢掉了記憶,她也不用費力的去猜測,現在她還摸不準吳夢婷有什麽用,這才假裝友好。
吳夢婷倒是被她弄得一愣,心底嘀咕起來。
相處了一段時間,吳夢婷對人的情緒十分敏銳,早就知道白小花不如她表現的那麽和善,總是似有若無的打探着她家的消息。
吳夢婷自然是死死閉緊嘴巴,不肯透露分毫,但耐不住白小花跟開了天眼似的,就好像知道她的底細。
正因爲如此,吳夢婷心底害怕,所以才不得不虛與委蛇。
吳夢婷哪裏知道,以前的白小花或許知道,可現在的白小花卻壓根不知,兩個人相互試探,倒是陷入了詭異的和諧。
白小花又說道:“你上來,我真的有話想跟你說。”
吳夢婷猶豫了一下,錢知一安慰道:“去吧,萬一有事我就沖過去救你。”
錢知一瞥了眼白小花,覺得她毫無威脅力,再者心底有些可憐她。
吳夢婷隻得硬着頭皮走過去。
還未靠近,白小花就上前幾步,一把摟住吳夢婷的胳膊,弄得後者都僵住了。
白小花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身邊的女人,想要從她身上看出幾分不尋常來。
昨晚發現異常之後,白小花就逮住了劉愛花和劉小柱一頓盤問,總算是問出幾分不尋常來。
自己失憶之前跟劉大柱的感情很好,村裏頭走得最近的是知青吳夢婷。
白小花看了吳夢婷一眼,一看就是出身富貴,備受寵愛的小白花,怎麽看都是她最讨厭的類型,自己怎麽可能跟她關系最好。
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劉大柱和吳夢婷的身上,有自己渴求的東西。
白小花當機立斷打定主意,要順着自己原本的計劃走,無論如何先打好關系,才慢慢摸索原來的自己爲什麽這麽做。
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周圍的社員驚掉了大牙,一個個面色古怪,如果白小花逮住吳夢婷鬧起來,亦或者讓她賠錢,他們都覺得正常,可現在白小花寬宏大量,甚至還親親熱熱。
白小花腦子真的有病,社員們心底斷定。
另一頭,顧二弟倒是微微松了口氣,白小花一出現,周圍的人就沒工夫問他大哥的事情了。
中午,顧二弟急急忙忙的回到家中,進門就問:“大哥回來了沒?”
顧三妹擔憂的搖了搖頭:“還沒有。”
顧二弟焦躁不安的轉圈圈:“現在怎麽辦?”
“要不咱還是去找找吧?”顧四妹提議道。
“可是去哪兒找,前山我都找遍了,後山太大了。”顧二弟更發愁了。
三個人正擔心着,一點辦法商量不出來,顧三叔卻過來了。
“阿南,你大哥身體怎麽樣?”
顧二弟一個激靈:“沒,沒什麽事。”
話音一頓,顧二弟又解釋道:“昨晚吹了風有點發燒,但已經好多了。”
顧三叔擰着眉頭:“沒事怎麽接連請假,發燒可不是小事情,我進去看看他。”
顧三妹連忙攔住:“三叔,我大哥剛睡下。”
“對對對,大哥已經退燒了,明天肯定就沒事了。”顧二弟也說。
顧四妹心底慌亂的不行,但也趕緊說:“三叔,大哥說他想多睡一會兒,睡飽了人就好了,還讓我們别打擾他。”
“他剛還起來吃飯了,吃了兩大碗,等睡飽了肯定就沒事了。”
顧三叔覺得兄妹幾個有些奇怪,但也沒堅持,隻是将自己帶來的藥拿出來:“行,那你讓他好好休息,要是還有溫度的話就吃一顆退燒藥,别仗着年紀輕不當一回事兒。”
看着顧三叔留下的藥,兄妹三個面面相觑。
顧二弟拍了一下腦袋,焦慮道:“咱這麽瞞着三叔是不是不好?”
“沒辦法,三叔要知道大哥上山一晚上沒回來,肯定二話不說拉着人上山去找。”顧三妹也擔心,卻又覺得先替大哥瞞着。
就在這時候,剛走出門口的顧三叔發出一聲驚呼。
“三叔,怎麽了?”顧二弟探出頭問,下一刻,他也愣住了。
顧三叔揉了揉眼睛,轉頭問道:“阿南,你瞧瞧山頂上是不是有彩虹?還是我年紀大了眼花了。”
顧二弟也揉了揉眼睛:“真的是彩虹。”
屋裏頭的人都走出來看,隻見上河村的後山頂上,一道彩虹彎曲而上,就像是七色虹橋架在了天地之間。
不同于平日裏彩虹的虛幻,這道虹橋顯得分外的凝實且龐大。
雙胞胎瞪大了眼睛,紛紛叫起來:“好大的彩虹,真漂亮。”
顧三妹顧四妹也帶着驚奇:“這也沒下雨,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彩虹。”
顧三叔回過神來,倒是笑道:“咱這邊沒下雨,山裏頭可能下過了,不過這時節有彩虹也是稀奇。”
往年都是夏天的時候常見。
幾個人看了一會兒,顧三叔轉身回去了。
生産隊裏頭時不時傳來驚歎的聲音,紛紛感慨這彩虹的驚人。
驚歎不已的三兄妹并不知道,此刻深山之中,剛剛恢複意識的顧明東也驚呆了。
好不容易從海嘯之中蘇醒,再次掌控了身體的顧明東,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跟随他兩個世界,從可憐巴巴的兩片嫩芽,終于長大的異能,那镌刻在他胸口的花骨朵終于盛開,七彩的花瓣帶着夢幻的色彩,而那七色彩虹就是從他胸口騰空而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