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強瞥了一眼家屬樓, 騎着車進了另一條小巷子,很快到了一戶人家門口:“小海,開門, 我來還車了。”
裏頭走出來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 臉上戴着一副眼鏡顯得很斯文,隻是看着臉色憔悴,有些沒精打采。
瞧見孫強, 嚴海勉強打起幾分精神來:“阿強,怎麽這麽快就還回來了, 我都說了不急用, 你要用先放你家好了。”
聽他的口氣,顯然跟孫強的關系極好,兩個人是鐵哥們。
孫強熟門熟路的替他将車推進去:“可别, 這麽好的車放我家, 我還怕被人偷了。”
嚴海被他逗笑了:“誰敢在家屬樓偷東西。”
孫強見他有了幾分精神氣,才說:“笑了才好,整天一張苦瓜臉做什麽,白小花算個屁,她還敢瞧不上你, 回頭我幫你找個更漂亮的。”
一提起白小花, 嚴海就更沒精神了, 耷拉着腦袋說:“她說得也沒錯,我身體不好, 帶着眼鏡看着斯文,其實腦子笨讀書不好, 不如她聰明, 她瞧不上我也正常。”
原來這位孫強的好友, 正是曾經與白小花談過對話,雙方都差點到談婚論嫁了,結果白小花說變心就變心,一點餘地都不留。
嚴海低聲下氣的求了三個月,白小花就是不肯回頭,隻能選擇放手。
嚴海嘴唇哆嗦着,整個人更加頹喪了:“她……她明明說要找一個志同道合的。”
嚴海到底心底還有幾分喜歡白小花,低下頭說:“也許她是覺得劉大柱成績好,人也聰明,她就想找個聰明點的。”
說完又問:“對了,我有點事情想請你幫忙。”
嚴海勉強的笑了笑:“她心底願意覺得開心就好。”
安好個屁——孫強心底憤憤,到底知道嚴海柔軟的性格,沒繼續說白小花的壞話,轉而說道:“行吧,聽你的。”
兩人談了兩三年,嚴海花在白小花身上那麽多錢,臨了白小花卻拍拍屁股走人,這倒也罷了,居然還要唾棄嚴海一頓,弄得嚴海一個勁覺得自己哪裏做得不好。
孫強瞪着他,恨鐵不成鋼:“你跟我妹是被白小花下了[***]了嗎,一個個都覺得她是好人,你瞧瞧她做的都什麽事兒,我都沒嘴說。”
“她就是欺負你脾氣好,要我說就鬧得大夥兒都知道,看她還能不能嫁出去。”孫強被他氣得半死,暗道這事兒要放到自己身上,他非得鬧一個天翻地覆不可。
這會兒聽了這話,孫強更是暴跳如雷:“放他娘的狗屁,你身體是不好,但照樣能幹活,能賺錢養家的就是好男人,再說了,她還聰明,她蠢到家了,瞧不上你結果瞧上一個鄉下種地的……”
孫強跟嚴海關系好,就算白小花是她親妹妹的好朋友,頓時也看她十分不順眼,處處挑刺,覺得她看着就讨厭。
“别這麽說……小花以前也送過我東西,她沒占我便宜。”
他環顧四周,确定門外也沒藏着人,才低聲說道:“我有個表弟,他下頭弟弟妹妹兒子一大堆,這不是快過年了,他們家沒票,做衣服的布和棉花都弄不到,怕孩子凍着就想看看有沒有瑕疵品可以買。”
孫強罵道:“你信她的鬼話,劉大柱難道能跟她志同道合,我看她就是水性楊花早就跟别人好上了。”
話音未落,嚴海的臉色都變了:“什麽種地的?”
“劉大柱哪點比你強,脾氣沒你好,模樣沒你俊,家裏也沒你有錢,更别提怎麽對媳婦了,你以前可是把她捧在手心裏疼,她要什麽你就給什麽。”
孫強卻說:“那不一樣,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嚴海一聽,笑道:“咱倆可是鐵哥們,說什麽請不請的,你可是我救命恩人。”
孫強暗罵自己說漏了嘴,索性也不隐瞞,将白小花跟劉大柱定親的事情一說。
“阿強,我知道你是爲了抱不平,但是算了吧,既然她都要嫁人了,那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了,我們來——各自安好吧。”
嚴海見他氣性大,反倒是笑着安慰:“我喜歡她,心底還是希望她過得好一些。”
“算了吧,她畢竟是姑娘家,處對象也是我自己情願的。”
這年頭買什麽東西都得有票,不然就算有錢也買不着。
顧明東跟黑市的老陸一直有生意往來,後來家裏頭糧食不着急了,他便把東西換成了錢。
結果到了年底該置辦東西了,顧明東卻傻了眼。
老顧家的布票一張不剩,年初李麗娟過世,原主怕她身後事辦得太寒酸,将家裏頭的布票全換成了喪服,還問村裏頭借了一些。
到了年底,顧明東隻得爲原主的超前消費買賬。
但眼看着天氣越來越冷,一家老小隻有舊棉襖,拿出來硬邦邦的,裏頭的棉絮都成結塊了,壓根不保暖,更别提雙胞胎以前都直接用被子裹着,壓根沒棉襖。
顧明東也想過直接跟老陸交易,但這些不比吃的,前者吃進肚子就銷賬,不留下半點痕迹,後者卻看得見摸得着。
所以在看見孫強,回憶起他似乎有點門路之後,顧明東才會找這位表哥幫忙。
嚴海果然一聽就明白,說:“這算什麽事兒,我媽在供銷社上班,要票的難,瑕疵品好買的很。”
孫強忙道:“那你替我跟嬸子說一聲,就按照市價高一成來買,不能讓嬸子幫忙還吃虧。”
嚴海自然不答應,但沒扭過孫強。
孫強心底明白,嚴海把他當鐵哥們,他爸媽可不一定瞧得上他,讓一些小利才更方便。
離開嚴海家,孫強沒直接回去,反倒是繞到了白小花家樓下。
他看了一會兒,想起嚴海的話,到底沒做什麽轉身走了。
天色蒙蒙黑,孫強回到家,還沒敲門就被孫淑梅拉了進去。
“鬼鬼祟祟的幹嘛?”孫強掃了眼,赫,家裏頭的門縫都塞上布條了。
“幹嘛,當然是吃肉了。”孫淑梅笑嘻嘻的說。
一股濃郁的肉味萦繞在鼻尖,孫強忍不住咽下口水,明白爲什麽要這麽做了。
要不是堵住門縫,這肉味還不得傳到隔壁去。
就這樣,還是顧秀秀想了辦法,肉是在最裏頭孫國棟的屋子裏頭煮的,隔了兩層門,又塞住了門縫,門外果然聞不到什麽。
一家人搬了個小桌子進屋,就圍在小房間裏頭吃飯。
孫國棟聞見肉味,難得也有幾分胃口,自己靠在床頭吃飯。
顧秀秀見狀,自己舍不得吃了,就往他碗裏頭夾肉。
孫國棟瞧着兩個孩子吃得頭也不擡,心底暗恨自己拖累了家人,又心疼孩子小小年紀就得撐起一個家來,老婆除了照顧自己,還得打零工補貼家用。
他吃了兩口,就說吃不動了:“你自己吃,阿強和淑梅也多吃點,最近你們都瘦了。”
顧秀秀眼眶一紅,笑着說:“哪裏就瘦了,這年頭大家都痩。”
孫強見不得他們掉眼淚,使勁往他們碗裏頭夾肉:“爸、媽,你們都吃,阿東給了快十斤肉,夠咱家好好吃一段日子了。”
“他敢給,你也真敢拿。”
顧秀秀氣道:“阿東客氣,你還真都拿回來了,今天天色晚了就罷了,明天你起個大早,把我沒做的那些送回去。”
孫強解釋道:“媽,你要真送回去阿東才傷心。”
“阿東托我弄些布和棉花,到時候我少算點,放心吧,虧不了他。”
“你能弄到嗎?”
“能,嚴海能幫忙。”
“小海那孩子對你也算仗義。”
孫淑梅跟嚴海不熟悉,但也隐約知道他跟白小花處過對象,後來掰了,這會兒不敢插話。
顧秀秀點了點頭:“那也行……哎,阿東這孩子有心了。”
孫國棟也難得開口說:“等過年的時候多買些年禮,他家不是有兩個孩子嗎,買些糖回去。”
顧秀秀張了張嘴,暗道家裏頭現在哪裏還有糖票,但瞧見孫國棟難得舒展了眉頭,便答應道:“知道了。”
離過年還有兩個月,她在想想辦法,實在弄不到糖票的話其他不要票的點心總能買的,就是貴一些……
上河村,等到夜深人靜之後,顧明東沒帶顧明南,一個人上山帶回來一頭小野豬。
倒不是不樂意帶弟弟,而是帶上顧明南的話,他也沒法解釋爲何野豬會乖乖聽話。
除了雙胞胎,顧家兄妹都知道大哥上山幹嘛去了,一個放風,一個燒水,一個團團轉。
好不容易瞧見顧明東的身影,顧二弟連忙沖過去接應。
顧明東也沒猶豫,直接将小野豬扔給他。
顧二弟一個踉跄,提着野豬隻顧着高興:“哥,好大一隻,可真沉。夠咱們吃好好久。”
小野豬已經在山上粗略的處理過,這會兒顧四妹倒出開水褪毛。
誰知道野豬的鬃毛特别硬,兩個姑娘家下死力氣也刮不下來。
“讓我來。”顧二弟撩起袖子放手幹,結果尴尬的發現他也不行。
顧明東比了個動作,接過刀就開始,刷刷刷幾下,野豬毛就被清理了大半。
顧二弟驚訝的長大了嘴:“哥,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顧明東其實哪裏會殺豬,隻是他力氣大,靠着異能自然比一般人厲害許多:“你哥我會的可多着呢,學着點。”
顧二弟扒拉着他的腱子肉,忍不住問:“大哥,那你有啥不會的嗎?”
顧明東想了想:“還真有不會的。”
顧二弟忙問道:“什麽事情連我大哥都不會。”
顧三妹忽然在旁邊偷笑起來。
顧二弟一拍腦袋:“哥,你不會說是生孩子吧。”
顧明東挑了挑眉,笑道:“我不會犯傻。”
這話讓顧二弟覺得自己被諷刺了,不再說廢話老老實實幹活。
顧明東笑了一聲,見一群弟妹圍在旁邊忙忙碌碌,倒是有幾分天倫之樂的意思在。
很快,顧明東甩了甩腦袋,打消這老頭想法。
他是打算做到原主的委托,可沒打算一直養着一群孩子,孩子嗎,長大了翅膀硬能自己飛才是真道理。
顧明東露出一個笑容,笑盈盈的問道:“阿南,小西,小北,你們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嗎?”
“我沒想過。”顧二弟一愣,他還真沒想過。
兩姐妹也對視一眼,沒說話。
顧明東挑眉取笑:“沒想過那就現在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訴我。”
“總不能指望我這個大哥養你們一輩子。”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三兄妹緊張起來,甚至有幾分即将要被抛棄的惶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