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松見狀笑道;“不用,一會我自己洗好了。”
這棉鞋他已經穿了一天了,腳都凍的生疼,但是他隻有這一雙棉鞋,一直忍到現在。
小棗見狀,直接過去拽他的襪子:“都是洗,不就一雙襪子嘛!”
看到她的動作,王青松無奈之下,隻能将襪子順勢給脫了下來:“那謝謝了!!”
“客氣什麽啊!”
随後拿着襪子和鞋子直接就出去了。
馮寡婦看了一下說道:“你這就一雙鞋也不行,明兒你穿小棗他爹的鞋,平時都是她在穿,你将就一下,現在自留地給種東西了,明年種點棉花,到時候我給伱納一雙。”
王青松聞言想了想,最後也沒有客氣。
“那行,如果鞋子明天不幹,我就穿小棗的鞋。”
光這麽凍着也不行,腳受不了。
…………
王冬梅低着頭,懷裏揣着老三給的東西,向着家裏走去。
等回到家裏的時候,天已經黃昏了。
不過進門前,看着手裏的東西,想了想将四個雞蛋給揣進了衣服兜裏,輕輕拍了拍,感覺看不出來了,她這才進去。
此時堂屋裏家裏三兄弟,加上老兩口都坐那裏吃着飯。
剩下兩個媳婦則是在那裏喂孩子。
小孩子太多了,沒辦法坐,一家人加一起14個人呢!
“冬梅回來啦!快吃飯吧!一會都涼了。”
婆婆看她回來,笑着招呼了一下。
“哎,好,娘!”
王冬梅利索的将裝肉的面袋子團了一下,放在旁邊的碗櫥裏,沒提肉的事情。
一會兩個嫂子肯定要嘀咕。
到時候再拿!
弄好以後,将帽子和手套摘下來,哈着手,過去盛飯了。
一個窩窩頭和稀飯!
不用想,肯定是這個飯菜。
沒辦法,這已經比農村種田的好多了,至少他們吃的是定量,雖然沒城裏人多。
就這窩窩頭還是因爲今天過小年才做的幹的。
“哎呦,今兒弄酸菜了啊!”
王冬梅端着稀飯,看着飯桌上的一碗酸菜笑了笑。
“今兒過小年,怎麽也弄點菜啊!”
婆婆開口笑了笑。
王冬梅笑着點了店頭,坐那裏唏哩呼噜的吃了起來。
“哎,老三家的,你下次去你弟弟家,能不能早點?趕着飯點了才去。”
一道聲音傳來。
王冬梅自然知道是老二家的媳婦。
老大家的因爲生了三個女娃,可沒膽子這麽跟她說話,沒看剛剛回來婆婆招呼她吃飯嘛!
不過她沒生氣,知道老二家的意思。
就是做飯的時候跑了,幹活都是她幹的呗。
笑着說道:“一會鍋碗我來刷!”
老二家的撇撇嘴,心裏想着本來就該你刷的。
随後不急不慢的說道:“娘,我哥那邊困難,您看家裏能不能弄點糧食過去啊,也不用太多,怎麽也弄個幾斤吧?我哥還給咱們送半斤闆栗呢!!”
王冬梅吃飯的動作慢了一下。
知道是對自己給弟弟送東西不滿了。
沒說話,畢竟是她理虧,這年月糧食就是命。
婆婆見狀眉頭皺了一下,:“冬梅家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就一個女的勞動力,帶着四個孩子。”
老二家的撇撇嘴:“那我哥還給我們東西呢!你看你大孫子,都餓成這樣了。”
這話讓婆婆也是心疼。
随後給自己三兒子使了個眼色。
當面教子,背後教妻,這是老三自己家的事情。
孫三林看到老娘的眼神已經明白了,看了一眼自己媳婦,沒有說話。
屋裏孩子吵鬧的聲音此起彼伏。
王冬梅把窩窩頭掰了一點,給了老大:“長文,你和弟弟吃點,别你一個人吃了。”
老大隻有七歲,結果窩窩頭就咬了一口。
随後才弄了點給老二吃。
家裏的事情她不想提,此時她這才提到那肉:“娘,我帶了點肉過來,您看着怎麽做!留着過年吃。”
“肉?什麽肉?”
婆婆詫異了一下。
“哦,就那袋子裏啊!我去我弟弟那他給我的,說的我們家老二從城裏帶過來的。”
說完,安靜的吃着飯。
婆婆見狀驚訝的站了起來,走了過去。
“乖乖!這多肉啊!”
當看到一斤左右的腿肉,婆婆驚訝了一下。
“肉?哪裏呢?”
六個孩子一窩蜂的圍了過去,嘴裏都在嚷嚷着要吃肉。
不止是他,幾個男人也都圍了過去。
孫三林看着自己媳婦問道:“真是青河給你的啊!”
王冬梅一臉的得意:“那是啊!老二顧着我這個姐姐呢!說是給我們過年用的。”
說完,看向了剛剛挑釁的老二家媳婦。
對方剛剛看了肉回來,看到她的眼神,撇撇嘴。
但是咽唾沫的動作卻是出賣了她。
這麽大塊肉呢!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這是過年吃的。”
老太太不管哭訴的孫子孫女,将肉給收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哭是沒用的。
要是任由他們餓了就要吃,一家人早就不能全須全尾的活到現在了。
婆婆今天高興,沒讓王冬梅洗碗,自己親自動手了。
平時這些可都是媳婦幹的。
可見她今天有多高興,能過一個肥年了啊!
吃完飯,各自回自己家。
老大住在主屋,和老兩口住一起,老二住東廂房,王冬梅老三住西廂房。
雖然都是土屋子,至少有自己的房子。
可見以前當菜農的時候,福利還是不錯的。
“哎,你弄鹽巴幹嘛?”
回到家裏,孫三林看着媳婦弄了一個碗又弄了點鹽巴,一陣的奇怪。
“嘿嘿,好東西,你看着點!别讓人過來。”
将兩個兒子弄裏屋,她神秘的笑了笑,從衣服裏小心的掏出幾個雞蛋。
“雞蛋?”
孫三林一陣的驚訝,趕忙盯着外面,随後低聲問道:“你家老二給的嗎?”
“廢話!不是他給的,還是你下的啊?”
王冬梅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孫三林見狀一陣的糾結:“可是,你這,偷吃,讓人知道了多難爲情啊!”
“吃怎麽了?老二家的,上次她哥給她弄的野雞蛋,不也是偷偷吃了嘛?你當我不知道啊?我隻是不說而已。”
自己往娘家倒騰東西,确實沒臉說。
随後繼續用開水沖雞蛋。
看着雞蛋,孫三林一陣的糾結;“那也不好啊!娘待你也不差吧?大嫂他們對你也不算差吧?我感覺偷吃不好!”
這話讓王冬梅也是一陣的糾結。
停下了動作。
過了好一會,看着藏起來的雞蛋說道:“行了,給娘送去吧,眼不見心不煩。不過這個不能給他們了,得給小文和小武吃,你看他們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孫三林聽到這話,笑了笑:“行,不過不能現在送,明兒再給,不然娘不得埋怨你啊!”
“就你聰明!”
王冬梅白了他一眼,端着雞蛋就進了屋裏。
孫三林将房門關好,跟着進去了。
看着媳婦在喂孩子雞蛋花,沉吟了一下說道;“二哥又說分家的事情!”
這話讓她的動作一頓,也沒有奇怪。
分家的事情已經提了好多次了。
主要是老二家提的。
因爲老二家的孫二林,前幾年的時候跟他大舅子學會了做木匠,偶爾有一些外快。
所以一直想分家。
但是公婆以爹年在不分家,壓了好久了。
沉吟了一會沒去管,繼續喂孩子,同時在那裏交代着,明兒不能說吃了雞蛋。
因爲管了也沒用。
老二家是鐵了心了,以前是偶爾提一下,今年下半年是不知道提了多少次了。
越困難越提。
肯定是有自己的路子了呗!
她一個女的又當不了家!
…………
吃完飯,外面的天也剛剛黃昏。
但是屋裏已經昏暗了下來。
馮寡婦指着炕頭的大木頭箱子說道:“洋火在那裏,你把洋油燈你點上,亮堂一點。”
王青松見狀站起來,在炕上走到炕頭。
拿起火柴過來将煤油燈給點亮了。
微弱的燈光将屋裏照射的十分亮堂。
其實不是很亮,主要是剛剛屋裏是昏暗的,陡然點着以後,顯得屋裏很亮堂。
這讓他想到了在“未來”看到那特别亮的大燈泡,比他們學校的燈泡還亮堂。
可惜村裏沒通電。
“來洗臉洗腳!”
思緒間,小棗已經将熱水給打了過來,放在屋裏的地上。
這讓王青松有些不好意思。
鞋也被拿去了,他也下不了床。
其實他不用洗的,平時天冷,腳都是幹的,不像夏天黏糊糊的,都是脫了鞋直接上炕。
但是現在在别人家,還是得洗洗。
幸好他一個星期前洗澡了。
馮寡婦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這是不好意思,便笑道:“洗洗吧,你倆先洗,我們後洗!!”
王青松見水都打過來了,也沒矯情,和小麥一起先洗了洗臉。
等馮寡婦洗了腳以後,他們兩個才洗腳。
都弄好以後,小棗将炕底添置了一些柴火,過來洗洗也鑽進了被窩裏。
此時外面已經完全黑了。
不睡不行。
這洋油貴的很,而且有定量,燒不起。
都躺下以後,小麥直接跟個八爪蛇一樣纏到了他身上,因爲他身上暖和。
王青松沒管小家夥,不過以後還得給她弄個單獨的被窩,這要長大了,不能天天和他睡一個被窩裏。
不過這個不着急,現在還小。
随後腦子在那裏想着今天八卦鏡的變化,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
琢磨了一會沒琢磨明白,就不再想了,想着明天去城裏的事情,該怎麽處理手裏的那些東西。
突然他想到一個問題。
自己的錢在那邊都給換了,現在自己手裏一分錢都沒有了。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開口了:“嬸子睡了嗎?”
“沒呢!怎麽了?”
黑暗中傳來了馮寡婦的聲音。
王青松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嬸子,我沒其他的意思啊!就是明天我去城裏,手裏沒錢,您這有沒有兩毛錢?我明兒坐車用!!”
“嗨,你說這個啊!有!我有三毛二,我拿給你,本來說給你的,但是我沒好意思說,琢磨着後面湊齊了給你。”
馮寡婦一邊說,一邊就準備起床了。
“哎,不急,有就行了,明兒早上起來再拿好了,這錢先借我用一下,等我去城裏找我二哥,他給我錢了,我就還你!”
“嗨!還什麽啊!我還欠着你錢呢!”
“不行,一碼歸一碼事情!”
聽到這話,馮寡婦笑道:“行了,不說這個了,對了,你後面怎麽打算啊?”
王青松沉吟了一下,最後說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我考上了中專情況會好點,如果考不上,等後年我回來的時候也有把力氣,生産隊也能給我定工分了。”
話是這麽說,但是他沒有信心。
中專是那麽好考的嗎?
要知道中專畢業出來以後享受的是幹部待遇,别說對于農村人了,就算是對于城裏的學生也是個稀罕的工作。
因爲城裏高中畢業了,雖然也能進機關單位之類的。
但是得從最底層30級辦事員幹起來,23塊錢一個月,相當于工廠的學徒。
可是中專一畢業參加工作就是26級辦事員,工資33一個月,第二年轉正以後是25級,工資37塊五毛錢。
高中畢業生想到這個位置得五年時間。
所以這時候考上中專的都是年級的尖子生,甚至他們這種縣城中學一年隻有一兩個。
他這種年級靠前,但不是頂尖的人,沒太大的希望。
之所以一直說等他考上中專,也是在給自己打氣,給自己壓力。
因爲他沒退路了。
馮寡婦聞言也是歎了口氣:“你說的也是,等你初中畢業也16了,算個勞動力了,到時候找個媳婦,讓你妹妹在家幹活,别上學了。把小麥養到出嫁也算是給你娘一個交代了。”
黑暗中,王青松聽到這話也是歎了口氣。
對于妹妹上學的事情,他倒是沒有多想,畢竟現在農村的女孩大部分都不上學了。
就連小棗也是。
别說女孩了,就算是男孩也很少有上完小學的,大部分都是上個初小就在家待着了。
一部分原因是上學是要學費的。
小學學費2塊五,一年怎麽也要七八塊錢。
初中更貴,一學期5塊錢學費,加上學雜費和筆紙,一年怎麽也要15、6塊錢。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就算是考上了高中,如果不能考上大學或者大專,因爲是農村戶口,畢業了還得回農村。
撐死了在公社找個活。
不像城裏人還能進單位,最差也能進工廠。
但是公社的活有那麽好找嗎?
都是關系戶。
所以,這麽大的一個縣,幾十萬人口,初中一個年級隻有兩個班。
就這還絕大部分都是公社和縣裏的孩子,農村極少數。
現在因爲自然災害,上學的人已經隻有一半了。
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有兄弟支持,有個有錢老丈人的二哥。
不過以後能上學還是要小妹上學。
看他不說話,馮寡婦也是歎了口氣:“行了,睡覺吧,走一步算一步吧!”
此時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女兒,要是自己死了,就剩下他一個小丫頭,該怎麽活啊!
小棗可不像王青松還有哥哥幫扶着。
不行,自己不能死。
王青松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盯着房頂,在那裏想着事情。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未來的事情。
迷迷糊糊中,他也慢慢睡着了,畢竟今天早上他起來的太早了。
“哥,我肚子疼~”
睡夢中,王青松突然聽到了妹妹的聲音,迷糊了一下,他猛的坐了起來。
“怎麽了?”
“就是肚子好疼!!”
“啊?是不是吃飽了撐得?”
“不知道呢!”
回答他的是小丫頭委屈的聲音。
“别急,估計是太長時間沒進油水了,小棗,你肚子也疼了吧?帶小麥過去,把捅提着去堂屋。”
思緒間,馮寡婦突然開口了。
因爲她也聽到了小棗在那嘶嘶的聲音,應該也是疼了。
“哦!”
聽到這話,小棗摸索着爬起來,把煤油燈點亮。
披上衣服下來了炕:“小麥,走,跟我過去!”
小麥趕忙從炕上爬起來,披上衣服就下了炕,跟着小棗提着木頭馬桶去了堂屋那邊。
王青松看着馮寡婦時不時的皺眉,趕忙問道:“嬸子,你肚子也疼啊?是不是吃壞肚子了?不過我好像不疼啊!”
他的潛意識裏,是不是肉的問題。
因爲他記得周穎說過,這肉放的時間有點長,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
馮寡婦搖了搖頭:“不是,就是我們幾個太長時間沒進油水了,猛的吃這麽多油,鬧肚子了。”
說完,看向了他:“你在學校再怎麽也能吃到點油水,昨兒的油也不算太大,你才沒事的。”
王青松聽到這,他才松了口氣。
可别吃壞肚子就麻煩了。
“嘶!!好冷!!”
等了好一會,兩個小家夥這才打着哆嗦回來。
小麥直接甩掉棉鞋,鑽進被窩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好在穿了一層薄秋褲,不然的冰死人。
小棗一邊爬上炕,一邊說道:“你們要不要上!”
趕忙躲進被窩蓋的緊緊的。
馮寡婦見狀趕忙問道:“你急不急?不急的話我先上。”
“嬸子你趕快去吧,我肚子不疼。”
聽到這話,她趕忙掀開被子下了炕,快步去了堂屋那邊。
哪裏還有生病的樣子。
将目光收回,看向了小麥:“肚子還疼嗎?”
小麥搖搖頭:“不疼了,就是肚肚還在咕咕叫!”
“沒事!晚上要是不舒服,記得叫我啊!睡覺吧!”
“嗯!”
等了一會,馮寡婦這才回來,一臉的放松,不像之前皺眉的樣子。
“好了,睡覺吧!今晚估計有的折騰。”
上了炕,随後就吹了煤油燈。
果然,和她說的一樣,這晚上起來了好幾次。
折騰的夠嗆。
幸福也是有代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