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老二強忍恐懼,又望向白家老三。
白家老三摸了摸鼻子,沒敢同他對視,心虛地垂下頭去。
當年在燕京,是他們兄弟倆把沈繡婉綁到了康奈爾的房間。
他們也不知道沈繡婉在那間房裏遭遇了什麽,因爲當時的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他們甚至巴不得她被康奈爾折磨緻死。
後來哪怕傅三哥發現他們私底下幹的事,也不過是輕飄飄說了他們幾句,他們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他們爲傅三哥和沈繡婉離婚而高興,在得知沈繡婉離開燕京的那天,他們甚至特意包下一間西餐廳以示慶祝,慶祝那個窮人家的女兒終于從他們的權貴圈子裏滾了出去。
這兩年,他們陸續結婚生子,早已把沈繡婉忘在了腦後。
卻萬萬沒想到,她會突兀地出現在今日的家宴上。
還是和白元璟一起出現的!
她像是被皚皚厚雪覆蓋的一株草,在他們早已遺忘她的存在時,突然鑽出石縫和積雪,以堅韌的姿态提醒着他們,她始終存在,過去的一切從來就沒有被抹去過。
白元璟盯着白家老二,見他避開自己的視線,才對沈繡婉介紹道:“婉婉,這是我二弟,元義。那是我三弟,元豐。這是四妹元媛,五妹元語,六弟元和。”
沈繡婉一早就聽他說過家裏的情況。
他父親在政府擔任高官,母親所生的兩個弟弟不大成器,各自謀了一份閑差,四妹妹與他們一母同胞,才從國外回來,同樣飛揚跋扈。
倒是姨太太生的六弟元和,是個聰明伶俐好學上進的少年,五妹元語作爲庶出,同樣乖巧聰穎讨人喜歡。
面對一大家子人,沈繡婉一一禮貌問好。
其他人都還好,礙于白元璟的面子紛紛颔首回應,倒是白元媛沉着臉扭過頭去,繼續翻雜志沒搭理她。
沈繡婉并不在意。
她自身條件不好,白家這樣大的權貴家族,瞧不起她也是有的。
反而白元璟出聲道:“白元媛。”
白元媛抿了抿嘴,“啪”地一聲合上雜志,指着沈繡婉道:“大哥,她以前是傅三哥的太太!你找誰不好,怎麽偏偏找了這樣一個女人?!”
包間落針可聞。
白元璟的身影倒映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磚上,他緩緩轉動手裏的佛珠:“你再說一遍。”
他相貌清峻,素日裏溫潤如玉,沈繡婉幾乎從未見他生氣過。
此刻他周身氣壓極低,看不見的重重烏雲籠罩着整座包間,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沈繡婉并不想第一回見長輩就鬧出幺蛾子,顯得自己像是個攪家精,于是連忙拉了拉白元璟,低聲勸道:“元璟……”
“呸,誰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白元媛啐了一口,“真是虛僞!先是嫁給傅三哥,再是勾引我大哥,想攀附權貴想到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沈繡婉的臉色青白交加。
白元璟直截了當:“今天的家宴,你不用參加了。”
白元媛愣住:“什麽?”
“出去。”
“我可是你的妹妹!”
“出去。”
白元媛“噌”地一下站起身,環顧左右道:“爸、媽,大哥帶這樣一個女人回來,你們就真的不說點什麽嗎?!難道你們真的贊成她進我們白家的大門?!”
白父白母正襟危坐,各自捧着一盞茶,俱都沒有接她的話。
“你們——”
白元媛氣到失語,旋即拎起手包就走。
誰也沒有攔她。
沈繡婉不知如何是好:“元璟……”
“不關你的事。”白元璟溫柔地替她抿了抿鬓發,“你坐。”
沈繡婉惴惴不安地坐在了沙發上,包間裏誰也沒有率先出聲,這些人像是非常害怕白元璟,尤其是那兩兄弟,即使對她心存不滿也仍然乖乖坐在那裏陪候。
過了半晌,還是白母問候道:“沈小姐的父親母親可還安好?”
沈繡婉輕聲細語:“他們都好。”
“我們家是開明的家庭,”白母看了眼白元璟,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沈小姐同我們吃飯,千萬不要拘束。”
不知是錯覺還是其他,沈繡婉隐隐覺得白母似乎和白家兄弟一樣,對白元璟存有一些恐懼心理,她臉上那慈愛的笑容都顯得十分僵硬。
另一邊。
白元媛沖到和平飯店樓下,正巧迎面撞上前來赴宴的傅金城。
她眼圈一紅,張嘴嚷嚷道:“傅三哥,我哥瘋了!”
傅金城挑眉:“怎麽?”
“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白元媛憤怒又難過地咬了咬唇,“我爸媽也瘋了,都不知道勸勸他!”
傅金城料想,大約是白元璟帶回來的女朋友不能令白元媛滿意。
白元璟性情穩重又見過大世面,照理說他喜歡的女人應當是萬裏挑一的,能被他帶回來見父母的女人絕對差不到哪裏去。
怎麽能讓白元媛反應這樣大?
他對那個女人越發好奇,甚至猜想對方會不會是風塵舞女,才會令白元媛這般不滿。
揣着幾分好奇,他徑直進了電梯。
白元璟訂的是一個大套間。
傅金城進去的時候,白元璟正在外間親自泡茶,裏間隐隐約約傳出說話的聲音。
室内暖氣很足。
傅金城摘下外套遞給侍者,笑着調侃道:“什麽來頭的女人,竟然勞駕白大哥親自爲她泡茶?”
白元璟也笑:“她不喜歡喝濃茶,我怕侍者把握不好茶葉的分量,所以出來給她泡。”
傅金城又挑了挑眉尖。
大上海能勞駕白元璟親自泡茶的人物屈指可數。
那個女人真是好手段。
他想着,望了眼裏間的方向,可惜虛掩的房門遮住了他的視線。
他道:“我剛剛在樓下碰見元媛了,她似乎……不大滿意你這位女朋友。”
随着沸水注入玻璃杯,茶霧攜着香氣四散開。
白元璟垂眸盯着水位,茶霧遮掩了他的眼鏡鏡片。
他淡淡道:“她的意見并不重要。所有人的意見,都不重要。”
傅金城的目光忽然落在他的身上。
因爲室内開着暖氣,所以白元璟也沒穿外套。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毛衣。
他瞧着,有些眼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