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夜,燕京的風有些刺骨。
白元璟看了眼散場的人群:“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多謝,我坐雲珠她們的車就好。”
沈繡婉拒絕了他。
白元璟注視她失魂落魄地走回秀場,她的身影那樣單薄,他想象着她親眼目睹丈夫抱起别的女人的場景該有多麽心碎絕望,握着金絲檀木佛珠的手不禁緊了又緊。
“大哥,你在看啥呢?”
白家的其他幾個兄弟從秀場出來。
白家老二頗爲嘚瑟:“周姐姐真是沒眼光,居然嫁了康奈爾這麽一個人渣!他不遠萬裏從法國跑到燕京,正巧在街頭撞見我們兄弟。我們不過提醒了他一句周姐姐會在這裏舉辦時裝秀,還和初戀情人死灰複燃,他就真的傷肝動火,要拿刀砍周姐姐!”
白家老三笑眯眯地接過話:“不過,這一切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我們早就料到傅三哥不會讓康奈爾傷害周姐姐,于是特意安排了這一場英雄救美!”
兩兄弟對視一眼,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又興奮地互相擊掌。
白元璟眉頭緊鎖:“這是你們設的局?”
“當然!否則康奈爾怎麽會知道周姐姐的時裝秀?又怎麽能帶着刀進入會場?”白老二得意洋洋地蹭了蹭鼻尖。
白老三揚了揚眉毛:“大哥,你不覺得沈繡婉那樣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傅三哥嗎?他和周姐姐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從前周姐姐遠在法國也就罷了,現在她好容易離婚回國,咱們當然要幫她一把!”
“大哥,我們要把沈繡婉攆出燕京!”
“對,把那個土包子攆出燕京!”
幾人摩拳擦掌,眼底浮現出躍躍欲試的惡意。
白元璟一時無言。
他的面前擺着兩條路,一是帶他的幾個弟弟去向沈繡婉賠禮道歉,二是假裝什麽也不知道繼續當他的白院長,以局外人的身份目睹沈繡婉和金城的婚姻分崩離析。
他知道哪一條路對他有利。
隻是……
他心情複雜地上了汽車:“去醫院。”
傅金城把周詞白送進了白家私立醫院。
白元璟到的時候,值班的醫生已經給周詞白上了麻藥,正要縫針。
傅金城道:“白大哥,要不你來縫針?”
白元璟擺擺手:“江醫生比我更擅長手術縫針。”
傅金城便也不好強求。
白元璟望向周詞白,她仍然穿着那身黑色魚尾禮裙,肩上披着金城的大衣,因爲失血過多的緣故,她的臉比耳邊垂落的鑽石流蘇還要白,她靠在金城的懷裏,微垂着小臉,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終于縫完針,江醫生叮囑道:“好在未曾傷及筋骨,這些天要注意保持傷口的幹燥和清潔,不能碰水以免引起感染,另外我還會爲周小姐開一些口服的消炎藥,這段時間還請周小姐避免運動,注意飲食清淡。”
傅金城替她一一記下,又道:“她從小到大沒吃過這樣的苦,江醫生還是替她安排一間病房,先住院觀察幾天。”
江醫生噎了噎。
不過是手臂縫了幾針,哪裏就嬌氣到需要住院觀察?
不過面對傅金城的強勢,他隻得稱好,有錢賺何必要拒絕呢。
白元璟站在病房裏,安靜地看着傅金城親自替周詞白鋪床,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到床上,替她掖好被褥。
他記得,沈繡婉那日住院,金城表現的沒有這麽殷勤。
等周詞白睡着了,白元璟才陪傅金城去拿藥。
夜間,醫院的走廊很有些寂靜。
白元璟問道:“你今晚不回家嗎?”
“不回了。”傅金城低聲,“你也看見了,周詞白那個樣子我實在放心不下。萬一她前夫又找上門,我擔心沒有人保護她。”
兩人下樓。
白元璟道:“假設周小姐沒有離婚,你的好兄弟看不慣她的這段婚姻,一直暗中離間周小姐和她丈夫的關系,那麽你是會選擇提醒周小姐并成全周小姐和她的丈夫,還是會選擇當個局外人,等周小姐和她丈夫離婚之後,追求周小姐?”
樓梯間的電燈有些昏暗。
傅金城駐足:“你怎麽了?”
白元璟回眸看他,薄唇邊帶着溫和的笑意:“抱歉,我沒有别的意思,我隻是突然想到了這個假設。”
傅金城從煙盒裏摸出一根煙。
他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
他想象着如果周詞白并沒有和康奈爾離婚,想象着康奈爾對周詞白拳腳相加的畫面。
他年少時深愛的女人,絕不該淪陷于這樣的婚姻裏面。
他吐出一口煙圈,認真地回答道:“如果康奈爾比我更愛她,在婚姻裏尊重她、珍惜她,可以爲她提供優質的生活,那麽我無話可說。”
“但是——”
傅金城眉頭一挑:“很顯然,康奈爾并非良人。就算周詞白和他沒有離婚,我也絕不容許他們這段婚姻繼續下去。十年前,我曾恨過周詞白,恨她爲了事業選擇抛棄我。可是十年之後,再次見到她,我發現我的心髒仍然爲她所跳動。我不恨她,我愛她。”
愛是沒有理由的。
即使周詞白做了一萬件傷害他的事,可是她隻需往那裏一站,他就仍然如飛蛾撲火般被她吸引,腦海裏全是他們曾經相愛過的青春。
如果是沈繡婉……
如果是她的話,即使她做一萬件愛他的事,他也仍然無法對她産生悸動,他們似乎隻在那些有星星的夜裏産生過靈與肉的交流,但他很清楚,他的心髒從未爲她顫抖過。
他沒有辦法違逆自己的心。
白元璟沉默着。
樓梯間裏,香煙安靜地燃燒,橘紅色的火星子明明滅滅。
像是星星。
不知過了多久,白元璟指了指牆上挂着的“禁止吸煙”的木牌。
傅金城又深深吸了一口,才把香煙扔在地上,用鞋尖碾滅。
白元璟問道:“你選周詞白,不後悔?”
傅金城輕嗤:“怎會後悔?”
他繼續往樓下走:“等你被迫接受家族包辦婚姻的時候,就會明白這種婚姻是怎樣的噩夢,整日面對根本不愛的女人,又是怎樣的煎熬。”
白元璟注視他走遠,握在手裏的金絲檀木佛珠又緊了兩分。
金城做出了他的選擇,他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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