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繡婉注意到觀衆席上不隻有國人,還有不少洋人。
周詞白親自主持,中英文切換自如,言談舉止诙諧幽默,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像是一束明豔溫柔的月光,令人根本移不開眼。
昏暗的觀衆席上,沈繡婉悄悄望向傅金城。
他果然在看周詞白。
金絲眼鏡後的瞳眸裏,是她從未見過的熾熱。
七年……
她從未被這個男人,用這般眼神注視。
她的丈夫欣賞周詞白,也愛慕周詞白。
多麽可笑,哪怕他們十年未曾見面,他對她的愛意也經久不衰,甚至像是一桶美酒,随着時間流逝反而越發香濃醇厚。
她又望向周詞白。
世上有千千萬萬種女子,作爲情敵,周詞白偏偏是最漂亮最有才華的那一類,更要命的是她人品端方,她不屑插足别人的婚姻。
就算她想恨周詞白,她也根本沒有理由去恨她。
她無法對周詞白做什麽,所以她卑劣地希望這個女人快點離開燕京,快點返回法國,再也不要出現在金城的面前……
台上,模特身穿各式各樣的中式服裝亮相,其中甚至還間雜着一些外地民族服飾,其款式風格不僅驚豔了國人,就連洋人也連連稱歎。
壓軸的服飾則是一款旗袍婚紗。
用垂墜感極強的純白絲綢剪裁而成,綴以法式重工蕾絲面料,燈光照射之下,能看見裙裾邊緣用純銀絲線繡出的百合花。
修身的旗袍款式勾勒出女人高挑飽滿的身段,純白頭紗輕盈曳地,模特手捧百合朝衆人走來,兼有東西方婚禮服飾之美。
雲珠誇獎道:“三嫂,聽說那些百合花出自你的手筆?真好看。”
沈繡婉的眼底同樣難掩驚豔。
她也沒料到,她的刺繡還可以運用到婚紗上,不得不說周詞白在設計方面确實很有天賦,她把中西方元素融合得很好。
掌聲如潮。
這場秀舉辦得很圓滿。
正當周詞白攜着模特們謝幕的時候,場外突然傳來一聲怒罵。
一個金發碧眼體型高大的洋人爬上台,一把拽住周詞白的手腕,用法語怒罵了幾句什麽,最後竟然當衆朝她扇去耳光!
周詞白躲閃不及被他扇倒在地,那洋人随後竟然摸出一把鋒利的刀,面容猙獰地朝她狠狠刺去!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
模特們花容失色發出尖叫,等回過神想起叫安保的時候,那把刀距離周詞白已經近在咫尺!
觀衆們猛然站起身。
沈繡婉夾雜在他們之中,清楚地看見她的丈夫飛奔上台,一腳踢開了那把刀!
“金城……”
她震驚地捂住嘴,渾身顫抖。
而那個洋人滿臉憤怒,一邊罵一邊揀起刀,竟還要刺向周詞白!
傅金城把周詞白護在身後,憑着過人的功夫,在那把刀刺來的刹那,狠狠鉗制住洋人的手腕,在奪過刀後,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把他摔倒在地!
安保們終于趕了過來,一起制服住了那個洋人。
傅金城扶起周詞白:“沒事吧?!”
周詞白捂住鮮血淋漓的左臂,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
康奈爾拿刀刺她的時候,因爲金城的幹預,隻劃傷了她的手臂,并沒有傷及她的要害。
傅金城臉色陰沉,聲音低沉:“他是誰?”
周詞白看向被安保們摁在地上,還在奮力掙紮怒罵的男人。
她眼神薄涼:“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康奈爾,她的前夫。
她喉頭滾動,沒料到康奈爾竟然會追到燕京。
此刻,康奈爾正用法語罵她是個下賤的女表子,又罵金城是個沒用的東亞病夫,竟敢阻撓他的好事,又揚言要弄死他們。
她太了解康奈爾了,這個男人肯定是在賭場上輸了一大筆錢,惦記着分給她的那一半财産,所以才不遠萬裏追到中國。
她眉尖輕蹙,她其實不想被金城看見這樣的場景。
她希望在他心中,她永遠都是那個自信優雅的周詞白。
因爲手臂失血過多,她的臉色越發蒼白,她身形搖搖欲墜,有些虛弱地閉上眼:“金城,叫人送我去醫院吧。”
話音落地,傅金城突然攔腰抱起她,大步朝秀場外面走去。
周詞白愕然地睜開眼:“金城?!這不妥,你放我下來!”
傅金城格外堅定:“我要親自送你。燕京是我的地盤,你在我的地盤上出了事,我有義務對你負責到底。”
周詞白怔怔看着他。
她耳邊的鑽石流蘇急劇晃動,像是倒逝的流沙。
過去的畫面一幀一幀從眼前浮現而過,她攬住傅金城的脖頸,失血的恍惚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十年之前。
帶血的指尖,輕撫過男人的面頰,那年他還不曾戴上這副眼鏡,他仍是青澀單純的少年模樣,和白家兄弟們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喚她“周姐姐”。
她神志不清地想,這是屬于她的金城。
秀場上一片混亂。
沈繡婉站在座位前,不敢置信地看着傅金城。
他竟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親自抱着周詞白送她去醫院!
那張冷峻的臉上滿是擔心,他在擔心周詞白的安全!
可是她出車禍進醫院,他前來探視的時候,都不曾有過這種情緒!
五髒六腑都在抽疼,沈繡婉快步追向他們:“金城!”
她細弱的嗓音淹沒在人群嘈雜的喧嚣聲裏。
傅金城像是沒聽見,又像是聽見了但并不在乎。
他抱着周詞白,迅速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
“金城……”
沈繡婉怎肯甘心,她撥開混亂的人群,一路追到秀場門口。
傅金城正小心翼翼的将周詞白扶進後座。
沈繡婉快步上前,狼狽地握住傅金城的手臂:“讓方副官送周小姐吧?咱們不是說好了,今天輪到你給霜霜講睡前故事嗎?”
她怕了。
她怕金城和周詞白在醫院發生什麽,她不惜用孩子來挽留他。
可是傅金城隻是抽回手,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你覺得給霜霜講睡前故事,比送人去醫院止血更重要?”
說罷,把方副官拉下車,親自啓動汽車駛了出去。
沈繡婉眼睜睜看着那輛汽車朝醫院方向疾馳而去。
她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盡,眼圈迅速浮紅,頹然地倒退幾步,直到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扶住,才堪堪不曾跌倒。
“沈夫人。”
白元璟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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