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繡婉不好意思留在房裏,正要逃走,卻被傅金城握住手腕。
她回眸,驚惶地對上男人的眼睛。
傅金城聲音低啞:“不是說,要陪着我嗎?”
沈繡婉的瞳孔微微放大,心髒更是怦怦亂跳。
金城這話的意思是……
要她留下來過夜?
窗外大雪紛飛,壁爐裏的火焰燒得越發旺盛。
……
那一夜,沈繡婉意外懷上了一個孩子。
是個女孩兒,傅老爺子很高興,不僅特意從西北回來探望,還親自爲她取名爲傅繁霜,取自“繁霜盡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的詩句。
傅太太高興之餘,又遺憾生的不是個小子,但該給的紅包、金镯子和金項圈一件也不曾少。
何碧青特意從姑蘇過來,在傅家小住了一段日子,以便照顧沈繡婉坐月子,雖然時常念叨“隻怕生個閨女姑爺會不高興”,但和傅金城打了幾次照面,見他沒說什麽,也就稍微放了心。
隻私底下常常對沈繡婉念叨,姑爺是個很不錯的人,天底下不在意妻子生男孩還是生女孩的丈夫,實在是太少了。
沈繡婉靠坐在床上,暗道金城确實是個很不錯的人。
如果他能喜歡她,那就更好了。
白元璟送來了一束百合花,被梅香插在窗台上的花瓶裏。
薛棋舒前來探視的時候,看見百合花,笑道:“這束百合必定是元璟送的,我就俗氣了,我送霜霜的是一副小金手镯。”
沈繡婉由衷道:“多謝你。”
這一年來,薛棋舒大約是徹底想開了,沒再繼續糾纏金城。
她家裏給她說好了婚事,對方是個頗有名氣的作家,兩人很談得來,打算明年遠赴國外結婚。
薛棋舒幫着給百合花添了些水,又觀察了片刻沈繡婉的臉,爽朗道:“我聽人說,一份好的愛情是可以滋養女子的容顔的,我從前不信,現在倒是信了。沈小姐未施粉黛,可是看起來卻比百合花還要清秀漂亮,難怪金城這一年來都沒出去交際。我早說沈小姐比周詞白更适合金城,現在果然印證了我的觀點。”
她是個直腸子,從不幹阿谀奉承那一套,說什麽就是什麽。
她敬重沈繡婉對傅金城的不離不棄,這一年來待她和善許多。
沈繡婉垂下眼睫,心髒莫名跳快了些。
薛棋舒走後,她凝望那盆百合花,又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生完孩子,臉頰似乎豐潤潔白了些。
連媽媽都說,她看起來終于有個女人的樣子了。
她心底不禁生出濃濃的期冀和歡喜,也許金城已經喜歡上了她,也許她終于可以和金城做一對正常的恩愛夫妻,就像傅爺爺和傅奶奶那樣……
沈繡婉剛出月子,傅家又有了喜事——
傅金城被總統啓用爲交通部部長。
一時之間,前來傅公館賀喜的賓客絡繹不絕,連向來不被重視的沈繡婉也被傅太太親自帶着出現在了人前,與官員們的女眷應酬交際。
傅太太慈藹地拍了拍沈繡婉的手臂,對幾位富貴逼人的太太們笑道:“我這三兒媳婦是個好的,才給我添了個白白嫩嫩的小孫女,才剛出月子,沒料到金城又蒙總統賞識,升了部長的職位。”
“你那小孫女必定是個福星,”太太們揀着好聽的話說,“能給她父親帶來福氣哩!”
“也是你這兒媳婦賢惠旺夫的緣故,我觀她面相,眉成柳葉,心腸柔善,鼻直而挺,幫夫興家,乃是個旺夫的相貌。金城娶了她,家裏沒有後顧之憂,這才能有精力好好拼個前程。”
年長的女眷們都圍着沈繡婉,待她很是和藹親近。
與一年前傅太太五十大壽的情形,竟是大不相同了。
薛琴貞被冷落在旁邊,氣的不停絞着手帕。
她盯着沈繡婉,低聲譏諷:“不過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僥幸當了少奶奶,就真以爲自己麻雀變鳳凰了!她來坐部長夫人的位置,也不怕硌着屁股!”
自打知道傅金城出任爲交通部部長,薛琴貞眼睛都紅了。
夜裏關起門來,又忍不住怒罵傅錫詞不争氣,明明是傅金城的親二哥,卻連個像樣的官職都沒撈着,若非靠父親蔭庇得了個閑差,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遊手好閑鬥雞走狗!
薛棋舒坐在旁邊喝咖啡,笑道:“姐,要我說,這個位置她還真坐得了。”
“我可是伱親姐姐,連你也幫她說話?!”
“一年前金城被停職,賦閑在家整整三個月,甚至還險些被拘進巡捕房調查,可沈繡婉對他何曾有過怨言?她心甘情願陪伴金城,一點兒也不嫌棄他前程盡毀。如今金城東山再起,部長夫人的位置,就是她沈繡婉應得的。”
薛琴貞不服氣地翻了個白眼:“便是老三被停職,那也是傅家的少爺,像沈繡婉這樣小門小戶的女人,便是嫁給傅家的一條狗,那也是她高攀!你别瞧她現在風光,依我看,她将來保準是要跌下來的,我就不信,老三會當真喜歡她這麽個渾身泥巴味的野丫頭!”
春去秋來,傅繁霜長到兩歲的時候,已是沈繡婉和傅金城結婚的第七年。
沈繡婉不敢問金城,究竟有沒有喜歡上她。
但她例行一位妻子該做的事,在太太和大嫂的指點下,把女兒霜霜教養得很好,小姑娘長得漂亮乖巧,口齒伶俐反應敏捷,似乎比同齡小女孩兒要聰明一些。
金城不常在家。
交通部公務繁忙,他不僅主持修建了通往西北的鐵路,還在國内陸續修建了幾座機場,又秘密從國外購入飛機,聘用最頂尖的留洋人才團隊,試圖仿制飛機。
沈繡婉雖然不大懂這些,但覺得這些事情都很了不起,因此即使金城往往兩三個月才回家一趟,她也沒有任何怨言。
九月初,通往西北的那條鐵路正式竣工。
沈繡婉特意在家裏準備了小宴,打算好好替金城慶祝一番,卻被方副官打電話告知,金城今夜要和交通部的官員們在燕京大飯店慶功。
她挂斷電話,望向滿臉期待的小女兒,遺憾地捏了捏她白嫩嫩的小臉蛋:“爸爸今天要和部裏的叔叔們吃飯,恐怕不能回家了。”
霜霜抱着絨布小熊,奶聲奶氣道:“那我陪媽媽吃飯。”
沈繡婉笑了笑,溫柔地擁她入懷:“謝謝寶寶。”
兩歲的小姑娘軟乎乎的,似乎還有股奶香味。
打從出生起就格外懂事,還很黏她這位媽媽。
金城不在的那些長夜,都是霜霜陪她度過的,在沈繡婉眼裏,她的小女兒是很溫暖的小棉襖,也是上天給予她最珍貴的恩賜。
次日。
沈繡婉本以爲金城會在今天回來,結果等到中午也沒能等到他,倒是等到了才從法國回來的雲珠。
雲珠爲了逃婚,三年前偷偷跑去法國留學,把傅太太氣得不輕。
這次剛進家門,雲珠沒來得及去給傅太太請安,倒是先把沈繡婉拉到了旁邊,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态。
她道:“周詞白回國了,三嫂你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