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的陳砦是一天最熱鬧的時間。
在外上班的年輕人大多都已經下班回家，正在逛着夜市，挑選着合适的晚餐，城中村裏的小販也都已經出攤了。
幾條街道人山人海，人頭攢動，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一片空地。
這裏車子肯定是開不進去的，停在外面路邊的劃線停車位上，二人一起下了車……
“這邊好多人。”
還在路邊，林清就發出了一陣感歎。
就像是西方的貧民區，港島的九龍城寨一樣，每一個地方都有底層人落腳的地方，在綠城就是這一個個城中村。
而在這衆多的城中村裏，陳砦村當屬第一。
隻是可惜。
最多三年，這些地方全部都會被拆掉，變成一棟棟的商品房，這也拔高了當地的租金，幾十萬人被迫離開了這個城市。
“别看這裏的原居民最多也就幾千人，但大多都是外來的租戶，少說有二十萬人。”
李晨陽單指的就是陳砦一個地方。
“一個村住二十多萬人？”
林清語氣有幾分不确定。
二十萬人，幾乎已經相當于一個縣城的人口了，卻擠在一個并不大的村落裏，對于不了解的人來說屬實有些匪夷所思。
“是啊，你看這裏的自建樓，幾乎都是按照出租的打算來修建的，裏面大多數都是單間，一棟樓少說七八層，八九層的都有，一層樓有七八個房間，有些屋子是合租，這相當于一棟房子就能住上一百多人了。”
二人一邊聊着，一邊走進村子裏。
林清雖然沒有特意打扮，但即使在晚上依舊明亮閃耀，許多路過的年輕人都會多看一眼，就連女生也都會露出羨慕的神色。
不過，他們走在路邊，旁邊的人反而會遠離一些……和他們保持了一些距離。
林清是過來考察的，所以她更多關注的是這裏的房子。
和李晨陽說的差不多，都是八九層的自建房，全部都沒有樓梯……幾乎每一棟房子的門口，都會放着招租的牌子，價格也寫的很清楚……
押一付一，房租一百五，兩百，三百的都有……
超過三百的就不是單間了，而是兩室一廳這種房子，可以兩個人合租，一室一廳的價格也有高有低，低層貴一些三百左右，高層隻需要一百多。如果不介意順便鍛煉身體，高層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房租可以節省一半左右。
“在綠城畢業的大學生，幾乎大部分都會選擇住在城中村裏，然後再慢慢去找工作，這裏房租成本很低，如果要是住在高層，一個月房租算上水電，也不會超過三百……”
林清默然沒有吭聲。
三百塊，不過她一頓早餐的價格，剛才他們吃的那一頓，就花費了一千多。
李晨陽見怪不怪。
對于她這種一出生家庭條件都非常好的千金大小姐來說，這裏就好像是城市隐秘的角落。
沒有說一句，何不食肉糜，就已經超過未來很多的專家了。
畢竟誰叫沒有幾套房，爲什麽不将閑置的房租租出去，用閑置的車子跑滴滴，不會吧……
“這裏的物價也不貴。”
旁邊剛好有一個煎餅攤，李晨陽靠了靠邊，随口問了一句：“雞蛋灌餅多少錢？”
“四塊一個。”
雞蛋灌餅很好吃，不是那種在網上買的半成品，而是從和面開始，就親力親爲……
攤主熟練的将一坨面捏揉，放上一點食用油，放在鐵闆上油煎，很快中間就鼓了起來，再将雞蛋打入小碗裏，抓上一把蔥花一起攪散，倒入其中，翻個面再等一會就好了。
後面還會刷上醬汁和辣椒，一看就很有胃口，如果不是剛才吃飽了肚子，李晨陽還真想買一個嘗嘗，這種雞蛋灌餅，他很久沒有吃過了。
曾經在滬市買了一個，是那種網上買的半成品，味道不好，還花了十幾塊。
在綠城這種省會城市，四塊錢一個的煎餅算是比較便宜了，而且默認還可以加一個香腸或者雞柳。
不說不能賺錢，但賺的肯定也不多，都是一些辛苦錢。
“炸串多少錢？”
他又問了另外一家。
“素菜五角，肉串一元，随便選……”
老闆的普通話有些蹩腳。
“下次過來嘗嘗。”
這樣的價格，二十元幾乎可以吃的很飽了，可以吃二十個素串和十個肉串，換做其他地方的燒烤店，點這麽多估計得一百塊錢才行。
路兩邊吃的很多。
十幾塊錢的烤雞烤鴨，三塊錢一份的熱幹面米線，五元的肉湯燴面，還有混沌水餃，炒面，麻辣燙，炸臭豆腐，隻要能想象到的小吃，在這裏應有盡有……
難得有門面的水果店，價格也不貴，都明碼标價，西瓜才八毛錢一斤，完全不會遇到什麽水果刺客……
這裏住宿條件雖然差了一點，但如果對吃沒有過于苛刻的要求的話，絕對可以算的上吃貨的天堂。
特别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本身就沒有多少的收入，就算找工作，在綠城基本上也就是兩三千的樣子。
這樣的收入，也隻有在城中村這裏，才能過的像個人樣。
如果換做小區房，單單房租水電，可能都需要去掉工資的一半左右了。
壓力不大，生活也更輕松一些，在村裏這麽多年輕人裏，很少能夠看到低頭族，有的三五成群，有說有笑，還有情侶打打鬧鬧公然秀恩愛，更多的是獨行者，一個個也都在挑選自己吃的美食，臉上也都是工作一天之後放松的神色……
“如果将綠城所有的城中村全部都拆掉，他們會去哪裏？”
林清忽然問了一句。
心血來潮跑到陳砦這邊看了一眼，讓她心中多了一些感悟，曾經的她，是支持拆遷的，因爲拆遷才有發展，拆遷才能改變城市形象……
可如今看來，并非這樣，這些人過的很開心，他們并不知道，最多三年，這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李晨陽說：“大多都會離開這個城市吧，畢竟，如果換成其他地方的小區房，沒有這麽方便的吃喝且不說，房租的成本就太高了，不是說租不起，如果住小區的話，很可能就會變成月光族……綠城賺錢綠城花，一分别想帶回家，在這裏，他們至少還可以每個月存上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當然，也會有人留在這裏，隻要工作提升了，工資高了，也不是租不起更好的房子。”
林清搖頭：“如果尋求工作的提升，完全沒必要留在綠城，在這裏工資并不高，完全可以去北上廣，去沿海發達城市，那裏有更多的發展機會，肯定比這裏好多了。”
綠城十個工作，九個是銷售，高精尖行業幾乎沒有，互聯網公司都很少，這也是李晨陽六千工資招程序員，都能被認爲是高薪的緣故。
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城中村低廉的房租，和相對完善的配套，這讓許多年輕人沉迷其中，不願意離開……
可一旦他們真的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不是什麽人才引流，就能屁颠屁颠跑回來的。
“或許，這麽大範圍的拆遷，并不是一個正确的決定。”
聽完李晨陽說的這些，又加上自己的所見所聞，林清得出了這麽一個結果，可大勢所趨，并不是他們所能幹涉的。
爲了發展經濟，必須推高房價。涸澤而漁，飲鸩止渴，也不失爲解決眼前困境的辦法。
誰又能知道未來的發展呢，誰又能知道十年後的二三年，出生人口僅僅隻有九百萬人呢。
走過熱鬧的城中村街道，這邊就安靜了許多，雖然也有許多商戶，但生意明顯差了許多。
“喵喵喵~”
二人聽到一陣急促的小貓的叫聲。
尋聲看去，一個年輕的女孩将一隻白色的小貓，從一個廢棄的水管裏提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