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是一老一少。
老人大概七十多歲，頭發斑白，臉上滿是皺紋和暗斑，她右手上牽着一個小女孩，小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身上的衣服有些髒兮兮的，小臉通紅，似乎像是高原紅一樣。
小女孩一進門，就看着李晨陽盤子裏的餃子，暗暗吞咽着口水。
看的出來，她肯定是餓了。
老闆娘依舊起身招呼。
“老人家吃點什麽？”
老人看了看牆上的菜單，似乎眼睛也不是很清楚，她問：“你們這是賣餃子的嗎？”
“是啊，我們這是東北水餃，味道很好吃。”
老闆娘說道。
“你們這最便宜的餃子，多少錢一份啊。”
老人說話有些虛弱的樣子。
一聽這話，老闆娘仔細觀察了一下二人，這才發現，小女孩身上髒兮兮的，臉上也發紅，老人似乎也帶着病。
開口問最便宜的水餃是多少錢，那肯定也沒帶多少錢。
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她才說道：“最便宜的是豬肉白菜餡的餃子，一份八塊錢。”
“八塊啊。”
老人猶豫了一下，這才說。
“那我買一份吧。”
“好，你們坐。”
老闆娘擦了擦桌子，招呼二人坐下。
李晨陽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菜單，豬肉白菜餃子确實是最便宜的，但也是十八塊錢一份，和李晨陽之前買的荠菜餃子一個價錢，明顯是看二人可憐，老闆娘才說出這個價格。
李晨陽對老闆二人的人品十分了解，但看到這一幕，還是感歎，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一點。
可惜。
這麽好的人家，女兒卻嫁給了一個賭鬼。
那麽水靈的女兒，不僅被家暴，最後爲了離婚，還欠下了一大筆的債務。
之前李晨陽在這裏吃飯，見過有人來催債。可能是心力交瘁，需要傾訴，又害怕被老顧客誤會，那餃子西施就把自己的經曆說了出來。
年輕經人介紹，認識了自己的丈夫，被欺騙結婚，婚後才知道對方是個賭鬼，之前還被強制戒毒過。婚後就算娘家這邊一直給予補貼，但生活過的依舊十分艱難。
最後那個丈夫爲了賭博更是借了高利貸，欠下了巨額債務，她這才下定決心從那個泥團裏脫身，即使這樣，也承擔了一部分的債務。
不得不說，那個時候，李晨陽還真的對這個楚楚可人的離婚少婦還有些心動，但一想，自己父母絕對不會允許，他清白的大小夥子找個二婚帶拖油瓶的，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當然，這也隻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的想法，别人也未必看的上他。
老闆去下餃子了。
老闆娘則是端來了兩碗餃子湯。
“湯不要錢，先喝點潤潤口，餃子一會就好。”
“謝謝。”
老人感謝了一聲，将一碗餃子湯遞到了小女孩旁邊，小女孩端起碗，咕咕的連續喝了好幾口。
湯碗并不大，小女孩一口氣喝完，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老人又将她那一碗，也給了小女孩。
餃子已經下鍋。
老闆娘打聽着：“老人家，伱不是本地人呀。”
老人見店老闆像是好人，也不瞞着，說道：“不是，我們是從皖省過來的。”
皖省在滬市打工的人數最多，遠超過全國其他省份，老闆娘又接着問。
“你老大老遠，來這邊幹什麽呀。”
“唉。”
老人歎了口氣。
“我來找我兒子，幾年前他把妞妞扔到家裏讓我照顧，就一次也沒回家，妞妞這孩子可憐，也沒爹媽養着一直跟着我這個老太婆，現在要上學了，說是要戶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聽到這話，老闆娘很驚訝。
可能在她那樸實的世界觀裏，沒有哪個父母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吧。
“你老人家的兒子在滬市？”
“是啊，他一直在滬市打工，兩年前，村裏一個人還說見過他一次，所以我才過來。”
“沒電話嗎？你這沒有目的地怎麽找人啊，滬市這麽大的地方，幾千萬的人口呢。”
“不知道啊，之前有個電話，現在打不通了，村裏人說我兒子之前在附近工地上過班，我就過來看看，那邊人說沒見過他。”
老闆娘聽到這話，似乎代入到了對方，說道：“這事情有些麻煩，滬市人太多了，除非能聯系上，或者知道住在哪裏，否則肯定找不到人的，你還是坐車回去吧，有困難找村裏和街道，你家這情況，他們知道肯定會幫忙。”
“唉呀，不行啊，必須幫妞妞找到他爹，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
這話算是明說了。
老人其實并不是不想帶着自己孫女了，而是年紀太大了，現在身體也病了，估計自己活不了太久了，所以這才着急找到自己的兒子，讓自己走後孫女有一個歸宿。
“哪有這樣的兒子，自己老娘和女兒都不管了？”
店老闆走了出來，将一盤比常規大份還要多的餃子放在桌子上，有些氣憤的說道，他剛才雖然在下餃子，但也聽到這邊的談話。
“唉。”
聽到這話，老人沒有反駁，隻是歎了口氣。
“從小被我慣壞了，怪我，怪我。”
老人自責。
“先吃吧，填飽肚子再說其他的，你說你兒子在附近打過工是吧，一會我幫你找社區民警問問，看看能不能幫你找找。”
老闆又額外拿了一個小碗過來，二人點一份餃子，分開吃起來也方便一些。
“謝謝，謝謝你們。”
老人感激不已。
她夾了幾個餃子放在小碗裏，随後将盤子推到女孩旁邊，說：“吃吧，妞妞，慢點吃。”
小女孩早就眼巴巴的望着，聽奶奶這麽說，立刻狼吞虎咽的起來。
“慢點，慢點。”
老人咳了兩聲，臉上都是笑容。
李晨陽從頭到尾，将一切都聽了進去，不過他一句沒說，眼看盤子裏的餃子還剩最後幾個。
他說：“老闆，牛肉大蔥的餃子也下了。”
“好咧，小夥子，你這飯量不錯啊，身體肯定很好。”老闆轉頭看了一眼即将被清空的盤子，誇贊了一聲。
本來以爲這個小夥子是低估了他們家餃子大份的數量才點兩份，沒想到是真的很能吃啊，這才多大一會，就吃了一大盤子了。
沒多久，牛肉大蔥味道的餃子也做好了。
李晨陽吃的依舊很爽，沒一會就全部消滅掉了。
吃飽喝足。
他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掏出錢包，拿了一張五十的票子遞了過去。
接過找來的十塊錢，李晨陽忽然說道：“老闆，李志才不是什麽好人，他是個賭鬼，以前還吸過毒，你向他們家附近的鄰居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李志才是誰？”
老闆驚訝不已。
李晨陽也沒多說，轉身就朝着門外走去。
老闆被李晨陽剛才的話弄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仔細回想了自己認識的那些人，好像沒有一個叫李志才的。
“難道是認錯人了？”
他這樣想。
忽然，小女孩的聲音傳來：“是剛才那個哥哥放在這裏的。”
奶奶驚訝不已。
老闆也看了過去，發現小女孩吃飯的那個桌子邊角，放着一疊紅色的鈔票，整整齊齊一紮，估計有好幾千塊。
這錢，肯定是剛才那個小夥子留下來的沒錯。
他連忙追到門口去，發現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