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三匹馬。
三個在馬上,還有一個人被捆束了手,跟在馬後走,夏日的日頭毒,她已經昏昏沉沉,唇角爆皮,活潑俏皮的模樣也被太陽曬化了,太姚兒半個字都說不出了。
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麽惹了林曉風那個瘋子,她決定在心裏叫他林曉瘋,以後都這樣叫。
事情還要往回說,當時他們才跟勾月文淵之分開兩日。
萱娘跟她說閑話,她本來抱着警惕的心應和兩句。
後來不知怎麽回事,她就跟萱娘無話不談了。
萱娘問她,“太姑娘現在擅哪一種兵器?”
太姚兒搖頭說,“哪一種我都不擅長,我就不是練武的料子。”
林曉風聽了,說,“還算有自知之明。”
她皺眉道,“你聽什麽閑話。”
萱娘又道,“你是尋常堂日後的堂主麽?”
太姚兒說不是,“師傅門下不以血親爲信,立賢不立子。”
萱娘道,“既然如此,那日後的堂主定然就是你師姐了,她的武功遠在你那些師兄弟之上,對不對?”
姚兒道,“那當然,我師姐的武功進步迅速,十日便能抵得過人家三兩年的修習。不過當不當堂主,要看她自己了,師姐不喜歡束縛,要是做了堂主,日後就不能輕易下山了。”
萱娘道,“你呢,既然你不想在武學上深鑽,日後你想要做什麽?”
“做個普通人呗,又不是人人都有我師姐那樣的天賦,輕功,刀劍都不在話下。我以後嫁個普通人,生一堆孩子,然後我呢,找一個喜歡做的活兒,跟我喜歡的人,一起養活我們的孩子。”
“嫁給武功高強的不好嗎?”萱娘看了一眼林曉風。
姚兒撇撇嘴,“有一個武功高的師姐已經夠了,你不知道師姐這樣一下子就能逮住我,按我的武功,能應付兩個尋常男子,可要是找一個武功比我高得多的多的,那我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萱娘笑了,“你這樣想,倒是有趣,不過夫妻兩個過日子,哪裏有不拌嘴動手的呢?”
姚兒道,“我爹娘就從不拌嘴動手,莫說動手,我爹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我娘說,日後我找郎君,就按照這個标準來。哎,姐姐,你成婚了嗎?”
萱娘清清嗓子,“公務繁忙。我們要快些趕路了,否則今日要露宿山野了。”
就在此時,姚兒的馬忽然長嘶一聲,倒地不起,幸好她旋身飛下了馬背,這荒郊野嶺,去哪裏給她尋一匹馬。
太姚兒望向林曉風,眼中滿是期盼,要是能同乘一匹就好了。
結果林曉風連看也不曾看她一眼,騎馬往前去了。
她又對萱娘說,“萱娘姐姐,我的馬……”
方才還和她談笑的萱娘換了張臉說,“不是我不想帶着你,實在是我這馬兒不堪重負。”
五堂主伸了手,太姚兒剛想謝謝他,結果繩子已經捆在她手腕上。
這人就會看人下菜碟,眼見林曉風不想管她了,便借此欺負她。
五堂主樂在其中,跟牽着條狗一樣把太姚兒拖拽在後面走了許久。
次日又是如此,夜裏沒這麽大的太陽,此時日頭實在曬得太姚兒半條命都沒有了。
恰好在城外的山腳下有一個茶攤。
茶水很快送上來了。
夏日裏熱天趕路的人并不很多,茶攤的客人也很少。
是極粗的茶,尋常堂山上也有茶,每年到了該采茶的時候,師兄們還會親自采摘炒制,同這苦澀的茶水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出門在外,還是多忍一忍。
她勉強喝了幾口解暑,心裏不住在想師姐有沒有給文淵之找到解毒的法子。
五堂主叫她給她從茶攤的老頭身邊撈一塊豆幹來解饞,方才付了茶水錢,并未付這豆幹錢,太姚兒便張開手心,“給我幾文錢,我去給你買。”
他冷笑道,“難道你不知道你現在隻是犯人,還敢同我索要錢财?”
太姚兒連忙捂住自己的荷包,“我本來就沒有多少銀子,你不要想着讓我給你墊錢。”
他道,“你師姐臨走連一分錢都沒有給你留?可見是你的生死,她半分都不在意了。”
太姚兒辯駁,“那是我師姐心中着急,所以才忘了。再者說,我師姐在外面賺錢也不易,我哪裏就好動不動伸手問她要銀子呢?你天天問你哥哥姐姐要錢花嗎?一看就是,你都不覺得害臊麽。”
她那絮絮不止的勁兒又上來了。
五堂主忽然砰一聲拍了桌子,手背青筋凸起,“再多言一句,割了你的舌頭。”
太姚兒被他這個樣子吓了一跳,愣愣道,“你叫我不要說就是了,好好說,這麽兇做什麽?”
他又是一拍桌子,“别給我甩臉色,你一個鄉野之人,不配。”
萱娘揉揉太陽穴,跟這麽一個二百五出宮,心累,還不知要惹出多少亂子,罷了,且看他作什麽精。
“我鄉野之人怎麽啦?我有爹娘教養,仰不愧于天,光明磊落,心中坦蕩,你說我不配,又說我給你臉色看,是你自己兇巴巴的,還不讓人說啦!”
林曉風被她吵吵得想要堵住耳朵,他将茶水一飲而盡。
“果然就是連京城女子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哪裏有閨秀樣子,野蠻!”五堂主道。
“我野蠻?哈哈,我野蠻,我在家中這麽多年,大家都說我最是溫順,你才野蠻呢,你看你眉頭前面濃密,後面稀疏,你這是絕情之相,你不信,我給你看看手相。”
五堂主啪嗒把手裏的碗摔碎了。
吓得太姚兒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他狠狠瞪着她,手掌已經握住了劍柄,“你再多說一句?”
太姚兒緊緊閉了嘴,一言不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想要坐遠些,起了身,五堂主下巴指了指那一鍋豆幹和雞子,“拿來。”
太姚兒不敢不從,到了攤主面前,将十兩銀子拿了出來,她全身上下現在隻有二十兩銀子了,這一鍋看上去很多,她生怕十兩銀子都買不了。
攤主聽了,叫她端去就是,從她手裏隻收了五兩銀子,“這些便夠了。”
姚兒不住道謝。
将那一鍋豆幹拿到了五堂主面前。
“吃吧,都給你拿來了。”
心道,“慢慢吃,不然噎死你。”
鍋裏冷卻的鹵水嘩嘩流在地上,豆幹和雞蛋在土裏打滾,一鍋都給他糟蹋完了。
“你這是做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