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嫣能在青禾公主身邊進言,且青禾公主一聽便入耳,從而尋自己的麻煩,顯見得劉嫣與公主是舊識。
劉娥并不需要劉嫣做太多,她隻需要一個引薦的機會。
“我憑什麽幫你?”倘是别的事,劉嫣自會順遂了劉娥的意。可一想起來上回劉娥施加于青禾公主的手段,她便心中惴惴。
金風玉露丸極隐秘,香味散發時勾人情谷欠。一旦香味散盡,那香丸便也揮發殆盡,不留絲毫痕迹。
雖則青禾公主未必能抓住她們的把柄,但若主動送上門去,劉嫣不敢。
然而,劉娥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如堕冰窟。
“适才我從爹爹書房裏出來,妹妹可知,爹爹與我說了什麽?”劉娥倒是不急,她隻輕點桌面,便是此時,那唇角依然翹了些笑,“爹爹說,時宴于朝堂上當衆求娶我。妹妹可知,這意味着什麽?”
她瞧着劉嫣,一字一頓道,“倘天家動了讓我與青禾一并嫁入時家的念頭,那妹妹,便要替我嫁入常山王府。妹妹當初是怎的說來着?‘誰要嫁給那個跛子!’如今看來,這等好福氣,少不得要落在妹妹頭上……”
“你住口!”劉嫣登時唬得站直身子,兩步疾行到劉娥面前,“爹爹斷不會……”
她話未說完,便瞧見劉娥那譏诮的目光。
“三妹妹這話好沒道理。爹爹又不是天家,又豈能左右天家的意思?”她理了理衣衫,兀自感慨一聲兒,“有時想想,嫁入時府也不錯。畢竟時宴生的俊俏,又四肢健全,京城閨閣多少女兒家豔羨不來的福分,竟也落在我的頭上……”
“我替二姊引薦公主!”劉嫣猛地截斷了她的話。
劉娥唇角微勾,徑直起身道,“還是三妹妹會盤算,畢竟,五皇子和六皇子,便是阖着眼也會選,妹妹說,是也不是?”
兩人正說話間,門口傳來喧擾之聲兒,伴着莺兒和夏竹驚慌的聲音,“道長這是何意?!我們家小姐還在裏面,萬不可亂闖!”
“無量天尊!剛剛貧道瞧見一顆災星朝着這邊行來。隻要去了這災星,便可保劉府百年興泰!”橫珩道長的聲音自簾籠外響起。
緊接着是秦氏的聲兒,“你們堵着門口作什麽!道長乃得道高人,如今替府中消除災星,倒是你們這些丫鬟,推三阻四,來人呐,替我将這兩個賤丫頭拖出去!今天本夫人非要瞧瞧,克我劉府的災星是誰?!”
劉嫣聽到母親的聲兒,正自惴惴,冷不防衣袖被劉娥拉了一把。
她側目瞧去,便見劉娥動作迅疾,早已扯了她到窗邊,“這牛鼻子老道不安好心,分明是沖着我來的。妹妹是随我一道兒出去,還是留在這裏聽他胡言亂語?”
“我……”劉嫣正猶豫間,便見劉娥早已身形利落得跨到了窗棂上,且朝她伸出一隻手來。
鬼使神差般,劉嫣握住了那隻手。
劉娥力氣大,便是連五皇子都不在話下,更遑論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她攬住劉嫣的腰,幾乎轉瞬間便将她換了個方向,一托一拽,等到劉嫣回神,兩人已站在窗邊潮濕的泥土上。
新繡鞋沾了水汽,在地面上留下幾個新鮮腳印。
咔哒一聲,窗戶落下,緊接着是秦氏帶着牛鼻子老道踏入房間的聲音。
劉娥是個壞心眼兒的,不忘在窗下點了個洞,朝内瞧了眼。
劉嫣則是尴尬站在一側,在自己家中,竟是從未幹過這般雞鳴狗盜之事。
“上回,行雲閣,你是不是也這般行事?”她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劉娥瞧她一眼,“你猜?”
劉嫣氣得轉身就走。
劉娥卻是歡欣,隻随着三妹妹的步伐跳着腳往前走。
“你這是做什麽?”劉嫣猛地站住身子,轉身瞧着劉娥道。
“妹妹剛剛不是問我在行雲閣中如何行事?”劉娥踮着腳道,“便是如此走路。”
劉嫣愣怔一瞬,待得意識到劉娥話中意思時,眼中驚愕又顯出幾分。
心思深沉至斯,令人不寒而栗!
偏偏眼前與自己相差無幾的少女又滿目純良得盯着自己笑,劉嫣隻覺得遍體生寒。
她目色帶了些複雜,良久,開口道,“你是我二姊,便是防我,也不必如此。”
劉娥卻是敲了劉嫣額頭一下,“瞎想什麽呢!我若真防你,又如何将此事一并和盤托出?”
言罷,她不再循着劉嫣的腳步前行,而是轉身站在了劉嫣面前,目色帶了些認真,“我知你和我并非一母同胞,但阿嫣,你是我妹妹,也是我唯一的妹妹。”
劉嫣越發看不懂劉娥了。
但她的目色認真,認真到,劉嫣有一瞬動容。
“阿姊……”劉嫣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劉娥見好就收。
說話真假摻半,一味純良亦隻會讓人覺得軟弱可欺,滿口謊言讓人心中猶疑更甚。如此這般掏心置肺,又言語不設防,最是惹人動容。
她轉身便走,“妹妹盡快替阿姊引薦青禾公主。若一時遲了,明旨下來,怕是你我都再無轉圜。”
……
事情一旦牽扯到己身,便格外上心。
劉嫣亦不例外。
她本就傾慕六皇子,又如何肯讓自己深陷囹圄?
午後三刻,劉嫣便親自着人來請劉娥入宮。
彼時劉娥正拿了縛着鵝羽的杆子與隻隻一起招貓。小貓毛色純白,是朱老三親自遣人送來的,聊作解悶的玩意兒。
一并送來的,還有許安給隻隻的來信。
眼下隻隻兩隻眼睛都黏在貓身上,劉娥将杆子遞給隻隻,“隻隻乖,我先出趟門,你且與雀兒姐姐耍着。”
隻隻接了招貓的杆子,朝着劉娥甜甜一笑,“嗯!隻隻一定乖乖的!”
劉娥看得歡喜,又撫了撫隻隻發頂,由着夏竹引着自己往外走。
夏竹一邊走一邊道,“二姑娘上午沒瞧見,那牛鼻子老道進了暖閣,沒瞧見人,一張臉都是黑的。他掐指一算,言道,适才災星隐了形,托寄到了暖閣的雕花瓊木架上。由是夫人趕忙急急使了人将那瓊木架拿出去燒了,說是解災去星。”
劉娥隻抿了唇笑,“那道長是個有大才的,便是連隐了形的災星都瞧得見。這下子,母親不得好好兒賞上一賞?”
夏竹見四周無人,便又貼近幾分道,“幸得二姑娘拉着我們姑娘一道兒躲了出去。那道人瞧着仙風道骨,卻真真兒是個見錢眼開的。進了屋便不錯目盯着一隻裝着夫人首飾的木匣子瞧。幸得夫人尚未徹底昏了頭,并未開了匣子與那道人察看。”
劉娥眉心一動,隻撿了些不打緊的話兒與夏竹敷衍攀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