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終究是梅枝,不若長槍禦敵有術。
少了淩厲殺氣,倒好似小女兒家渾鬧的玩意兒。
冷眼瞧着探在自己頸間的梅枝,符王南昭錦面上表情沒有絲毫龜裂。
他輕撚了梅枝上一朵凋零的花兒,又探手撥開豎在自己面前的梅枝,“你又是誰?”
男人的聲音清冷冷的,仿佛梅間雪,又似泉上冰。
他竟不知,首輔府中,藏着這樣一位淩厲美人兒。
也便是在此時,劉娥才仔仔細細瞧了男人一眼。
身段挺拔如松,蜂腰猿臂,顯見得常年習武。而他的眉眼又好似雲間月,清冷矜貴,便連舉手投足都帶着股子從容不迫,顯見得來頭不小。
男子雖膚色冷白,唇色卻紅,劉娥一眼便瞧出此人冷戾性情,不好相與。
再搭上他那通身的氣派,大盛皇帝名下子嗣,能排的上名号的屈指可數。
劉娥心中已有了計較。
若換做她所在的永凰王朝,似這般清冷美人兒,她倒是頗有興趣擄入宮中,嘗一嘗那雲間月的好滋味。
但若身份對調,劉娥沒興趣把心思放在一個不好拿捏的皇子身上。
她朝他微微一笑,掠過他肩頭,瞧向遠處,便連眸中都帶了些訝然,“咦?那又是哪個?”
男子順着她的目光往後瞧了眼,待到聽見身邊聲音熹微,再轉頭,便瞧見一角獵獵紅裙消失在梅林間。
唯餘地上一株殘梅,零落入雪。
目光訝然一瞬,又思及女子額間抹額,眸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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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牽着莺兒出了梅林,劉娥有些嬌喘微微,便連鼻尖都膩了汗。
她這副身子骨弱,剛剛一番舞劍便耗去了大半心神,又兼之急速快跑,便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劉娥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語道,“這副身子倒真是嬌弱,倘若那男子有心計較,自己怕是無暇逃開。看來以後還得勤加鍛煉才好。”
她堂堂一代武皇,被個男兒唬得惶惶而逃,如何想及都是丢臉至極。
好在典薇、晁紅這些屬下沒瞧見自己此等狼狽模樣,不然倒是不好立她君主威風。
想罷,劉娥又昂首挺胸,步調既緩且雅得往自個兒院落走去。
途中經過繼夫人的院落,聽到其中陣陣笑鬧聲,劉娥目中露出些疑惑來。
“這是哪處?”
“回姑娘,這是月夫人的院子,您可要去瞧瞧?”莺兒應道。
“罷了,回去吧。”劉娥想着,便扶了莺兒的手往回走。
她自來便不是這深院中的鳥兒,自也不願與這些金絲雀一般的人兒争什麽眼高手低。
不過,她倒有些好奇,倘那三小姐得知自己的嫁妝被她計較了去,不知還能不能笑得這般大聲?
想及此,便連不愛财的劉娥都跟着彎了眉眼,顯見得心情極好。
“小姐今日笑得格外多,是有何喜事嗎?”莺兒見自家二小姐笑得眉目舒展,連日來的陰郁一掃而空,心情也跟着明媚起來。
見莺兒再次問起有何喜事,劉娥便又低頭在她發頂輕敲了一下,“小丫頭知道什麽!你家姑娘要嫁人了,莫不是喜事一件?”
莺兒不明白。
明明前幾日,提起嫁給常山王,小姐還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怎的今兒個一睜眼,便轉了個性兒?
不知不覺,莺兒便将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劉娥默然一瞬,又敞開心胸擁抱大雪初霁的天空,轉過頭來對着她笑,“莺兒,凡事都有兩面。嫁給常山王沒什麽不好。先時是你家小姐我鑽了死胡同,這會兒看開了,反倒覺得常山王府是個好去處。”
莺兒隻當自家小姐被刺激傻了,不然怎的連這種胡話都說了出來?
她看着小姐的背影愈發同情。
劉娥卻是不知身邊的小丫鬟作何感想。
便是知道也無所謂。畢竟,一個小丫鬟的心思,她懶得去猜,隻要忠心便好。
“今日梅園裏的男子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隻不知那常山王姿容如何?”劉娥轉念又想到這回事上。
她自來算不得好色之徒。但那常山王畢竟是自己選的未來夫婿,倘若養眼些還好。如是個醜陋之徒,怕是入不得自己的眼。
懷裏抱着個暖手香爐,渾身熱氣蒸騰着,劉娥眉眼一動,便又生出些别樣心思來。
“莺兒,雀兒,你們可知,常山王生的何等模樣?”劉娥示意莺兒和雀兒湊近些,俯低了身子問兩個小丫鬟。
雀兒鮮少出府門,自是不知道那常山王何等姿容。
但她生性活潑,又與其他院子的姐妹交好,自也是于風言風語中聽得幾耳朵。
“奴婢聽說,常山王乃姜美人所出。生的眉眼如畫,極肖其母。可惜幼時騎馬傷了腿腳,無緣大統。後來姜美人病逝,小皇子在皇宮受盡冷眼,性情便有些古怪。他這常山王的名頭,還是有一回天家在禦花園瞧見他被幾個太監欺辱,一時感懷姜美人,便封了他做個閑散王爺……”
雀兒一五一十,直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兒往外倒。
莺兒卻是個思慮多的,她瞪了雀兒一眼,這才又笑着安慰劉娥,“道聽途說,未必可信。姑娘嫁過去,便是正經的常山王妃。加之常山王府清靜,姑娘也不必日日在後宅的腌臜事裏脫不了身。”
劉娥摩挲了下下巴,心中對“眉眼如畫”四個字起了意。
更何況,首輔府是個是非漩渦,閑散王府倒是個不錯的去處。
她由是勾了手指示意莺兒雀兒更靠近些,低聲與二婢輕聲囑咐一番。
莺兒目色中露出些驚訝來,欲要多言,卻是被小姐以目制止。
倒是雀兒,眼角眉梢俱帶了些興奮之意,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你們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照着本姑娘的話去做,悄悄兒的,别驚了人。”劉娥囑咐完二婢,這才心滿意足得靠着床頭歇下。
二婢一喜一憂,臉上神色各不相同,俱都領命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