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爺甩了把阿晁的手,一個大掌抵在阿晁面前,說道:“你再胡攪蠻纏,我就動粗了。”
阿晁撇了撇嘴,嘿嘿的笑了。
彪爺厭煩鄙視阿晁一眼,就趕緊跑到後院去了,雖然他知道,可能已經遲了。
老十四早就已經打了簾子,進去了。
趙啓驚愕地看着來人,雕眉玉鼻的,看着就不是這館子裏的人。
“嘩——”老十四打開折扇,緩步走過去。
趙啓盯着老十四,阿奇扶了扶臉上的鐵面具。
“你是何人?”趙啓問道。
老十四走進去,在八仙桌上找了個位置,坐在趙啓的正對面。
阿奇看了看自家少主的臉色,等着少主發号施令趕人。
這個時候,門上的簾子再次被撩起來,彪爺和阿晁接着就進來了。
“少主,我這就把人趕下去。”彪爺對趙啓施禮說道。
趙啓看了看在屋頂上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阿晁,沖彪爺擺了擺手。
“上茶吧。”趙啓對彪爺說道。
阿晁走進來,就站到了老十四的身側。
趙啓問起屋頂上的事:“他就是你派來的吧?”
老十四說道:“沒錯。”
“你這麽幫我,圖什麽?”趙啓問道,他可不相信這人純粹是來讨茶喝的。
老十四:“呵呵呵……”
他說:“我知道,碼頭上那艘巨船是你家的私産。”
趙啓不悅的皺起眉,似是不喜别人提到那艘船的事。
老十四自然瞧見了趙啓臉上的愠氣,他倒也不知避諱,接着談下去。
“可是,那船已經被我四哥霸下了。”
“你四哥?”趙啓問道。
“對,四貝勒胤禛。”老十四說。
這下子,趙啓明白了,這位是皇十四子,而船上那位是皇四子,兩位是一母同胎的親兄弟。
哥哥抓人,弟弟放人,這是……
兩兄弟一定不和。
“船上的東西對你一定很重要。”老十四說。
趙啓掩飾性地喝了口茶,彪爺把老十四的茶水送上來。
老十四将茶杯拿在手心上玩耍,眼神又默默的打量趙啓的神色,對方陰沉的臉色掩蓋了深沉的心思,令人難以揣摩。
“别以爲你替我處理了幾個人就可以這麽肆無忌憚了。”趙啓警告老十四。
“舉手之勞而已,也沒想過要以此來要挾你什麽。”老十四說道。
趙啓實在不敢相信啊,這人都已經找上門來了,還是無欲無求的嗎?
未免太客套了!
趙啓:“呵呵呵……”
老十四深深地瞟了他一眼,說道:“趙啓,你難道就不想拿回你的東西麽?”
趙啓抓着手中的茶杯,眼中無波瀾地看着老十四,這厮還說毫無企圖,明明就是有目的性的來訪。
“我拿回我的東西自有我的辦法,用不着你多言吧?”趙啓大聲說。
老十四被趙啓的聲音震到了,頓時啞口了。
趙啓乘勢說:“阿彪,送客。”
老十四心有不甘,還是坐在原位,眼睛灼灼的盯着趙啓。
這時,阿彪站出來,擺出一個送客的手勢,道:“十四爺,請吧——”
老十四瞪了一眼阿彪,這才對趙啓說:“你打算用镖局裏的弟兄去把船拿回來對不對?”
趙啓狠刮了老十四一眼,心道:要你多嘴。
老十四依舊自顧自的說:“可是,你們要幹掉的是官兵,不是普通的家仆!”
趙啓眼神如凝固住了,一動不動。
老十四又說:“就算你镖局的弟兄多,本領強,但是,一旦和官家硬碰硬的,絕對會吃上造反的罪名。”
趙啓眼神微閃,似是被老十四攪動了,期待着老十四能再說點什麽。
可是,老十四這回卻耍了機靈了,他不和趙啓再多說了,起身就依着彪爺指示的方向離去。
趙啓愣在原位,這厮難道不應該說說他有什麽辦法麽,隻是來提醒一下他麽?
眼見着老十四就要走掉了,趙啓連忙叫住了他:“十四爺留步——”
老十四此刻怕是心裏都樂開了花,禁不住的開心,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隻是頓了腳步。
趙啓站在他身後,說道:“十四爺不妨再多喝一盞茶?”
老十四得意忘形,轉過頭來推拒道:“不了不了,我還有事。”
趙啓心裏直呵呵呵……這個十四爺,貫會耍心機的。
沒辦法,趙啓已經被人家拿捏住了,不得不退一步,他說道:“阿彪,趕緊上一壺好茶。”
阿彪停了話,連忙轉換了手勢,将老十四給請回去,“十四爺,您請——”
老十四見此,嘴角輕輕一勾,慢悠悠的退回去了,就知道,他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了。
趙啓打了阿奇一個眼神,後者立即會意了,即刻就将椅子給老十四拉好了。
老十四舒服的坐下去,得意的翹起了二郎腿。
接着,阿彪就提了一壺好茶過來。他提着壺把,将茶壺舉的高高的,咕噜噜噜的流進了茶杯裏。
茶水清逸,老十四用手扇了扇茶上熱乎乎的空氣,香氣撲鼻而來,真真是好茶,有春天露水的味道。
“嗯~”老十四贊道,這茶可比剛剛那杯好多了,看來這家夥對他是認真的了。
趙啓一臉嚴肅,問道:“你是準備好了什麽法子了吧?”
老十四小押了一口茶,長“嗯”了一聲,說道:“的确,我是有備而來的。”
就知道!趙啓輕哼了一聲,“哦,你倒是說說。”
老十四把茶杯放下,彪爺給他續上。
“你的镖人雖然不可以明面上出動,但是,可以喬裝打扮一番……”
趙啓聽了,眼睛骨碌碌一轉,确實,他的人是不可以輕易抛頭露面的,但是,如果裝扮成别的不是不可以。
“當然了,這樣子也不是萬無一失的。”老十四說道,“萬一他們逮到了你們其中一人……”
趙啓捏緊了手中的茶杯,“你到底想說什麽,還是你到底有什麽辦法。”
老十四笑了,“我自是有辦法的。”他捏起了茶杯的邊緣。
“快說。”趙啓催促道。
老十四說道:“我可以出去幫你調和。”
趙啓:“喔~你——?”
老十四說:“我是皇子,自然可以幹預州府縣官的行事。”
幹預,說的可真是嚣張啊!
“你想如何幹預?”趙啓問道。
“我可以命他們從船上退下來。”老十四自信滿滿的說道。
“哼——”趙啓輕蔑一笑,“你讓他們退下來?”
“要是你那個哥哥不在船上,我還能信你,可,你哥哥就霸在上面……”
老十四輕笑:“這還不簡單,我把他支開了就好。”
喔!趙啓高看了老十四一眼,想不到這厮心機如此深沉的!“呵呵呵……”
老十四将計劃捋一遍:“就這樣,我先将我四哥給支開,然後再将船上的人支開,如此,你便有機可乘了。”
趙啓點了點頭,法子是極好的,隻要這個十四爺可以将船上的人支開,那麽,他就可以派镖局的人将船開走了。
隻是……
“爲何……你要分開來支開人?”趙啓問道。
老十四笑而不語。
趙啓捏了茶杯的邊緣,細思起來。這個十四阿哥恐怕和四阿哥是真的不和。
這船上的物資,四阿哥既然盯上了,做弟弟的觊觎,想要分一杯羹很正常,但是,這種背後算計的,将物資全都诓走的就……罕見。
趙啓就是想說,他能不能不參入這種皇子鬥争當中。
看似這個十四爺是來給他獻計的,實則,是來拉他入夥的吧?
真想拒絕,趙啓心說。
“趙啓,你現在知道我今天的來意了吧?”老十四認真嚴肅的問道。
趙啓平靜的看了趙啓三秒,眉頭凝重,若有所思。
老十四又說道:“難道你是要拒絕嗎?”
趙啓知道,他這是被“綁架”了,有苦難言,又不得拒絕。
這個十四爺,果然有兩下子。
“十四爺,”趙啓說,“您找我是想拉盟友?”
老十四輕輕的拉扯臉上的肉,漏出笑态,他說:“沒錯。”
呵呵,趙啓老早就知道了,聽老十四這麽一說,沒有什麽驚訝的。
如果他就此和皇十四子成了盟友,那麽,到底是福還是禍?或者,這對于他而言,是有利還是有害?
趙啓說:“十四爺,多謝您的擡舉我,但是,我還需考慮……”
老十四也不焦急,緩聲說道:“今晚,是最好的時機。”
“什麽?”趙啓問。
老十四說道:“若是我現在去支開四哥,和那船上的人,時間可以拖到今晚。”
趙啓看着老十四發愣。
老十四又添話說道:“他們現在就在清點船上的兵甲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覺得要多久才能清點完呢?”
這個趙啓就知道,那船上的兵甲之多,足夠清點的人弄上好幾個時辰了,如果不找出他們登記的冊子。
“其實呢,你别無選擇了。”老十四說,“隻要你和我合作,我保你能把船拿回來,相信你一定不舍得丢掉那麽多好的兵刃。”
一想到船上那麽多刀光锃亮的好兵器,趙啓猶豫了。
思沉半晌,趙啓才回過神來,說道:“好,我答應你。”
老十四興奮壞了,咧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好極了,行,我現在就去把事情辦好,到時候找人給你傳信,屆時你便帶隊前來,将船開走就好。”
趙啓點頭,老十四颔首。
至此,兩人就達成了協議。老十四即刻便告辭了,帶着阿晁就往外邊走去。
“十四爺,咱們真的要去将四阿哥和府兵們都支出來麽?”阿奇跟在老十四身後問道。
“是,”老十四,“我們就是要這樣做。”
“可是,可是,十四爺……”阿晁說,“這樣子可就完全把您自個往火坑裏推了!”
老十四笑了:“哼哼,阿晁,你想多了,你可知那趙啓是多麽重要的一号人物?”
阿晁搖搖頭。
老十四洋洋說道:“以後,咱們的軍械可能都要仰仗他了。”
“喔哇~”阿晁驚訝,不曾想這趙啓如此受器重,就連自己和他比起來都無足輕重吧?
二人快步往镖館的門外走,出了門,又進了巷子裏面,然後雇了一輛馬車快馬趕往碼頭。
不消一會兒,老十四就趕到了碼頭。
那碼頭上早已被官兵圍的水洩不通了,這個四阿哥真是好大的排場,一點也不忌諱,好似他是這兒的霸王。
“阿晁,你知道這最好的酒樓是在哪麽?”老十四忽然就問了阿晁一聲。
阿晁想了想,這個他知道,“挺遠的,那座高立的大樓就是了。”
沒錯,阿晁指着那個方向,高高的大樓矗立,就是這座小城最壕奢的酒樓了。
所以,老十四要把胤禛引到那座極遠的大樓。
“阿晁,你先找人去酒樓裏訂位,然後去和四哥說我在那兒等他。”
“十四爺?”阿晁不禁疑惑,“四阿哥把那船上的東西盯的那麽緊,怎麽可能随便出去吃酒啊!”
老十四笑說:“你就說,他看上的東西我也盯上了,若是他不來,那我就不會讓他獨吞。”若是他來,我就獨吞。
“十四爺好計謀。”阿晁贊了一聲,如此一來,四阿哥就不得不走一趟了。
“快去!”老十四催促。
阿晁當街立即找了穿的個人模人樣的小兄弟,遞了二兩銀子,跟對方說去酒樓訂包間的事。
那夥計得了銀子,開心的嘴都咧到了耳根子,二話沒說就點頭答應了,騎了匹馬,登上去就跑了。
老十四又說道:“阿晁,你去找四哥說說吧。”
阿晁點頭施禮道:“是,奴才這就去。”
于是,老十四便找了間小茶樓,登上二樓靠窗的單間,窗子打開,他便可看見那艘巨船上來來往往的官兵。
他們正在清點和搬運船上的器械,想來是沒有找到原本的登記本,現在,正一個人接着一個人的把箱子運下去,再在冊登記。
而阿晁,此時正沿着登機闆向上走去。
一個管事的官兵立即揮手,像驅趕蒼蠅一樣要将阿晁趕走。
還好……老十四下意識地摸了摸腰帶,那裏原本挂着的玉佩已經不在了。
方才,他便将玉佩取出來,交個了阿晁。
現在,阿晁将老十四給的玉佩拿出來一展,對方吓得趕緊下跪。
呵呵呵,肯定是把阿晁當成老十四了,這邊老十四見了咯咯笑。
阿晁将人扶了起來,然後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那人邊即刻帶着阿晁往船艙内部走去。
老十四在窗邊看着,不一會兒,阿晁就不見人影了,想來是已經走進内艙了。
接下來就看阿晁的表現了!
老十四叫了一壺茶,靜候佳音。
阿晁在侍衛的帶領下,沿着廊子一直走,到了最後一間屋子時,侍衛才暫停了腳步,敲了門,進去禀告。
一會兒,侍衛就從裏邊出來了,提醒阿晁進去。
阿晁進去後,胤禛就坐在案牍前。
阿晁行了個大禮。胤禛卻坐着不動,眼皮都沒擡,就慢悠悠的問道:
“十四叫你來的?”
“是。”阿晁答道,“我家主子已經在乾海大樓定好了包間,請四阿哥前去一叙。”
“喔?”
胤禛一聽,擡了眼皮,大笑:“沒想到他還會請我叙舊!”
要說兩人是親兄弟,但是,這坐一桌促膝而談的,除了逢年過節的家宴,平時可就沒那麽親狎了。
不過等等,照阿晁這麽說,十四已經來了?胤禛想到這裏吃一驚。
“十四有說要聊什麽嗎?”胤禛問道。
阿晁說:“我家十四爺就是想請您去喝杯茶,具體說什麽,奴才也不清楚。”
胤禛皺着眉頭長“喔”了一聲。
“貝勒爺,我家主子雖沒說什麽,但是,他能趕在您将軍械清點完之前讓奴才來知會您一聲,所談的,必定是很要緊的事。”
“趕在軍械清點完前?”胤禛喃喃的說道,心想這個十四弟可真不簡單,生情狡猾,竟然也打上了軍械的注意
這是要跟他談談分羹的事麽?
胤禛盯着阿晁,狠狠的瞪視,“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叫他别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阿晁微微擡頭一瞧,道:“貝勒爺,您還是親自和我家主子見一面吧,面對面的談才能把事情說開了。”
“哼——”胤禛氣的咬牙,用力狠狠地拍扶手,“你家主子——”
長長的一聲拖在空氣裏,胤禛閉了目才閉了嘴。
看來,不走一趟是不行的了。
阿晁低伏着頭,等着胤禛的命令落下,對方卻久久不言。
于是,阿晁頓感心神不甯,難不成這事涼了?
随即,胤禛卻說:“罷了,随你走一趟。”
阿晁心想,成了!
随後,在富察西的陪護下,胤禛就跟着阿晁出了船艙。
如此也好,将富察西這個麻煩一并帶走了,以免十四爺來的時候他會去通風報信。
富察西給胤禛準備了輛馬車,阿晁站在馬車外,跟着車子慢慢的走。
待行至老十四做客的酒樓下時,阿晁這種皇家保镖裏一等一的高手,竟然給肩上搭着抹布的小厮撲倒了。
馬車依舊如故往前走,阿晁和小厮聊了兩句就跟上去了。
而那個小厮,拿着從阿晁身上要來的玉佩,趕忙上了二樓靠窗的那間房。
“事情這麽快辦好了?”老十四将玉佩從小厮手中取來,問道。
小厮稱“是”。
老十四笑了笑,從袖子裏拿了碎銀子,丢給那嘻臉的小厮,“下去吧。”
小厮得了碎銀子,道了謝,屁颠屁颠的跑了。
老十四站到前面的窗邊,就可看見阿晁跟在一輛馬車旁。
看來,阿晁已經把事情辦好了。老十四将玉佩重新挂在腰間,又喝了一盞茶,這才起身走出了酒樓。
他直奔那艘巨船走去。
時下,那船上的人正是忙忙碌碌的,将刀刃兵器清點搬運。
見了不相幹的人,管理的人走下來,對着老十四揮鞭子,要将他趕走。
如此放肆,老十四當即就惱怒了,沖了上去,騰身,腳往前踢,正中那執鞭的侍衛。
“喔——”侍衛張嘴大喊了一聲,“砰”的一聲摔在甲闆上發滾了。
後背碰到了後邊的木闆,他才停了下來,伸出手指,指着老十四大喊:“你你你……你放肆!”
“哼——”老十四不屑的斜嘴歪笑,走過去,伸出腳尖去戳侍衛的肚子。
這個時候,船上其他的搬運貨物的人紛紛圍過來,他們把粗壯的手臂漏出來,炫出發達的肌肉,似是在恐吓老十四不要在這艘船上撒潑,否則會打爆他的牙。
老十四無所畏懼。反正胤禛已經走了,這裏就是他身份最大了。
别說教訓一個放肆的侍衛長了,就是這群亂湊熱鬧的小兵小将,他也可以肆無忌憚的收拾他們。
不過,現在他可沒有太多的閑心思,要解決的事是要将他們搬下去的兵刃搬回來。
行,不裝了,老十四直接将象征身份的玉佩拿出來。
質地通透的玉佩在陽光的點撒下,渾身剔透,泛着橘橙色的光澤,衆人看的驚訝。
“我是皇十四子。”他說。
趴在地上侍衛長頓時跳起來,“參見十四爺——”
衆人似是聽見了命令,“噗”的一聲全都跪地上了。
老十四滿意的點頭,對低首伏腰的侍衛們吩咐:“現在,把搬下去的東西全都搬回原位。”
這時,第一個給老十四跪下來的侍衛長便跳出來,說道:“十四爺,這些東西可是四阿哥吩咐搬下去的。”
老十四怒眉刀過去,刺的侍衛長趕緊低下頭,不敢直言了。
“我說搬上來,你就照做,别扯其他。”
侍衛長雖有氣,但是隻能低着頭受着,他知道,這個十四爺就是來搗亂的,船上的東西分明就是四阿哥先看上!
“你去,帶頭,把東西重新給我裝回來。”老十四點名要侍衛長去當帶頭人。
侍衛長無奈,隻好順從的點頭,領了一對人下去。
老十四站在上邊,眼睛像貓盯着狡猾的老鼠那樣看着侍衛長。
侍衛長果然是不老實的,他雖是聽着老十四的命令,待着下去搬東西,但是,沒一會兒,老十四便逮住了他和一個夥計悄悄眯眯的說話。
呵呵呵,老十四眯着眼睛笑了,想不到那厮這麽快就按耐不住了。
哼,趁早收拾了這個叛主的家夥。老十四沒再多想,就是從船上縱身一躍,如一尾錦鯉。
本是專注交代的侍衛長耳邊霎時就起了一聲穿破耳膜的尖叫,是那個小侍衛的驚恐聲。
侍衛長依着聲音,擡起手就給小侍衛腦子拍過去,“吵嚷個屁!”
他真害怕這一聲會把十四爺驚動呢,于是轉頭朝老十四那個方向看過去。
豈料,十四爺的腳尖就朝他的鼻尖砍下來,頓時,那鼻骨裂掉的疼痛直鑽大腦去。
“啊——”他的尖叫聲更是和他感受到的疼痛成正比,從喉口裏噴發出來,驚呆了所有人。
老十四将人撂倒後,原地站的筆直,那驚魂未定的小侍衛見狀,害怕的直哆嗦,未等老十四動腳,他就自個自覺的倒下去了。
老十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誰要是敢不幹活,動别的歪心思,想離開這去通風報信的……”老十四拔高了嗓子喊,“下場可不是這麽簡單的。”
言外之意,他對侍衛長的懲罰是輕的了。
那些個搬運工聽罷了,呆頭呆腦,面面相觑。
老十四見了,“哼哼”的發了幾聲,又狠狠地瞪了幾眼地上的人,這才做罷了。
之後,老十四一聲喝下,催着所有人重新進行搬運。他瘩氣的坐在船緣上,手上不知道是從哪隻箱子裏面取出來的箭弩,扛在肩膀上。
衆人老實的幹活,該搬東西的就搬東西,該站立維護秩序的就拿着鞭子到處轉悠。
他們時不時的朝船緣上看去,老十四那雙鷹喙般尖銳的眼神就會狠厲的瞟過去。
每當這個時候,衆人就慫膽了,迅速地将腦子轉過去,生怕十四爺手上的箭弩突然瞄準了他們。
搬運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而另一邊,乾海酒樓,胤禛的馬車已經到了。
馬車停在乾海大樓前,富察西上前将簾子拉開,胤禛從裏邊探出半個人來。
他身上的傷口并未好,所以,富察西貼心的上前去将其攙扶着。
阿晁立即走上來,跟在胤禛身側。進了裏邊,阿晁便招呼了一個小厮,問他十四爺訂的包間。
胤禛倒是疑惑了,阿晁一個貼身侍衛,竟然不知道他家主子訂的包間。
小厮聽見阿晁報了十四爺的名,便熱絡的招呼起來。
“各位爺,這邊請——”
胤禛瞥了一眼富察西,富察西懵懂的讀着胤禛的眼神,便攙扶着人上了樓梯。
小厮領着三人沿着樓梯一直往二樓最東邊的包間走去。
進了包間,胤禛才發現裏邊并沒有人。
“怎麽回事?”他腦子飛速的旋轉,難不成是十四弟诓騙麽?
阿晁趕忙上前解釋道:“四貝勒稍等,我家爺這是有事走開了。”
“呵——”胤禛動了動嘴皮嗤笑,“你連你家主子訂的包間在哪都不清楚,竟然還知道你家主子是有事走開了。”
阿晁也不慌,他本就準備的充分的,才不怕胤禛這麽突然發難。
于是,阿晁他徐徐道來:“貝勒爺,我家主子先把我派去請您了,而後這才自個來這酒樓訂了個包間的。”
“所以——我才不知道包間在哪。而且,像這種預定的包間,肯定是得由小厮或者老闆領上去的,這是酒樓一貫的規矩。”
胤禛:“哼哼哼……”
阿晁又接着說道:“至于我家主子有事離開,他早就交代了我,先将貝勒爺領下座了……”
他拉開椅子,恭敬的做了個請的動作。
胤禛意味不明的掃了阿晁一眼,這才在富察西的攙扶下坐上去。
阿晁趕忙上去斟茶:“勞您稍等片刻了,我家十四爺去去就來。”
胤禛端正的坐着,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十四弟要搞什麽名堂!
可是,過了半晌的,未見得老十四一個影子飄過來。
胤禛坐立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什麽,而阿晁卻站的安穩。
這是怎麽回事?胤禛掃了一眼富察西,後者上前詢問:“貝勒爺有什麽吩咐?”
胤禛眉頭鼓起來,憂郁。
他轉頭看向阿晁,“阿晁,十四弟到底去幹什麽了?”
阿晁:“回貝勒爺,我家主子許是去給您準備大禮去了。”
大禮?
不對!胤禛越來越覺得這裏詭異,“什麽大禮?”
阿晁說:“十四爺沒說。”
胤禛斜着目光,這個阿晁說的根本就是廢話,問什麽都不知道,除了敷衍就是敷衍。
幾蠱茶喝下去,胤禛的耐心已經被慢慢的尿意給耗盡了,再沒了心情等下去了。
“富察西,我們走。”
一聽這話,阿晁立即跳出來,攔在胤禛的面前,說道:“貝勒爺,您再等等,我家主子即刻就來了。”
“等個屁啊!”富察西手伸過去,将阿晁拉開,指着窗口的餘晖說,“太陽都跑了!”
“這,十四爺确實是去準備大禮了,”阿晁說,“貝勒爺您就再等等吧……”
胤禛不再搭理他,由富察西攙扶着往門外走去了。
阿晁站在後邊,看了眼窗口的橙色的微光,暗想着十四爺應該把事情辦的差不多了。
不過,就是不知道镖局的人上船了沒有。
“貝勒爺,貝勒爺……”阿晁從後邊跑着追上去。
走到樓梯拐角時,他一個箭步,就沖到了胤禛的面前,擋住了前面的路。
阿晁笑笑:“嘿嘿……”
富察西惱怒,站出來就要去推阿晁,阿晁見前面伸來了一隻魔掌,忙讓開。
富察西手抓空,人不可阻擋的向前撲過去,看着就要滾下樓梯了,轉瞬之間他便抓住了扶手把自己穩住了。
驚險的一幕,看得酒樓下面的人捏了一把汗。
阿晁卻依舊把注意力放在胤禛身上,他現在還不知道十四爺到底把事情辦到那一步了,他能做的就是穩住四阿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貝勒爺,恕奴才多嘴提醒一句,十四爺要和您聊的可非常事,您不妨多等一等……”
這時,富察西從樓下翻身跳起來,站到了阿晁背後,爪子伸出去就将阿晁拽的往後丢去。
阿晁被富察西這動作搞的一驚,反應卻極爲迅速,他反手抓住了富察西的手臂,借力使力,翻身上空。
然後拉着富察西的手臂狠狠一扭,“巴”的一聲,是骨骼契合之處的摩擦聲。
“噢——”富察西疼的扭眉毛,癟嘴,“呼呼呼……”
接着,阿晁一腳踹下富察西的下盤,将人踢翻。
胤禛瞪眼,呼道:“阿晁你放肆!”
阿晁才不畏懼,躬身上前,“難道貝勒爺就不想和我家主子聊聊這軍械的事麽?”
軍械?
呵呵呵……
終于暴露了!
胤禛明白了,他這個弟弟就是沖着船上那批軍械來的。
“既然他如此在意這批軍械,怎會遲遲不現身?”
阿晁:“十四爺隻是去準備……”
“行了,不必說了!”胤禛伸出手,将阿晁的話打斷。
他态度強硬:“你告訴他,這批軍械我是不會放手的!”
“叫他别打我東西的主意!”
阿晁眼睛晃了晃,心說:已經打了。
這時,富察西從樓梯下面爬起來,到了胤禛跟前,眼睛惡狠狠的瞪着阿晁,好似要将人打一頓才能作罷。
胤禛卻伸出手,富察西趕忙接住。“走,别和他糾纏了!”
富察西不甘心,“貝勒爺,若是不好好教訓他……”
“閉嘴!”胤禛說,“趕緊走!”他敢打包票,這個阿晁一定是十四弟派來拖延他的!
不然,十四弟怎會在這麽重要的事情上遲遲不現身。
富察西雖是不甘心,但胤禛的命令不容置喙,他隻好将人攙扶着下去了。
阿晁站在原地,依舊還想拖延一下的,但是,爲了避免真正的惹怒了四貝勒,他還是閉了嘴。
反正,已經把時間拖的差不多的了,人走了倒不是很要緊,他相信,十四爺那邊已經忙活的差不多了。
現在隻等着四阿哥去瞧瞧“大禮”!他一定會急火攻心到吐血的,哈哈哈……阿晁想想就覺得爽!
于是,他也快步跑下了樓梯,當街攔了匹馬,丢了兩三個碎銀子,這便跳上馬背,趕着追上去。
胤禛的車馬很快,急匆匆的,他是預料到了情況不對勁了,急促的想趕回去瞧瞧。
待差不多到了碼頭的時候,阿晁停下了他的快馬,他牽着馬走動。
前面的人群像沸騰的一鍋餃子一樣,嘈雜、擁擠,阿晁隻能透過縫隙,遠遠的看着那艘巨船上高高聳起的閣樓。
實在看不出來船已經是行走在水面上,但是,上邊很明顯的是,人已經換了!
船上已然插上了趙镖的镖旗,大風呼呼的吹着,镖旗成排成排的飄在空中,像極了威風凜凜的大将軍。
再則,上邊的人也已經換了,皆是阿晁之前在镖局裏看見的壯漢,肥健的肌肉高隆。看起來,他們就像是這艘巨船一樣,身上的發達的肌肉是高聳的閣樓。
這樣子看去,阿晁猜想,老十四已經把事情辦好了。
果不其然。但阿晁拉着馬往前跑的時候,那擁擠的人群漸漸向兩邊散開了,中間讓出一道寬寬的大道。
見狀,阿晁也拉了馬匹,向側邊讓開,退到行人站着的後面。
人頭攢動,阿晁看不見前面的情況,于是,抓着缰繩,跳上了馬背,這樣子,他足足高出了人頭的半個身子。
遠看去,四阿哥的身影就在馬車側,而他面前,跪下一片黑撲撲的府兵,看起來就是一群烏鴉。
“貝勒爺,船跑了!”富察西說。
遠在幾裏之外,胤禛便瞧見船上的不對勁,這才下了馬車,看見這群人時便是更加确定了!
船是真的跑了!!
他氣的都想跺腳!
就在此時,老十四那厮甩開折扇,慢慢悠悠的走過來。
“十四——”胤禛咬着牙,壓抑着内心的暴怒,但,額頂的青筋如蛟龍般盤旋,它們鼓起來,幾近要從頭皮下面爆出來。
“四哥,怎麽找上這來了,這阿晁怎麽沒把你留在酒樓裏?”老十四假裝嗔怪起阿晁招待不周。
胤禛冷哼一聲,指着老十四說:“十四,你故意找阿晁拖住我,好将船給劫走!”
老十四笑了,“怎麽能說是拖住四哥呢,弟弟我哪裏敢幹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不過是将哥哥請去喝茶而已。”
胤禛寒眸射出一束刀光,“呵呵”的笑,“十四,你好樣兒的!”
老十四高仰下巴。
胤禛甩了甩手,氣的不行了,眼睛都瞪的幹澀。
“富察西,我們走!”
“貝勒爺,咱們不把船找回來了?”富察西問。
胤禛猛瞪了一眼富察西,說道:“上馬車!”
富察西這才閉了嘴,趕緊托着胤禛,把他帶上馬車。
老十四站在馬車後面,咧着嘴,得意的不得了,扇子甩的“啪啪”響。
待馬車啓程後,後邊黑壓壓的一群府兵跟了上去。
馬路上讓開的大道頓時就充塞緊了人,阿晁坐在馬背上,朝路過的富察西比了一個蔑視的手勢。
富察西氣的牙癢癢,恨不得辭了貝勒爺,去将阿晁撕開。
等大部隊走了,馬路再次恢複人潮擁擠的場面。
阿晁便跳下了地面,拉着繩子趕到老十四面前,施禮道:“十四爺——”
老十四乍一看到阿晁,便道:“四哥太冷靜的。”
阿晁:“喔?”
“我都已經把整條船搶了,他還一聲不吭的,”老十四說,“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勒令府兵們沖上去,把船搶回來嗎?”
阿晁稍作思考,道:“十四爺絕對不會吞下這麽大的虧!”
老十四也擰着眉頭想了想,問:“四哥想做什麽?”
“這批軍械如此之多,”阿晁說,“四阿哥怎能任由它就這麽丢了,必定會想方設法的把它找回來的。”
老十四突然間悟了,扇子往阿晁身上狠狠的敲去,道:“四哥現在已經打算把軍械重新劫回來了。”
“是了。”阿晁附和說,“如今怎麽辦?”
“咱們雖然在這幫趙啓把船拿回來了,但是,若四哥派人在江上将軍械奪去,趙啓肯定不會記得咱們幫過他的!”老十四警鈴敲響了。
“十四爺,那咱們現在怎麽辦?”阿晁問,“咱們怎麽拖住四阿哥?”
老十四細細分析說來:“四哥已經在咱們這兒吃過虧了,這次肯定不會乖乖任咱們擺布了,想要再拖住他已經很難了。”
阿晁點頭。
“你現在即刻去镖局,”老十四吩咐說,“把四哥要劫船的消息告訴彪爺。”
阿晁旋思了一下,跳上了馬,沖着行人大喊一聲,“讓開——”道上立即嘩開了一條大道。
“駕駕駕——”
老十四這是想去找镖局的人幫忙,直接将胤禛半路攔截了。
看胤禛行路的方向,就知道他是要走陸路的,應該是要在下個渡口将趙啓等人圍下。
老十四想了想,便在街邊攔了輛馬,交了銀子,立即跳上馬背,“駕——”
他也要趕在胤禛之前,這樣子,船停下的時候,他可以立即催趙啓驅船跑掉。
胤禛現在身上還是帶着傷口的,老十四知道,馬車不會太快。他甩了一鞭子上馬肉,馬兒颠颠的,快步奔跑,不一會兒就跨到了另一條道上了。
而胤禛的馬車,還在另一條道上慢悠悠的走着。
老十四他要彎道超車,抓緊時間趕在胤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