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再也忍不住聲音，連滾帶爬地想去抱住月如吟的腿道：“大阏氏，大阏氏，是，唔…”
她的動靜有些大了，搖籃中的女嬰受到了驚吓，發出了不滿的嘤咛聲。于是還沒等她說完，外面就有人進來将她從帳中拖了出去。
月如吟沒有再看那個女奴一眼，而是将手伸進搖籃中輕輕拍了拍被吵到了的嬰兒。
女嬰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的氣息，又安穩地睡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帳簾一撩，進來了一個月氏打扮的侍女，跪在月如吟身側一邊替她捏着腿一邊輕聲道：“都處置完了，阏氏。”
說罷，又有些猶豫道：“可是我們就這樣處置了二王子的人，他得勝回來時，若是問責于您該如何是好？”
月如吟這些時日從身邊抓出來的細作不少，幾乎不是拔列隆的，就是拔列宣的。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草原上其它部族的人，不過這些人都成不了什麽大氣候。
月如吟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跪在她身邊的那個月氏侍女，說道：“難道我還怕他不成？”
那女侍當即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月如吟能從月氏裏一個低賤的奴婢，一個被當作禮物和貢品一般送到拔列宏身邊的人一步步走到夫人，而後位至大阏氏，靠的可不僅僅是她那張美顔絕倫的面孔。
這期間月如吟做過的事，恐怕拔列宣都未必比這個本來就是月氏的女侍知道得更清楚。
正因爲知道得更多，所以她才越發恐懼月如吟。
月如吟的眼神淡淡掃過她，揮了揮手讓她退了出去，并沒有再多說什麽。
這個侍女就算去告密，拔列宏信不信是一回事，總歸月氏如今跟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事未成，如果她在拔列宏這裏失去了寵愛，月氏也沒什麽好下場可言。
帳子裏隻剩下了月如吟和正在熟睡的她的女兒，月如吟輕輕地晃動搖籃，口中還哼着不知名的小調。
這次拔列宏身體不适，所以領兵上陣的一直是他的兩個兒子。
拔列宏自信自己平衡之術已到了極緻，拔列宣和拔列隆可以暫時爲了戰事互相妥協，但永遠不可能吃到一個鍋裏去。
前方還有他特意安排的月氏的人，和他身邊的左右賢王，幾股勢力錯綜複雜的交纏在一起，拔列宏自信沒有人能抛開他，在陣前自立爲王。
他就在陣後，一是爲了養病，二也是可以壓陣。
況且，關外也不是所有部族都願意打這場仗的。
年前那場敗仗，許多小部落至今還沒有緩過元氣來，現在又要對大燕用兵，底下很多人一直覺得是月如吟這個妖孽将王迷得暈頭轉向，搞出一個聖女不說，還唆擺得拔列宏再起戰端。
和大燕一個遠嫁邊地的公主勾結有什麽用？大燕的天子病重又什麽用？
隻是病重，又不是駕崩了！
靖元帝早立東宮，而且上下君臣一心，哪兒來的什麽可趁之機？
現在好了，晉雲城遲遲攻不下來，就算塔塔兒部的王軍全都壓在了晉雲城下，也沒見起了什麽作用。
析津城和晉雲城之間的那條官道更是，用了不知多少人命去填，在那條官道上死的部族勇士，屍體都快堆成了一座山了！
底下這些小部落滿腹牢騷，巴不得明天就停下戰事，先行休養生息，在前方自然也是敷衍了事，明擺着不如第一次那樣的雄心壯志。
月如吟想到昨日王帳裏怒氣沖天指責她的那幾個小部落的首領，說她心懷叵測，是爲了穩固月氏的地位，才一直煽動王攻打大燕。
她的唇角勾起了一點笑意，心裏覺得這些人實在太蠢了。
戰事能起，确實有她在背後的推波助瀾可那是爲了她自己，爲了她的女兒，和月氏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又不是月氏人，要穩固月氏在草原上的位置做什麽？
月如吟的部族早就在塔塔兒部橫掃草原的時候被屠滅了，她的父母，兄弟，親長全都已經埋在了草原的深處。
她僥幸逃過一劫，卻又被月氏俘獲，成爲了月氏裏任打任罵，晚上隻能和羊群睡在一起的奴隸。
長生天不僅賦予了月如吟足夠的美貌，讓她能在一衆奴婢裏脫穎而出，成爲月氏獻給拔列宏的一個禮物。
祂還賦予了月如吟聰慧的頭腦，和足夠堅毅的内心。
這些東西才是讓她一步步從奴隸再到如今力壓身後有兩大部族，膝下又有兒子的左右阏氏，成爲拔列宏身邊唯一一個大阏氏的根本原因。
但，還不夠。
月如吟依然輕輕地哼着以前她母親哄她睡覺的時候會哼唱的小調，搖籃中流着她的血脈的女嬰睡得眉眼酣然。
僅僅隻是拔列宏身邊最得寵的女人怎麽夠，拔列宏已經老了，他總有一天是要先死的。
如果月如吟滿足于現在這個這個位置，讓拔列隆和拔列宣上位，她隻會成爲新王身邊一個泯然衆人的女人，然後對着左右阏氏這樣的手下敗将再一次俯首稱臣。
可是拔列宣和拔列隆一直就是拔列宏身邊最得寵的兒子，所以她得想想辦法，最起碼能讓她能有動手腳的餘地。
一場一緻對外的戰事，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先不說戰場之上刀槍無眼，到時候拔列宣和拔列隆死了，誰知道殺死他們的箭矢是從哪兒飛來的呢？
左右大燕和塔塔兒部已經是死敵了，想來也不會介意月如吟将這口鍋扣給他們的。
當然了，拔列宣和拔列隆沒有簡單就能殺了，所以月如吟還有後手。
拔列宏如今和她都在後方，月如吟有的是機會。生不生兒子，其實對月如吟來說根本無所謂，甚至生女兒更有利于她現在的處境。
拔列宣雖然看她的眼神從放肆打量，到謹慎小心，但想着她膝下無子，所以才能容忍她至今。
不過有沒有拔列宏的兒子，又有什麽要緊的。月如吟想要的，是自己得到拔列宏一樣的權利，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
雖然這個想法現在聽起來荒唐，但沒關系，她還有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