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的父母也是一直在裴家服侍着的,這些年已經在老宅裏做到外門的管事了。
裴家也是世代清貴,富貴俱全的人家,是以能在裴家做到管事的自然也不是什麽沒見過世面的人。
平陽侯府的小花廳布置得一看就知是少見的顯貴人家,杜若的父母是習慣了富貴,還能表現得自然又不失恭謹。
倒是那個杜若父母準備說給杜若的那個郎君,可能因着年齡不大,又是頭一次來京中這樣顯貴的勳貴人家中,便顯得有些束手束腳的。
骨肉分離兩地,杜若的父母也時常擔心着自己的女兒。隻是杜若往日裏寫家信回來時,都會在信中說二娘子待她很好。
後來聽說元二娘子許給了晉陽長公主的獨子,杜若的父母便想着杜若已經到了年紀,也該想着婚配的事了。
原本寫信給京中試探的時候,杜若的父母也沒想到京中這邊會這麽痛快。
不僅很快同意讓杜若回河東成親,而且還放了她的身契,這可就是天大的臉面了。
畢竟放身契就得到有司更改戶籍,在京中沒點臉面這事兒可不能辦的這麽快,這麽順暢。能願意麻煩這一道,就已經很難得了。
知道這邊放了杜若的身契,杜若父母再相看兒郎的時候,便也沒考慮裴家家中那些管事的兒子或者是裴家鋪子上的人了。
不過即使知道元二娘子待人寬和,但是聽京中來信說,元二娘子不放心他們給杜若選的人,讓他們帶着人上京中相看一下的時候,杜若的父母還是有些驚訝的。
杜若的父母隻在小花廳等了一會兒,元妙儀就來了。而且不僅她來了,往日裏想見還要費些功夫的平陽侯竟然也跟着來了。
杜若的父母沒想到蕭雲樾也會跟着一塊兒來,站起來行禮的時候心中都還有些驚疑不定。
府中其他人倒是對這個場景十分見怪不怪了,隻要侯爺在家中,多半是要和夫人呆在一處的。
元妙儀的态度十分溫和,連忙叫了起身,還讓人上了茶來。
她今日穿了一件遍地錦丁香色上襦配着月白色的下裙,梳成雙螺髻的發髻上簪着一隻海棠嵌綠松石金步搖。她足夠鮮妍清豔,連這個小花廳仿佛因她的容色而明亮了些許。
蕭雲樾雖然沒說話,但看起來臉色倒也還好,并沒有多麽兇神惡煞,所以杜若父母的心也逐漸放了下來,答起了元妙儀的話來。
本就是爲了杜若的婚事考量才想着看看杜若父母給說的是什麽人,那男子的家世元妙儀早就派人查了個底朝天,知道那一家人在本地都是有名的憨厚本分人。
今日見了面後,看那個兒郎雖然有些緊張,但相貌堂堂,答起話來也算本分,這才徹底地放下心來。
送走了杜若父母一行人後,元妙儀又叫來崔嬷嬷,讓她幫着打點杜若的行裝,原本她給杜若準備好的那些嫁妝,都讓她壓在箱底帶走。
杜若今日沒有到前廳來,但是她父母到京中的那日,崔嬷嬷就帶着杜若去見過人了,杜若對父母選的人也是滿意的。
如今元妙儀也點頭了,那杜若就得備着回河東成親了。
比起嫁在京中的其她三人,杜若這一回河東,就不知道下一次相見是什麽時候了。
雖然她和菘藍是後頭到元妙儀身邊來的,但是朝夕相對這麽些年,主仆之間也是有感情的。
崔嬷嬷從屋子裏出去後,屋内就隻剩下了她和蕭雲樾,元妙儀的臉色難得有些怅惘。
其實今天宮中确實是發生了一些讓蕭雲樾不快的事情,隻不過他一回家看見了元妙儀就将這些事抛在了腦後。
現在看元妙儀的臉色有些怅然,他便輕聲安慰她道:“河東也不算太遠,将來說不定你們還有再見的機會的。”
蕭雲樾不覺得元妙儀爲了和侍女分别而感傷是小題大作,他知道妻子身邊這幾個大侍女在她身邊陪伴了多年,舍不得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元妙儀歎了口氣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她能回到父母身邊,嫁得好過得好才是最要緊的。”
說完又收起了心中那點不舍,看着蕭雲樾說道:“我還沒問你呢,你今日這麽早回家,是不是在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蕭雲樾提起這事臉上便閃過一絲煩躁,但既然元妙儀問了,他也不想瞞着妻子,還是點了點頭。
今日小朝會散了之後,靖元帝爲了隴西草場一事叫蕭雲樾去南書房議事。
舅甥倆說完話後,正好又到了用午時,靖元帝便讓蕭雲樾跟着他一道去皇後的未央宮裏用午膳。
今日恰逢晉陽長公主也來宮中和皇後說話,用完膳後蕭雲樾還能和長公主一道回來。
原本是再好不過的安排,誰知今天淑妃也來向皇後請安,幾人正好湊在了一處。
席間淑妃不知爲何提起了鎮國公世子夫人再度有孕一事,便笑着看着蕭雲樾問道:“京中都說平陽侯夫婦感情深厚,想來麟台和元二娘子成親也有些時日了,不知宮中何日能聽到這樣的好消息呢?”
蕭雲樾怕宮中爲了此事爲難元妙儀,早就和天子還有皇後打過招呼,說塔塔兒部未平,他想等關外平定再說此事。
他是打小就軸慣了的人,靖元帝和皇後都清楚他做了決定旁人很難更改,既然長公主那兒都沒有異議,兩人也就都随孩子去了。
因爲前些時日宮中那事,蕭雲樾對淑妃的臉色平平,聽了這話便淡淡答道:“我如今在朝中諸事纏身,少有閑暇能陪在夫人身邊,便打算等關外安定下來再說此事。”
淑妃聽了之後掩唇笑道:“早聽說榮安侯府的這個小娘子在閨中的時候就十分矜貴,這婦人有孕,男子也不能替代,若是關外之事遲遲僵持不下,你們總不能一直不要孩子吧?
淑妃的語氣帶笑,雖然話有些難聽,但現下這種場合下,看起倒來更像是閑話家常而已。
蕭雲樾不知道淑妃好歹也是國朝有品秩的貴婦,爲何總和市井之人一樣愛說别人的家長裏短,他和夫人什麽時候要孩子關她什麽事?連他親媽和親舅舅都不管。現在聽她話頭指向元妙儀,心裏更是十分不滿,當即就要反駁。
而一旁的晉陽長公主隻看兒子的臉色就知道他要發作他那狗脾氣了,到底天子還坐在上頭,于是她用帕子輕輕按了按嘴角,輕笑着說出了一句讓淑妃之後再也沒有開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