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來的還不是拔列宏,隻是他其中一個兒子帶的使團而已,也不算是兩邊多麽正式的和談。
而且靖元帝心中還有一個考量,那便是冬獵向來是禁軍們大顯身手的時候。塔塔兒部已經領教過了大燕的邊軍,冬獵的時候彰顯禁軍的軍容,也是一個很好的震懾。
朝中的反對之聲自然是說我大燕泱泱大國,既然已經同意了和談,還是在盛京中商談此事顯得正式一些。
至于冬獵,再推上一段時間也沒什麽大礙。
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值得反複争執的大事,隻看内閣并沒有多反對靖元帝的意思,便知道其他朝臣妥協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說來江甯行宮也是大燕最大,景色最好,修建得最奢華的一個行宮,拿來待客倒也合适。
隻是塔塔兒部的使者入住行宮,許多東西都需要重新安排,隻怕皇後娘娘又有得忙了。
晉陽長公主留元妙儀一道用了晚膳,見天色有些暗沉,雖說行宮中自然是安全無虞的,芙蓉樓和行雲閣相離也不遠,但長公主還是放心不下,便讓蕭雲樾将元妙儀送回行雲閣。
因爲臨着江甯山,所以江甯行宮自然是比京中還要冷一些的。蕭雲樾讓人将元妙儀手爐裏的炭換成新的後,才和元妙儀一道出門。
崔嬷嬷知道要來江甯行宮之後,便着人緊急趕了幾件厚實的裘衣出來。再加上手爐中的炭火正旺,雖然寒風撲面,元妙儀倒也不覺得冷。
蕭雲樾今日也被長公主逼着在外面罩了一件狐裘,這件裘衣原本是做了準備給他送去晉雲城的,所以分外厚實。
好在蕭雲樾身姿高挑,猿背蜂腰,穿起來倒也不顯得臃腫。
今日一早蕭雲樾就被靖元帝叫走了,所以雖然說起來元妙儀在芙蓉樓裏呆了一天,但是兩個人卻沒怎麽見面。
行宮中的道路不比盛京皇宮中的宮道,尤其是連着芙蓉樓和行雲閣中有不少都是小道。
皇後雖然寬厚,但是治下倒是極嚴的。路上偶爾能遇見一些宮人,見到他們倆舉止親密也隻是規矩行禮,并不敢多看。
元妙儀今日穿的是一條銀紅色的石榴裙,绛绡的料子層層疊疊的看起來華美非常,裙裾拂過小道時還會發出輕輕的沙沙聲。
“我聽說塔塔兒部這次有意似乎有意求娶公主。”元妙儀說話時呵出了淡淡的霧氣,蕭雲樾貼了貼她的手背,感覺還是有些涼意,便将母親塞給自己的暖袖給了她。
蕭雲樾及冠之後,容貌雖變化不大,但已經逐漸褪去了少年時些微的稚氣,變得更加成熟。
他輕輕嗯了一聲接着道:“這次使團裏還帶了拔列宏的小女兒,似乎是想兩邊互相聯姻。”
這本不是蕭雲樾的分内之事,蕭雲樾也不是很關心,但他正好前些時日從自己母親那兒聽了一耳朵。
元妙儀比一般的閨閣女子要高挑一些,和蕭雲樾并肩同行的時候,隻要輕輕一偏頭便能靠在他的肩上。
所以蕭雲樾低頭去看她的時候,正好能看清她聽了這話後眉頭輕輕蹙了起來,眉間繪着的黛青色花钿也随着微微一動。
他伸手将元妙儀耳邊的幾縷碎發捋到她耳後,一下便猜出了元妙儀在擔心些什麽後低聲問道:“怎麽了?可是擔憂鄭家的那個小娘子?”
靖元帝唯有嘉甯公主一個女兒,前些時日剛剛出嫁。
當然了,就算不出嫁靖元帝也不會讓自己唯一一個嫡親的女兒去和親。
不管是前朝還是大燕,但凡有和親之事大多都是擇宗室女封爲公主出嫁。若沒有适齡的宗室女,在勳貴大臣家中擇選也不算罕見。
她們三人中,隻鄭绾的親事還未擺到台面上來,若有個萬一……
元妙儀想着待會兒要不要寫封小箋暗示高夫人盡快将鄭绾的親事說定,大燕和塔塔兒雖然暫時休戰,但塔塔兒部并未俯首稱臣,衆人心中都清楚再啓戰端是早晚的事。
一旦開戰,和親公主的下場不必多言,能痛快一死,屍身回到故國都是好的下場了。
蕭雲樾也是這麽想的,他對元妙儀說道:“若你擔心,讓鄭家盡快給這位小娘子定下親事便是。何況。”他微微一頓道:“陛下未必會答應此次下嫁公主和親。”
晉雲城外一戰,拔列宏的大兒子都差點埋骨城下。靖元帝素來手腕剛硬,如此大勝之下還遣公主出嫁倒顯得大燕有些示弱之意了。
何況不管是柔然還是塔塔兒部求娶公主和親,都是爲了随媵的工匠,金銀,也不是真沖着公主去的。
不過事有萬一,誰知道和談的時候會出現什麽意外,所以元妙儀回到自己院中後連钗環都來不及卸,便寫好信箋讓崔嬷嬷親自送到了高夫人那裏。
菘藍幫着白芷一道給元妙儀卸妝,隻是一直看着元妙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元妙儀自己拆去耳珰,從鏡中看到了菘藍的表情後輕笑一聲道:“怎麽了菘藍?”
元妙儀對身邊這幾個一等侍女一貫都很寬容,所以菘藍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說道:“奴婢聽人說,這次塔塔兒的使團還帶了他們的王姬過來,說是,要許給小侯爺做側室。”
塔塔兒使團即将到江甯行宮中來,也不是個秘密,随行帶了王姬也是衆所周知的事,侍女們會私下議論此事倒也不算稀奇。
隻是這個言論元妙儀還是第一次聽說,她看着菘藍有些擔憂的臉色,忍不住輕輕一笑,有些無奈道:“難怪剛剛冬夏跟我說你今日一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原來就是爲了這事?”
一旁的白芷一邊給元妙儀篦發一邊也跟着笑道:“我瞧着她就是平日裏無事的時候話本子看多了,姑娘你就該把她私藏的那些雜書都收起來,免得她胡思亂想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