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日穆玉初的母親因爲她久久無有子嗣一事,搬去了大昭寺清修,希望自己的虔誠能爲女兒帶來一個孩子,好破除她現下的困境。
或許是穆夫人太過虔誠,總之還未到半月,就在有一日晨課時突然暈了過去。
穆夫人身邊嬷嬷被吓的有些慌亂,還是大昭寺派出了僧人來京中通知了工部尚書家中。
等京中來人要接回穆夫人時,大昭寺裏的人已經給她做了一些簡單的診治。
穆夫人的身體并無大礙,隻是有些太過虛弱,需要好好補養身體。
穆玉初聽到消息後就急得無法,穆家左右也是燕玄澈正經的姻親,燕玄澈便抽了個時間帶穆玉初回家探望。
雖說是自家的女婿,可燕玄澈是皇子。他到工部尚書府上,穆大人自然不敢用平常人家對待女婿的态度對他。
穆大人陪着燕玄澈在前廳說話,穆玉初在穆夫人身邊的嬷嬷的帶領下急急去往母親的卧房。
前廳裏,穆大人像在對着楚王殿下奏對。而内室裏,穆玉初看着躺在床上瘦了兩圈不止,而且還虛弱非常的母親,眼眶瞬間便紅了起來。
見她進來,穆夫人也是艱難地沖她招了招手,讓她來自己身邊坐。
穆夫人身邊的錢嬷嬷站在一旁,一邊擦着眼淚一邊道:“娘娘,夫人爲了你每日在大昭寺裏食素苦修,才會突然病倒的。”
“好了,和娘娘說這些幹什麽,我這不是沒事嗎?”穆夫人的聲音還很虛弱,可卻毫不猶豫地打斷了錢嬷嬷的話。
大昭寺中的苦修,需得每日随僧人一道,食素,做工,再一起做早課晚課。
穆夫人自小出身名門,嫁人後在夫家也是養尊處優,何況她年紀已經大了。身貴體弱,哪裏吃得了這樣的苦。
她從被子裏伸出手,握住了女兒有些微涼的手,對一旁伺候的人道:“好了,都下去吧,我想和娘娘說說話。”
“哎。”錢嬷嬷應了一聲,随後沖屋内其她的侍女招了招手,侍女們便跟在錢嬷嬷的身後魚貫而出。
見人都出去了,穆夫人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道:“好了,初兒,把眼淚擦擦,聽母親說。”
穆玉初帶着鼻音嗯了一聲,用手帕摁了摁自己的眼角,拭去了自己眼中的濕痕。
穆夫人的聲音還是有些虛弱,她喘了幾聲才道:“初兒,你嫁入皇家之後母親便一直擔心着你。見你和殿下夫妻相得,這才漸漸放下了心。”
其實穆玉初和燕玄澈之間遠沒有到穆夫人所說的夫妻相得,至多不過是相敬如賓而已。
但她卻沒在此時反駁自己的母親,而是點了點頭後聽着穆夫人接着說道:“隻不過你們雖是夫妻,可楚王殿下畢竟是皇子。皇室中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
聽到這裏,穆玉初已經知道了母親接下來要說什麽,她反握住母親的手後輕聲說道:“我明白的母親,便是将來殿下有了側妃,我也會和她好好相處。”
說完這句話後,穆玉初喉中哽咽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後接着道:“不會拈酸吃醋,讓穆家和殿下爲難的。”
穆夫人的眼中也有了淚水:“初兒,母親知道,讓你說這樣的話等同實在剜你心上的一塊肉。可你身在這個位置,很多事便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說完又用力抓住了穆玉初的手道:“保重自身,盡快有個孩子。初兒,夫君的寵愛不過是昙花一現而已,妾室縱然再美,再能勾住殿下的心,皮囊也有老去的一日。”
“靠防是防不住的,殿下一旦納了側妃,便會像開了口子一般,府中有更多的女人進來。隻要你膝下有子,坐穩了正室的位置,妾室們就不能越過你去。”
縱然是皇家,也有禮法約束。母女倆心照不宣的事便是燕玄澈要謀算那個至尊之位。若将來有一日……
天子有後宮三千佳麗,隻要坐穩中宮,那麽其他的便都不重要。
至于她戀慕丈夫的那顆心?傷着傷着也就習慣了,皇室中,勳貴家中的女人誰不是那麽過來的?
能像定國公待晉陽長公主和裴大人待發妻那樣的從一而終,到底是少之又少的。
穆玉初明白自己母親說的這番話全然是發自肺腑的爲了她考慮,不說天子,如今太子宮中的良娣,孺人俱已齊全了。
太子妃的出身還比她更高貴,膝下也有兩個孩兒。
天家富貴之下,一生一世一雙人,隻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望而已。
其實穆玉初能感覺到最近燕玄澈的心中似乎已經有了側妃人選,同意選側妃是爲了這個女子,暫緩此事應當也是爲了這位女子。
雖不知這名被燕玄澈牽挂在心中的女子到底是誰,可料想對方的出身定然不低,否則燕玄澈直接讓宮中賜婚便是,何必如此左右搖擺?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丈夫心中有了别人的時候,穆玉初感到痛徹心扉,幾乎是一夜未眠。
可楚王妃的身份讓她不能在人前洩露半分,第二日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她還要在衆人面前維持着王妃的儀态和賢淑。
或許就像母親說的那樣,摒棄掉心中對丈夫的愛意和期許,也許她會好受的多。
看着眼前母親虛弱的樣子,穆玉初更不敢告訴她自己心中的猜想,隻能伏在母親的懷中大哭了一場做罷。
穆夫人隻以爲女兒心中是爲了剛剛她說的那番話而委屈,倒是沒有多想。
回去的路上,見穆玉初眼眶紅腫,燕玄澈也關心了兩句。而穆玉初隻是挂出了一貫溫柔的笑容道:“隻是見母親病成這樣,心中有些不好受。”
“本王明日去請宮中的醫令前來診治。”燕玄澈也沒有多想:“剛剛聽嶽父說,嶽母身體還是有些虛弱,你回王府中看看有什麽補藥送來。”
穆玉初雖剛剛爲着燕玄澈哭過,可見他此時又如此貼心,心中又難以抑制的泛起了一絲愛意。
夫妻倆還沒說兩句話,馬車突然狠狠一颠,燕玄澈扶住穆玉初沉聲道:“怎麽回事?”
外面的車夫掀開車簾有些惶恐道:“太平坊這裏人有些多,這馬不知爲何突然有些受驚了,撞上了别府的馬車。”
燕玄澈眉頭一擰,朝車外看去,被撞的馬車上的徽記赫然是榮安侯府的。
見對面馬車中下來的那個嬷嬷,燕玄澈朝更肯定車裏坐的是元妙儀,他心中莫名,放下車簾後讓馬車旁的随侍去問問對面的情況。
好在車夫及時控住了馬,對面的馬車和人都沒什麽大礙,而且顯然也不準備計較此事。
穆玉初隻覺得丈夫突然有些不同,卻不知爲何。
等馬車擦身而過的時候,聽見對面馬車裏傳來的略微冷淡的女聲時,再看看身側的丈夫的神色。
或許是出于女人的直覺,穆玉初突然知道了,丈夫心中所想的那個女子,一定就是對面馬車中的那位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