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年不久的江南道一案的風波,在京城中還殘留着些許尾韻。城外青石闆上,前廣平侯和吏部尚書三族的血迹尚且還沁在上面。
被後世稱爲“靖元輸銅案”,牽連一位郡王,兩名伯爵,數名官員,和邊關諸州中幾大豪族,流幹了數千人的血的大案,就這樣,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裏,緩緩揭開了序幕。
臨安伯稱病在家許久,但是新平伯還是要上朝的。隻不過他在朝中職位不顯,所以大多數時候都隻是在朝中充當背景闆,光明正大的站在同僚身後發呆。
他隻覺得新平伯府最近像是走了什麽黴運一般,先是兒子在自家宴會上做出了醜事。
好不容易兩家議定了婚事,将此事暫時遮掩了過去後,誰知娶回來的竟是個母夜叉。
不僅新婚第一夜就讓伯府裏鬧出了人命,而且又因新婦娘家門楣比新平伯府高上些許,所以腰杆鐵硬。
别說是尤謹行這個丈夫壓不住周窈,就連新平伯夫人這個婆婆都壓不住,新平伯太夫人更是被氣得躺在床上起不來。
這些周窈自然不會在乎,她本來就覺得下嫁給尤謹行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尤謹行躲出去後,她也沒有絲毫收斂,反正她在新平伯府中還是和在娘家一樣,心情不好就打雞罵狗的,尤謹行屋裏的那些花花草草也基本快被周窈處理光了。
緊接着尤謹行又在馬球場裏被平陽侯踢斷了腿,現如今躺在床上,脾氣一日比一日更暴躁。
不僅新平伯夫人深深後悔怎麽這麽輕易娶了這麽個災星進家,連新平伯都開始想着能不能讓兒子和周窈和離,哪怕讓尤家出點血都行。
今日是小朝會,近日來朝中又沒什麽大事,不過是各部例行彙報一些雜事而已,這些事新平伯都插不上手,所以他一直面色恭敬地站在那兒心中想着自己的事。
而這個小朝會很快就會像以前那樣,無風無波的結束。最起碼在那位禦史站出來前,新平伯是這麽想的。
被身後的同僚狠狠杵了一下的時候,新平伯還在想着要不要下朝之後去找臨安伯聊一聊,最起碼讓他管束一下周窈也是好的。
新平伯被肋下的疼痛驚得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名禦史已經出列了。
新平伯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看同僚,又看了看出列的那名禦史,不太眼熟,似乎是個禦史台的新面孔。
“啓奏陛下。”那名禦史執着朝笏,一闆一眼道:“臣有本奏。”
在場的朝臣,除了早已知曉何事的幾人之外,紛紛心中一凜。
畢竟能讓禦史台在朝會上當朝啓奏的便絕無小事,否則一般的谏議都會由察院轉至台院後,再轉至内閣。内閣無法處理的,再上達天聽。
“愛卿請講。”
得了靖元帝首肯之後,那名禦史便接着開口說了下去,他接下來說的話,讓殿中一片嘩然。
“臣要參安平郡王邵俨,臨安伯兼尚書右丞周弘濟,濟州别駕蔡惠,欽州江濟府縣令……”禦史洋洋灑灑地報出了一大串名字後,聲音漸大:“結黨營私,與冀州當地官員,豪族互相勾結,違反朝中律令,向草原輸銅。圖謀不軌,欺君罔上!”
此話一落地,朝中頓時一片嘩然之聲。
這個案子若說起來可不比前些時日的江南道一案小,甚至一旦坐實,隻會比江南道一案牽連更多的人。
畢竟結黨營私,賣官鬻爵可能隻是一族削爵砍頭,可向草原輸銅這種先帝親定的遇赦不赦,形同謀反的大罪,一旦坐實,便是九族都得走上刑場了。
哪怕安平郡王将太祖欽賜的丹書鐵券頂在腦門上,隻怕也免不了如此之大的罪過了。
殿中衆臣不顧正在朝會,紛紛開始交頭接耳,新平伯更是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暈了過去。
”大膽。“靖元帝的聲音并不大,但語氣中似乎裹挾了雷霆之怒。殿内紛雜的聲音一頓,随後衆臣紛紛下跪齊聲道:”陛下息怒!“
靖元帝久久未在說話,有跪在前排,吃了豹子膽的官員悄悄擡起頭來,打量天子的神色。隻可惜天子的面容隔着冕旒,看不清表情。
有聰明的又轉頭去看前面的太子和楚王殿下,還有平陽侯和内閣大臣們的臉色,見他們面色平靜無波,便有人開始懷疑此事是否是天子授意禦史台,當朝揭開。
靖元帝的眼神在殿下諸臣的身上來回梭巡了一遍緩緩開口道:“衆卿平身吧。”
殿内的諸臣起身後,也不敢再開口議論,而是開始交換眼色,最後再不約而同地若有似無的打量起了新平伯。
畢竟臨安伯和安平郡王和其它一衆官員此時都不在殿内,衆人隻好去看前不久剛和臨安伯做了親家的新平伯。
新平伯此時後背已被冷汗浸透了,就算他再不通政事也知曉,向草原輸銅是多大的罪名。
雖說禦史的彈劾名單裏并沒有尤家的名字,可他和臨安伯剛成了親家,而夫人還和安平郡王妃出于同族,這般牽扯下來,誰會相信尤家是清清白白。
新平伯倒是很想就這麽在殿下一死了之,隻是殿前失儀同樣也是大罪,他隻能在衆人隐晦地打量中,強撐着面上的恭敬在那兒站着。
靖元帝的聲音此時已經恢複了往日裏聽不出喜怒的樣子:“令武侯司将在京中的涉事之人的府邸暫時圍住,命欽差前往端州讓安平郡王上京自辯。同時令内閣協同禦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共同審理此案。”
說罷,被天子點到的幾部的主官們齊齊出列領命。
靖元帝看了鴉雀無聲的朝堂一眼,随後便道:“衆卿若無其它要事啓奏,便退朝吧。”
衆臣退出含元殿的時候,相熟的官員默不作聲地對視了一眼,心中都十分清楚,平靜了許久的朝堂即将再次掀起巨浪。
宮城外的天空黑雲壓壓,空氣裏已能嗅到一場大雨即将到來。
而已然身處漩渦中心的新平伯,隻能強撐着走出了太平門,剛看到自家的仆從,還沒來得及踏上馬車,便直接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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