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這一商議,就足足議了一上午。
武安伯府中。
江明月正端坐着,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藕道姑施法。
白藕道姑那一對幹涸的眼坑,此時,其中一個被刀子劃開,鮮血淋漓,她坐得端端正正,臉上皮肉卻不時抽搐一下,顯然疼得厲害。
忽然,她似有所覺,猛一擡頭,然後整個人劇烈一抖,像被什麽擊中一樣,往後仰去。
江明月顫聲道:“幹娘?”
白藕道姑那隻眼中不斷流淌着血水,她疼得全身顫抖,整個人癱軟在了地上。
江明月強忍着害怕去扶她,她好一會兒,才停止了顫抖,低聲道:“他們用了火!眚根被毀了!回不來了。”
江明月一驚:“那,那怎麽辦?”
“不要緊,”白藕道姑摸了摸臉上的血水,緩緩地坐正:“也夠了,一刻鍾,足夠這些人膽戰心驚了,百官人心惶惶,我倒不信,皇爺真敢一意孤行!”
江明月顫聲道:“可是幹娘,我們爲何要阻撓她?盛明珠氣運越足,不是越好嗎?”
白藕道姑“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她出生便已高高在上,得帝王信重更是錦上添花,這樣就剛剛好,若當真叫她祥瑞之名達于天下,氣運如日中天,那……過猶不及,所以,甯可壓一壓,也不可讓她太過煊赫。”
她開始自言自語,神神叨叨,還擡手揮舞了幾下,薅到了江明月的頭發。
江明月咝了一聲,捂住頭,想說什麽,但白藕道姑已經不理她了,江明月嘟了嘟嘴,隻好提着裙子站起來,輕手輕腳地出去,小心地關上了門。
一轉回身,她瞬間收了在裏頭的乖巧神色,嘴角帶笑,意得意滿。
她一邊慢悠悠往外走,一邊緩緩地回過手指,指尖把玩着耳上的珍珠,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來。
明珠?區區俗物,怎配與明月争輝!
你的一切,終将是我的養料,送我鳳舞九天!
她并不知道,此刻,就在她身後的屋子裏,白藕道姑正摸索着,急急把指尖的頭發纏成了一團,塞進了流血的那隻眼窩裏,血水緩緩止住,白藕道姑長長地松出了一口氣,神色複雜。
臨近中午,聖旨才最終拟定。
珠珠封号加順天二字,封爲順天護國神公主,超品,歲祿萬石,衣色定爲曙色,賜穿龍鳳呈祥袍。
其實歲祿原本想定爲五萬石的,但端王爺覺得用不着,他哥本來就窮,這方面沒有必要這麽多,所以在他的一再推辭之下,便與親王一樣,定爲歲祿萬石。
除此之外,因爲珠珠是超品公主,位比儲君,所以明熙帝又專門賜給了她兩千侍衛,扈從保護,歸屬于禦前侍衛,另旨命沈淩絕爲指揮千戶,統領這些侍衛,專門負責珠珠的安全。
同時又叫周陸離派個人過去,手把手地教他上手。
另外,因天降祥瑞,另旨明年開恩科。
至于廢除裹腳,因爲之前沒說,還得現吵,所以一時沒定,明熙帝倒是也不太在意,反正要單獨下旨的,等兩天也沒關系。
很快,新鮮熱辣的聖旨出爐,珠珠兒被抱進宮接旨。
小奶團子啥也不知道,叫幹嘛就幹嘛,小小一隻乖乖跪在地上,聽了一大堆聽不懂的話之後,終于走完了流程,雙手接過了聖旨,然後被鄭忠順扶了起來。
聖旨的軸還怪大的,珠珠的小手手還有點兒拿不了,趕緊抱在了懷裏,就這麽抱着聖旨四處瞅了瞅,大眼烏溜溜,懵懂的小眼神兒很是惹人愛。
所有大臣都無比慈愛地看着她。
啊!這就是我們大盛的祥瑞!
大盛的神公主!
一看就特别與衆不同!
什麽三歲能文四歲能武啊!那都是世俗的小聰明!怎麽能跟殿下比!
祥瑞受命于天,本來就該是天真無邪,純粹又懵懂的!
對!就是小殿下這樣色兒的!
明熙帝離座,拍了拍手,道:“珠珠兒,皇伯伯抱。”
團子張手手讓他抱了,扶着他的臉問:“皇伯伯,介裏爲行麽臭臭哒?”
明熙帝有點驚訝:“你還能聞到味兒?”
團子點了點頭:“有一減減害怕的臭臭!”
明熙帝連忙拍了拍珠珠的背安慰,又問:“剛才那幾個死囚,太醫怎麽說?”
鄭忠順連忙道:“皇爺,太醫說,那傷不是毒,流的黃水似乎也無毒,那幾個人從脈象來看,大傷元氣,五髒衰敗,命不久矣,比起昨晚,似乎一下子老了五十歲。”
大家齊齊驚喘出聲。
有人道:“這妖物竟能掠奪人的生機?”
四皇子低聲道:“妖眚既然沒有靈智,識别不到人身,又何談掠奪?所以,與其說是掠壓了生機,倒不如說是沾染了死氣……”
他快步過來,向明熙帝施禮:“父皇,不如這幾日,暫時不要在這邊上朝?”
明熙帝略一沉吟,點了點頭,道,“朕叫人去問問衍一大師。”
團子看到好幾天不見的四哥哥,忍不住朝他張手手,四皇子就把她接了過來。
珠珠有一肚子話想跟他說,但當着滿殿的人沒法說,隻好抓着他的衣襟用力扯了扯,四皇子笑着跟她頂了頂腦門兒。
明熙帝直接道:“不早了,散了吧,吉安撰文記述此事,傳于天下。”
解吉安出列應下。
明熙帝便率先出了大殿。
錦衣衛同知貝飛鴻已經在外頭等着了,明熙帝便命他徹查妖眚之事,同時,也得悄悄派人,把那個白藕道姑抓來。
雖然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事兒跟她有關,可茲事體大,如今又毫無頭緒,恰好她沾個道字,就先抓了再說。
因爲度厄大師還沒找到,明熙帝直接叫人去問了衍一大師。
衍一大師答道:“此事非我所能窺知,但貧僧也未曾察覺到危險。”
明熙帝得報,例行吐槽:“所以,意思就是他不懂?管不了呗??”
端王爺勸他:“不必強求,他要是真什麽都知道,早就成仙了,也不會隻是一個凡僧了。”
“也是,”明熙帝被他說樂了:“整不了的,就老實說整不了,也是個好和尚了。”
他招手讓他近些,附耳道:“趁着這會兒聖旨剛下,民間還不知道,你與謝卿帶着珠珠,先出城把甲騎軍放下,之後,不管去哪兒玩,在城裏總歸安全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