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她情窦初開,看上了榮國公府的小公爺張廷玉。
張廷玉對她似乎也挺有意的,幾次碰面,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兒和笑,撩撥得她情根深種。
結果有一次,小公爺看到程重錦,說了一句:“重錦這模樣生得,真真是看一眼就甜進人心裏了。”
程碧玉心頭不快。
她知道自己的相貌不如程重錦,但一個大男人,又是一個庶子,相貌生得這麽媚有什麽好的?
她從小就看不上程重錦,誰知道小公爺對他好得不得了,又送文房四寶又送書畫,好得甚至有點兒捧着他的意思,時常連她都不理會。
程重錦偏還裝模作樣地躲着他,兩人追追逐逐地,叫她瞧着就一肚子氣……
然後有一天,小公爺和程重錦不知爲何起了沖突,忽然就不來了。
程碧玉寫了信,還親自去找他,小公爺理也不理,于是她氣憤地去找程重錦問,找了好幾回,程重錦居然跟她說,說小公爺有斷袖之癖。
程碧玉隻覺從未受過這麽大的侮辱。
她愛慕的男子接近她,居然是爲了家裏的庶兄!
爲了一個卑賤的庶子,把她這個尊貴的嫡女當成踏腳石!
而程重錦那個賤貨,居然還敢賣弄風騷,故意一次次勾引他上門,好看她的笑話!
她恨極了他,又不敢把小公爺的秘辛說出去,隻能用克親的名頭收拾他。
接連幾年,她都習慣了,每次折磨他們兄弟,心裏就會痛快些,爲此影響了親事,她也有些後悔,可一看到他那張狐媚子的臉,又忍不住。
不管怎麽樣……她們已經是仇人了,她絕對絕對,不會允許這個賤人攀上高枝的!
程碧玉下定了決心,狠狠摔簾子進了帳篷。
珠珠幾個人并沒有走遠。
對珠珠這種長年不出府的小家雀兒來說,隻要有草就是外面了!
于是一離了帳篷區,團子立馬進入了狀态。
這會兒天已經冷了,但在山裏仍舊草木繁茂,團子一邊奮力邁着小腳腳走,一邊還不忘招呼新交的小朋友:“小意記記,快減呀!”
小胖墩問她:“你幾歲啦?”
團子道:“珠珠三歲半。”
小胖墩道,“我五歲零兩個月啦,你應該叫我哥哥。”
程重錦下意識地想說句話,盛明麟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用管。
小孩兒有自己的邏輯和想法,隻要不起争執,大人沒必要幹涉,讓他們自己多說說多想想,沒有什麽不好的。
他帶妹妹已經算很小心的了,端王妃才真的是放養,要是端王妃在這兒,隻要不打起來,不向她求助,她全都會讓孩子自己處理。
團子搖了搖頭:“可系你不系鍋鍋呀!”
哥哥什麽的,在團子心裏是有固定模闆的,參見盛明麟/霍沉昭/七皇子等等。
團子非常自信地比着自己的鍋鍋,跟她道:“你看你介麽小,又介麽矮,你系記記,不系鍋鍋。”
小胖墩:“可是我五歲啦!”
團子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看了看鍋鍋,還是否決了:“你介麽小,就算一百歲惹,也系記記呀!”
她亮出了權威:“珠珠的鍋鍋念過很多書!珠珠的漂亮鍋鍋還懂醫術!珠珠說的一定沒錯哒!”
小胖墩被忽悠瘸了,乖乖點頭:“我錯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對比了一下高度,滿臉的恍然大悟,估計心裏正在想“原來我哥哥之所以是哥哥,是因爲他個子高啊!”
然後小胖墩非常狗腿地叫了一聲:“珠珠姐姐。”
團子眼兒一亮,笑出了小白牙:“嗯!”
頭一次當小姐姐,珠珠非常高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肘吧!珠珠帶你去認藥炒!!”
她挺着小胸脯,帶着他就往前走,一路跟他介紹:“介個叫菟獅隻,它的葉葉有一半半黃,就系熟啦,就可以摘惹!”
小胖墩不明覺厲:“哦!”
團子伸出小手就去摘,霍沉昭連忙道:“珠珠,我來,别劃了手。”
他趕緊過去幫着摘了,放進了珠珠的小筐子裏。
團子一看,回頭叫人:“荔枝姐姐,你債拿兩個筐隻來!小意記記和大意鍋鍋都沒有筐隻,采了藥,沒有地方裝!”
荔枝應了一聲,趕緊打發了一個小厮回去拿筐子,給他們背上。
團子上了一陣子課,還真認識不少藥材,一路講解,一闆一眼:“介個叫闆藍根,介個叫土糊苓……”
程重錦驚奇地不得了,盛明麟一派淡定,好像這根本沒啥大不了,其實心裏也在興奮大叫“哇我妹妹太棒了我妹妹是個天才!!”
霍沉昭手腳利索地采藥,怕她背不動,還道:“珠珠,這藥分給小意弟弟行不行?分給哥哥一點行不行?”
于是每個人筐子裏都有了藥,團子自覺得是大功臣,一點也不嫌累,邁着小短腿走得很快。
盛明麟在後頭,也幫不上忙,就随口問程重錦:“聽說你很擅長做生意?”
程重錦試圖幫忙挖藥材,沒能摻上手,聽他問了,才理了理衣裳,道:“重錦耽于小道,見笑了。”
“哦?”盛明麟問他:“你真的覺得商賈之道是小道嗎?”
程重錦張了張嘴,看着他,遲疑了一下,索性豁出去了,道:“其實不是的。”
他無聲吸了口氣,正色道:“其實我時常覺得,商賈之道,便如諸事之間的橋梁,十分重要。”
盛明麟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程重錦便續道:“從小處說,譬如一個農人之家,有地,可以種糧種菜,他們便能自給自足嗎?不能,他們還要買布做衣裳……隻說買布,假如這邊不種麻,就要從旁的種麻之處,得到麻,還需要有人去打理,去織布,染色;有人運出來,有人開鋪子,然後才到了農人手裏……這中間,其實有很多人在忙碌,也從中得益,但農人仍能以低廉地價格買到麻布,因爲不管是織布還是運輸等等,都是大量的,所以分到每一塊布上的就小了……”
“不管是布、鹽、器皿等等,全都是差不多的道理。也就是說,一個人或者一家人,爲了自己日常所需,自己去忙碌,這是不可能也是做不到的,必須要有商賈做爲中間的橋梁,這就是商賈的意義所在。”
“從大處說,太祖爺‘開中’之法,讓商人運輸糧食到邊塞,換取産鹽之地的鹽引……這就是一種商賈之道啊!此事朝廷所付出的人力精力大減,卻解了邊塞糧食之危,商人又樂意,稱得上高明。又譬如‘塌房’,此舉也極爲高明。世子爺有沒有發現,塌房稅與以往之稅,有極大的不同,塌房稅立足于一地一屋,興建之後可長期征收……”
他明顯是野路子,卻句句言之有物,盛明麟聽得津津有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