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麟回去的時候,果然桌上給他留了一盤子菜。
珠珠人小,筷子還用不好,盤子裏留的菜看的出已經很用心了,但還是有點亂七八糟。
荔枝在旁邊笑着道:“主子樣樣都嘗過,覺得好吃才會給世子夾的,最好吃的十筷,普通好吃的三筷,很認真的數着夾,最後主子自己都吃撐了。”
盛明麟輕笑着點了點頭。
雖然有點潔癖和強迫症,但在妹妹身上例外的雙标哥哥,就坐下,慢悠悠的把盤子裏的菜都吃了。
廚房也不可能真讓他吃剩菜,又餘外配了幾樣小菜上來,盛明麟快速吃完了,這才趕緊去上武課。
一邊紮着馬步,一邊就在腦子裏複盤當時這場瘟疫。
但他那時候才八.九歲,很多事實在記不清了,隻記得當時家裏氣氛緊張,大家無不憂心忡忡,尤其聽說端王爺染病的消息之後,更是愁雲慘霧。
直到一年多之後,那時瘟疫已經波及了湖廣,太醫院終于試出了有效的方子,當時端王妃還曾經叫人配了很多藥,派人送去,連家裏的下人都上手幫忙,他也幫忙了。
可惜那時病人太多了,仍舊無力回天。
但,那個方子因爲對鼠疫極爲有效,後來還在朝廷邸報出現過,所以他還記得。
方子名爲解毒活血湯,用桃仁八錢,紅花五錢,還有當歸、連翹、柴胡、葛根等等,視病症的嚴重程度,可以用原方,也可以增加藥量和服藥頻次。(注:出自羅汝蘭《鼠疫彙編》)
盛明麟精神一振。
隻要有現成的方子,這一次又去的及時,情形一定是可控的!
他一興奮,忘了自己還在紮馬步,直接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疼得叫了一聲。
把旁邊七皇子都吓了一跳,拖着長刀過來,一把就把他提了起來:“你沒事吧?你說說你,怪不得這麽長時間還在紮馬步,你連馬步都紮不好,還能指望你學啥!”
盛明麟:“……”
他默默站直了,吸着氣,馮破竹也過來道:“沒事吧?紮馬步的時候不要胡思亂想,得幸虧這會兒不熱,要不然昏過去都有可能的。”
他扶着他走了兩步:“要不要叫大夫?”
盛明麟本來想說不用的,但一轉念,他便道:“那我去找府醫瞧瞧。”
馮破竹點了點頭,他就扶着腰慢慢去了。
去了之後,他就直接跟府醫要了他想到的那幾味藥,讓他一撮一撮地捏出來,他一個個看過,努力回想,盡量把完整的方子弄出來。
因爲家裏人有什麽事都是直接叫太醫,太醫在這邊甚至有專門留宿的院子,所以府醫平時清閑的很,難得世子爺來了,伺候得那叫一個殷勤周到,給他擺了滿滿的一桌子,連對應的書都給找出來了。
盛明麟正一邊看一邊回憶,就聽到外頭團子叫他:“鍋鍋!”
盛明麟應了一聲,就見七皇子抱着團子進來了。
團子小臉上寫滿了緊張,一進來,就伸出小胖手,兜住他下巴,擡起來看了看:“鍋鍋,你還疼不疼?”
“不疼了,”盛明麟小聲笑道:“我出來躲個懶兒。”
“哦!”團子登時就明白了,小手手捂住嘴巴:“珠珠懂的,珠珠不會告訴馮師傅的!”
盛明麟笑着點頭:“謝謝珠珠。”
七皇子問他:“你幹什麽呢?”
盛明麟道:“我記得很久之前,曾經聽說過一個方子,對鼠疫有效,所以我回想一下。”
“哦!”七皇子頓時也嚴肅起來,腳尖勾過凳子,在他身邊坐下,一手摟着團子,一手捏了一種藥聞了聞,“就這幾味藥?這都是什麽?喲,還有一點點香。”
珠珠也學着他的樣子,聞了聞。
她總感覺好像在哪兒聞過這個味道一樣,又扒拉過他的手來,小鼻子怼上去,用力聞了聞,然後直接伸出小手,從他指尖捏了過來,聞來聞去。
盛明麟随口道:“紅花本來就是一種幹花,當然香了。”
七皇子又捏了一個桃仁:“這個是不是能吃?好不好吃?”
府醫連忙道:“七殿下,桃仁是不宜直接吃的,苦,而且吃多了會中毒。”
“中毒?”七皇子迅速丢開,在自己袖子上蹭了蹭手指,轉頭一看珠珠,吓了一跳,趕緊把她小手給拍開:“不能吃!”
把盛明麟也吓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去扒她嘴。
團子乖巧張大嘴巴,讓哥哥看了看,然後才道:“珠珠沒有吃,珠珠在聞香香。”
盛明麟松了口氣,坐了回去。
七皇子也道:“這有什麽香的,你喜歡,我帶你去外頭摘花玩兒。”
“不系的,”團子道:“珠珠就是想起來,在漂亮鍋鍋的園子裏,也有很多這樣的花花。”
“哦?”盛明麟問:“珠珠怎麽知道?你進去看了?”
“不系,珠珠聞到的,”團子搖了搖頭:“因爲珠珠餓了,想找黑叔叔和漂亮鍋鍋要飯飯,就走來走去,就聞到了。”
盛明麟笑着揉了揉她小腦袋,一邊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
七皇子雖然知道這是正事兒,但等久了,還是有點無聊,就道:“珠珠,我們去外頭邊玩邊等你哥哥,行不行?”
珠珠猶豫了一下。
盛明麟回頭笑道:“哥哥叫管家給你做了一個新的小木馬,你讓人去問問,做好了沒?”
珠珠頓時眼兒一亮,朝七皇子懷裏一撲,走到門口又有點不好意思,揮手手:“鍋鍋,珠珠玩一會會就回來陪你!”
盛明麟笑道:“不用,哥哥忙完了就去找你玩。”
團子于是很開心地去了。
盛明麟不懂醫術,純粹靠着好記性,慢慢把方子捋了出來,感覺齊了,就把紙轉向府醫,道:“你說這個方子如何?”
府醫便接過來細看。
府醫雖然在端王府坐冷闆凳,但醫術并不差,剛才就在琢磨,接過來之後,嘴裏便念念有詞,反複思量了半天才道:“配伍極恰,但,有沒有效,小的也不敢說。”
盛明麟也不太在意。
鼠疫本來就難治,這個方子出現之前,也不知道流傳過多少辦法。
譬如五香連翹湯,又譬如腫塊處割開放血;還譬如疖癰出現之後,穿刺引流膿血……但都效果不好,但這個方子,卻是公認效果拔群的。
到時候給端王爺捎過去,端王爺自然知道是哪兒來的,有沒有效,他那兒有的是病人可以試,一旦能治好,就全是端王爺的功勞。
他就把方子收進袖中,一邊吩咐府醫:“劉大夫,今天的事情,不要說與外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