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芸溪的打算，李铮然并不清楚。
不過，每當看見對方戴着面紗時，他也不禁升起一絲，紅顔易老之感。
“芸溪，這些雜事，還是交給他人來做吧。”
翌日，山莊院落内，李铮然走出密室。
看見桌上靈茶飄香，他不禁囑咐道。
直到今日，對方已經一百零五歲。
縱然因爲保養較好，且有着自己給予的養生藥散滋養，壽命大限也不會超過一百二十五載。
衰老已成現實，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止。
再加上，林悅柔如今也算是獨當一面，能夠接管大部分瑣事。
是以，平日裏，李铮然一再囑托對方，要好生休息，莫要過多操勞，耗費心神等等。
“李大哥，一點小事，沒事的。”
搖頭微笑，孫芸溪目光溫婉，平靜如常。
見狀，李铮然知道拗不過她，隻好無奈一笑，沒再多勸。
實際上，私底下，他曾有過打算，想要爲對方謀劃一枚延壽丹。
但可惜，該丹藥最低層次，都是二階起步。
價值太高，便是對于築基後期大修，都有着較大吸引力。
往往，都是有價無市，包括其煉制主材。
是以，直到今日，他也未能真正實現這個目标。
“李大哥，您一直讓我關注的事情，最近有了些消息。”
安靜站立在一旁，孫芸溪戴着面紗，如往常一般，彙報坊市與暗樁打探的消息。
“哦？”
輕抿一口靈茶，李铮然好奇擡頭。
“楚家的那位承德老祖，在一個月前離開了梅落山，前往坊市購買靈物。”
“結果，卻在回歸途中，遭到了劫修襲殺。”
語氣稍頓，孫芸溪不急不緩道：“或許是有所準備，這位承德老祖成功逃回了梅落山。”
“不過，外界卻有人傳聞，此事乃是徐洪所爲。”
話音落地，李铮然目光一閃。
當初，拒絕楚家的築基慶典觀禮邀請後，考慮到徐洪與聽潮湖的恩怨，他便吩咐手下人，暗中關注後續之事。
結果，一切都沒出乎他的預料。
對方在慶典上，邀請了數位名聲不俗的築基修士觀禮，皆是一方宿老。
而後以家族老祖身份，在贊頌了徐洪過往功勞的同時，暗地指出，對方隻是外姓身份，不宜過多插手族内大權。
陽謀之下，外加一衆宿老觀禮，可謂是逼得徐洪難以反駁，不得不當面立下誓言，表明立場。
表面上看，楚氏嫡系，貌似大獲全勝，重掌大權。
但實則，卻是進一步導緻族内矛盾加劇，嫡系與旁系各站一隊，暗流湧動，再難遮掩。
雖然并未爆發家族大戰，但雙方心思，卻是人盡皆知。
“隻是不知，究竟是這位楚承德，故意做局，想要徹底毀掉對方名聲，引起宗門執法隊介入，驅趕其離開。”
“還是徐洪此人，心生惡念，刺殺所爲？”
思忖片刻，李铮然不相信這會是一次意外。
而且，按照這個局勢來看，或許不久的未來。
梅落山楚家内部，大概率會爆發内亂之鬥。
暗暗搖頭，李铮然沒再過多深究。
如此十數息後，見他漸漸消化這個消息，散掉念頭。
孫芸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嗯？還有何事？”
李铮然輕輕點頭，示意對方但言無妨。
“李大哥”
“再過半年，我想離開。”
“哦？是要回一趟滄州府麽？”李铮然輕抿茶水，習慣性的問了一句：“那準備何時回來？”
隻是，出人意料的是。
伴随着這句詢問落地，氣氛卻悄然沉默，久久無人回話。
感受到異常，李铮然停下動作，擡頭望去。
“我”
顫了顫，看着眼前依舊是青年模樣，宛如不老容顔的男子，孫芸溪突然感覺，不知該如何開口。
過往一幕幕接連劃過，腦海裏的回憶似在作祟。
從十五六歲，跟随自家師父前往北林仙城，第一次踏入修仙界時，她便意外遭遇了劫修之事。
危機關頭，本以爲此生就此了結，卻機緣巧合，見到了如天神下凡般的對方。
少女慕艾，莫名情愫悄然升起。
卻又自知身份低微，資質不足，不敢有過多妄想。
隻是想默默陪在對方身邊，當一個侍女也是挺好。
一路默默支持他前行，力所能及盡自己的本分之事。
原以爲，此生如此，應當無憾。
可爲何，到了最後關頭，卻還是不免升起一絲遺憾？
“真的要走？”
氣氛沉默間，見她目光躲閃。
心思靈活的李铮然，漸漸猜到了其中關鍵。
目光泛起複雜之意，他心裏也不免升起一絲莫名情緒。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過往接近七十多年的互相陪伴，他又如何不知對方心中所想。
一時間，四目相對，久久無言。
如此良久，方才見孫芸溪低下腦袋，輕輕點頭。
“嗯。”
“李大哥芸溪已經老了。”
“最後的十幾年，還是讓我回滄州府吧。”
聞言，盡管已然猜到答案。
但是，李铮然還是不免面色一顫，陷入沉默。
同一時刻，不隻是他。
便是那腰間的兩枚妖獸袋，也是各自異動，傳來急切之聲。
嗡！嗚！
金紋閃耀而去，火玉色也緊随其後。
感受到身邊的動靜，孫芸溪沉默而立。
杏眼微紅，但還是強忍不舍，靜靜安撫，未曾出聲。
别離在即，山莊像是被披上一層哀傷之色。
陣陣微風無形吹動，無人知道此間兩人的複雜情緒。
如此良久，方才見李铮然輕歎一聲，點了點頭。
“罷了。”
對方心意已決，他也無法挽留。
實際上，早在對方當初提出請求，希望收留林悅柔，并且還毫無保留，傳授對方一應事務處理方法時，他就已經有了兩分預感。
“十多年時光，就在凡俗之地，安享最後的安詳。”
“或許，也不是壞事。”
孫芸溪是練氣九層修爲，固然衰老，但也足以在靈氣罕見的凡俗之地自保。
再加上自己給予的二階符箓護身，此去風險也不算大。
“未來，不論何時，不論何事。”
擡頭看向對方，李铮然頭一次如此鄭重承諾道：“碧波島的大門，永遠爲你大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