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遞到這份上了,他心裏應該有數了吧。
這種事, 總不能讓她一個女生先開口啊。
不過, 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許青空沒有女生朋友,她成了他身邊唯一的一個, 所以才會處處感覺特别, 而他對她好可能也是因爲這種唯一性。
夏驚蟬心裏泛起了一絲小惆怅。
次日上午, 她和許青空約好了,一起去校園主幹道分發調查問卷。
許青空去得很早,在路邊香樟樹下等她。
他穿白襯衣的樣子,清美又冷豔,銀質耳骨環給他添了些落拓不羁。
夏驚蟬跑到他身後, 想對着他耳朵大叫一聲——
“嘿!”
吓他一跳。
沒想到剛走近, 還沒叫出來, 許青空轉身沖她猛地一跺腳。
“啊!”小姑娘被吓得踉跄後退, 險些摔跤, 又被他握住手腕兜了回來。
她驚魂甫定:“幹嘛吓我!”
許青空:“你先的。”
“我…沒有!”
少年的掌心柔軟溫暖,指腹略有粗砺,觸碰的刹那間, 夏驚蟬隻覺皮膚間泛起絲絲的電流。
但他随即松開了她。
被觸碰過的地方,就像被标記了烙印似的,觸犯還殘留着。
許青空将一沓調查問卷遞到她手裏,征詢她的意見:“一起還是分開?”
“當然是分開。”
夏驚蟬接過調查問卷, 分配任務道:“我去操場那邊, 這裏等會兒下課了人也多, 你在這裏發。”
“因爲操場帥哥多?”
小姑娘嘻嘻一笑:“這都被你發現了。”
話音未落,許青空搶先一步朝操場方向走去了。
夏驚蟬無奈,隻能去了香樟步道的十字路口。
半個小時後,她收齊了所有的問卷表,去操場邊尋找許青空,卻發現他身邊圍聚了好多女孩子。
許青空的顔值在南渝大學絕對算得上稀有,夏驚蟬覺得他比她爹好看,隻是因爲她爹性格好,所以更受歡迎。
許青空的精神疾病被同學們傳得十分離譜,導緻很多女孩都畏懼和他接觸。
但這次社團擊敗校隊,逆風翻盤爆了個大冷門,許青空最後的驚豔登場,那十幾分鍾近乎逆天的表現,讓許青空成了校園裏炙手可熱的超級男神。
女孩們爲了和他說上一句話,熱情地接過他的調查問卷,問東問西——
“許青空,要寫名字嗎?”
“這是多選嗎?”
“哥哥,下面的主觀題要寫多少個字呢,一千字夠不夠?”
夏驚蟬:……
好好好,連哥哥都叫上了。
夏驚蟬抱着手臂倚在樹邊,看着許青空被一幫女孩圍堵。
顯然他不喜歡這種場景,眉頭微蹙着,但因爲分發了調查問卷的緣故,出于禮貌也不得不回應。
這時,她耳邊傳來一道幽幽的嗓音——
“幹嘛呢?”
夏驚蟬回頭,看到夏沉光叼着草莖出現在她身邊,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模樣。
夏驚蟬努努眼:“親眼目睹孤僻天才變身籃球巨星的全過程。”
夏沉光抱着手臂,望着遠處高挑瘦削的許青空:“都是籃球隊的,都是mvp,都赢了比賽,怎麽待遇這麽差這麽多呢?”
從早上到現在,沒一個女生主動上前和他搭讪。
他今天還特意穿了雙新球鞋呢!
“因爲搞笑男不配擁有愛情。”夏驚蟬回答道,“這句話同樣送給你忠心不二的好哥們肖屹以及二逼下屬林照野。”
夏沉光十分嫌棄:“不要把我跟智障兒童歸在同一類,謝謝。”
說完,他拎着一瓶綠豆水,轉身朝教學樓方向走去。
夏驚蟬仍舊像小貓暗中觀察一般,盯死了許青空。
仿佛清晨的陽光也在親吻這個清隽漂亮的少年。
他異性緣這麽好,夏驚蟬有點不舒服。
但轉念一想,幹嘛不舒服,人家是偶像!
将來他的受歡迎程度遠大于此,全球多少女性球迷被他傾倒,爲他搖旗呐喊。
念及至此,夏驚蟬歎了一口氣。
他會有光芒萬丈的那一天,而她卻平凡又普通。
許青空終于收完了所有的調查問卷,回頭看到小姑娘一個人恹恹地坐在樹下花園椅邊,鼻尖都冒汗了,他摸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等久了。”
夏驚蟬推開了他的手:“不用。”
說罷她兀自摸出一包紙巾,擦了臉上的汗珠。
許青空沒有勉強,他很敏感,從她冷淡推開他的動作判斷——
她生氣了。
爲什麽,是因爲今天約莫三十六七度的高溫,烈日當空,讓她等了這麽久,熱到了嗎?
是了,太熱就是會感到煩躁,尤其是…
他觀察着女孩細膩白皙的肌膚,以及眼皮上若隐若現的金粉。
她今天還化了妝。
更不應該讓她在這裏陪她捱熱了。
“我還剩一點。”許青空晃了晃自己包裏還剩一小沓調查問卷,提議道,“你去圖書館吹空調吧,順便備考期末。”
夏驚蟬聽他這話,是嫌她礙事了?怕她擋了他的桃花?
嫌她礙事直說啊。
“行,我走!”她咬牙切齒地撿起的那一沓問卷,不客氣地甩他胸口,氣沖沖離開了。
許青空看着女孩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心想,這麽熱,這不該讓她陪他在這兒曬太陽。
幸好讓她走了,否則發完剩下這一沓問卷表。
她還不跟他絕交啊!
……
晚上,夏驚蟬背着重重的書包從圖書館出來,又看到許青空了。
他拎着黑色的電腦包,另一隻手拿着厚厚的調查問卷文件袋,來圖書館完成最後的調研報告。
他想叫住夏驚蟬,經過花園時,有女孩小跑着過來。
女孩穿着一件很精緻的學院風百褶裙,頭發發尾燙着微卷,臉蛋紅撲撲的,上來就是一通表白輸出——
“許青空,我是生科的,我叫陶冉冉,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經常去看你練球,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夏驚蟬轉身離開,沒有打擾他們。
心情越來越煩躁,越來越不開心了。
以後,恐怕會更不開心。
可是,這麽多年不都是這樣的情形嗎,多少女孩子愛慕他,崇拜他啊。
現在他隻是稍稍嶄露頭角,在學校裏被女孩們追捧喜歡,她心裏就那麽不是滋味。
難道她希望他永遠孤獨嗎?
還是說,她越來越自私,隻希望他永遠隻屬于她一個人。
這個想法把夏驚蟬吓了一跳,她下意識地否決的了這個念頭。
許青空當然不隻屬于她一個人,他屬于籃球,是未來中國球壇最大的驕傲。
而她呢,她什麽都不是。
夏驚蟬努力将自己腦子裏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驅趕了,不再庸人自擾。
……
那女生不僅僅準備了告白,甚至還準備了一塊蛋糕小甜品。
許青空看到那塊包裝精美的甜品時,腦子裏想到的卻是夏驚蟬送給他的那一塊。
那是他短暫的生命裏吃過最甜的東西。
女生見他盯着那塊蛋糕發愣,小聲喚了一句:“許青空?”
許青空回過神來,女孩羞怯怯問他:“你喜歡這家的蛋糕嗎,如果你喜歡,以後我可以每天給你…”
許青空打斷了她:“抱歉,我不喜歡吃蛋糕。”
“那你喜歡吃什麽,我可以送你,也可以學着做…”
許青空眸子終于不再冷冰冰:“謝謝,你很好,但你不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殘酷但不失禮貌的拒絕,女孩有點難過,但并不傷心:“謝謝你沒有轉身就走,許青空,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你變溫柔了。”
許青空對她點點頭,錯身離開了。
如果他變溫柔了,也隻是因爲那一瞬間想到了她。
走了沒兩步,他在圖書館廊道邊看到了夏驚蟬。
小姑娘似乎有點不開心,邊走邊踢開腳下的碎石子,不小心踢到花園欄杆時,還吃疼地跺跺腳,氣急敗壞。
面對别的女生的告白,他内心毫無情緒,半點漣漪都泛不起,唯有看到她的時候,情潮翻湧。
她有喜歡的人,是林書陽嗎,反正不可能是林照野。
但他不敢确定。
她應該會喜歡性格熱鬧一點的男孩,比如夏沉光那種,反正怎麽都輪不到他。
許青空在紫藤蘿牆邊站了一會兒,惆怅地離開了。
兩人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再說話,轉眼期末考,夏驚蟬顧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全力以赴地應對考試。
南渝大學的獎學金種類繁多,除了國獎之外還有高昂的企業獎學金,能拿到其中一項的話,下學期的學費加生活費都不用愁了。
上午是《大學英語》考試,她按照提前分好的座次表來到了考場。
考場裏有各學院專業的同學,随機分配座位,她落座後摸出聽力耳機調試頻道。
專業課準備得不錯,畢竟夏驚蟬有了大學四年的積累和學習,甚至考上了研究生,隻是因爲家裏困難而選擇放棄,早早出來工作。
所以專業課成績不用擔心,隻要英語也拿下高分,獎學金就是囊中之物。
就在夏驚蟬調試聽力耳機的時候,穿白襯衣的許青空踩着考試預備鈴走進了教室。
晨風撩起他烏黑的短發,他清冷的臉龐似乎帶了點困倦的睡意。
邁步走進階梯教室,他徑直來到了夏驚蟬身後空着的位置。
就這麽巧,這家夥居然分到了她後排。
發卷子的時候,她側過頭,偷偷看了他一眼。
偏巧少年鴉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9。”
9什麽9,内向就别說話好嗎。
許青空想說好久不見,下一句就是呼之欲出的…我好想你。
但小姑娘轉過了身,沒有給他多看一眼的機會。
很快,正式考試的鈴聲響起來。
第一道題是聽力測試,夏驚蟬将耳機戴在耳朵上,聚精會神地盯着試卷上的題目。
等了很久,卻沒有聽到任何廣播聽力的題目響起。
她詫異地望了望周圍,看到周圍同學勾畫着題幹,寫下ABCD選項。
夏驚蟬摘下耳機,聽到其他人耳機裏有聽力背景音,但她的耳機毫無反應。
有些慌了。
夏驚蟬連忙重新調試頻道,但試了幾次,耳機裏仍舊半點聲音都聽不到。
完蛋!
她連忙舉手示意,監考老師走過來,聽她說明了問題。
老師拿着她的耳機調試了半晌,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每個同學的耳機都是學校提前分發,人手一份,沒有多餘的備份。
老師讓她做别的題,聽力先不管,等他們彙報了教務處再想辦法。
但夏驚蟬知道,沒有别的辦法了,聽力不可能爲了她一個人沒聽到就重開。
誰讓她之前沒檢查好耳機。
夏驚蟬拿起筆,手禁不住顫抖了起來。
就在這時,她感覺後背被人戳了戳,回頭見一枚黑色的耳機遞了過來。
她擡眸,迎上許青空清澈透亮的黑眸——
“用我的。”
她連連搖頭,不肯接,許青空将耳機扔他桌上,補了一句——
“聽話,我不寫聽力也能考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