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的話讓米娅的心髒漏跳了半拍。
是了，她已經等待了十幾天，尋找了十幾天，現在終于迎來了結局。
這是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日子，求生不得，求死遺恨。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想過和王水一起殺入濁淵生物的老巢，想過該如何最高效的壓榨自己虛弱的身體。
但她從未想過，終點正在向她趕來。
遲疑，興奮，緊張，以及小小的空虛，同時襲來。
米娅已經向最糟糕的情況去想了，但她的認知極限，大概便是屍體亵渎，死者複生，改造成士兵之類的。
就像之前襲擊他們的那些【兵奴】。
隻是自己亂想，隻會滋生焦慮和恐懼，所以米娅下意識的向王水問道：
不過，這些刺青痕迹，确實能讓我和濁淵勢力的現實部隊建立模糊的聯系。
米娅大概聽懂了，畢竟夢境網絡也有類似的定位系統，和生理信号監測。
“濁淵勢力的部隊，爲什麽會來救你？”
而且，除非有準傳奇階段（七、八階），精通預言能力的超凡存在，不然單靠幾乎沒有的線索，它們絕對不會想到，這兩顆大家夥來自某個個人。
“其次，你的朋友們，或者說一小股濁淵勢力的部隊，應該不是因爲那兩顆炸彈才找上門來的。
米娅似乎發現了盲點，王水也順着她的思路說道：
這裏的房屋，大多已經被爆炸的沖擊波摧毀了。
他選中了一個三層小樓的殘骸，并開始用煉金術的改造。
但你的朋友們，卻正以小股部隊的方式快速機動，所以我大膽猜測，這股部隊，是來「搜救」的。”
但我的信号隻是變弱，而沒有徹底消失，附近又沒有【獨林勢力】的部隊活動，所以濁淵勢力便派出了救援力量。”
她以爲自己早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王水停頓了幾秒，接着說道：
還記得我剛剛的虛弱麽，這種程度的虛弱，在濁淵一方的精神網絡裏，代表着我，一個戰營的副指揮，遭受到了緻命攻擊。
它們急需恢複【前進基地核心】，需要恢複人手，但出于防備後續打擊的可能性，它們應該會讓部隊展開防護，就近分散待命。
在帶着米娅藏進去後，他才開始解釋剛剛的話：
“首先，我要明确告訴你，你的朋友們确實死了，她們的肉體已經被某種儀式吸收，靈魂也已經破碎，在超凡意義上，已經沒有了拯救的可能。
按照它們的分級，我大概是某個【戰鬥旅團】下，某個【戰鬥營】的副手指揮官，嗯，這個信号強度，最多也就這樣了。
王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然後摘下了面具。
“稍等一下……我先做些準備……”
米娅認真聽完，面具下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她的身體，卻不受控制的輕微顫動了一下。
隻是在它們眼裏，我就是個普通的底層指揮人員而已。
當然，我不是濁淵生物，也不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寄生種、融合種，這隻是一場小實驗的小小意外，它并不會影響我的心智。
我能通過敵人的精神通訊網絡，鎖定它們的【前進基地核心】，當然，它們也同樣能夠定位到我。
不出意外的話，你的期許，很快就會實現了。”
隻是這種定位需要專門申請，付費使用的同時，還會暴露自己的隐私，所以隻有職業軍隊和各種暴力機關、公司才會配置。
“搜救？救誰？”
“額，救我。”
王水憑借三層小樓還算結實的樓體，在很短的時間内，便布置下了大量的法術陣列。
這種感覺，就好像隔着幾層濾鏡，去看一個早有印象的人。
所以……這個家夥是混進了敵人的網絡，然後靠「人在回路中」引導，用登陸艙制作的炸彈，完成了精準轟炸？
然後還被敵人救援了？
“不，不對吧？它們是先派人救援，然後老家【前進基地核心】才被襲擊的，那救援小隊不應該先回基地嗎？”
“是的，我也覺得奇怪，所以才布下了詳盡的陷阱，有心算無心，最好能把它們一網打盡。
雖然米娅一直很信任王水，但隻靠她那點想象力，還是有些跟不上王水的思路。
擺弄紙卡的王水并沒有直接回答，他嘟囔着思考了片刻，然後便開始查看四周的環境。
畢竟現在餘波剛過，十五公裏外的靶點，已經和登陸艙一起氣化，它們還有一個巨大的爛攤子要處理，絕無可能會這麽快的鎖定我。
這時，王水的聲音也逐漸沉了下去。
因爲【思維鎖】的聯系，實際上米娅對王水有着模糊的印象概念，所以和本體隻有幾分像的【藍寶石】，讓米娅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但也是中城區建築普遍不高的原因，這裏的廢墟，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一地碎石，大多數的樓房依舊殘破但堅毅的挺立着。
“你說的趕來，是什麽意思？”
他重新戴上了面具，轉身去修複一把木頭椅子，給米娅留下了安靜思考的時間。
我會爲我的話負責。”
這還是米娅第一次看見王水的真實面貌，不過她現在看到的，也隻是【藍寶石】分身的樣子而已。
而更讓米娅驚訝的是，這位【水哥】臉上，居然有着非常顯眼的紫色刺青！
王水無奈一笑，解釋道：
“如你所想，這就是【濁淵】的力量。
“找到她們，結束她們的痛苦，我就是伱的了。”
這句話算是米娅的保證，她在向王水保證自己不會自殺贖罪。
爲此，王水多做了一把椅子。
他示意米娅坐好，然後随手抛出了四張紙質卡片，借助它們構建法術。
四張卡片在不大的藏身空間裏展開，然後構建出了四個弧形的光牆屏幕。
這些屏幕連接起來，就是這棟廢墟小樓外的環繞全景。
米娅選擇坐下安靜等待，而王水則搓出了一張石桌，然後掏出了一些材料，在石桌上組裝一些「小鐵盒」。
不知是不是被期待放慢了對時間的感知度，米娅感覺自己等待了數個小時，但視界屏幕裏的時鍾，隻走過了30分鍾。
她并沒有不耐煩，但當光屏畫面上出現新的動點時，她還是有些克制不住的站了起來。
但，這個顔色，似乎不大對？
熟悉水泥灰色的制服，熟悉的軟質護甲，熟悉的戰鬥裝束——這不是【中城管理局】的部隊嗎？
“味道，方向，裝束，都不對，不是這群人。”
王水也注意到了畫面，稍加感知後，他便确定了來人不是濁淵生物的僞裝。
“那這些人……”
“似乎是【中城管理局】的偵察小隊，他們的通訊網絡雖然也挂載在夢境網絡之下，但加密程度已經算得上物理隔離了，很難駭入。
不過不難判斷出，他們應該是來偵察爆炸細節、評估毀傷和受災面積的，畢竟我也沒向這邊的大小勢力報備。”
聽完分析，米娅扭頭看向了旁邊還在手搓小金屬盒的王水。
這個家夥已經把石桌擴展到了四個平米左右，那些金屬盒也堆成了小山。
“你的意思是，他們隻是碰巧路過？”
“說是碰巧，其實也算是必然——這個小隊有兩台浮空裝甲車，車外還有總計九人的協同士兵，這就說明他們至少有三個機動裝甲小隊，他們的機動裝甲樣式都是二階的，但最前面兩個都是三階。
這樣的配置，足夠他們明目張膽的活動了，就算遇上小股敵人，他們也能輕松跑路。
有存活能力，他們才會沿着天空中少量的能量信号，大膽尋找這次爆炸的痕迹，會來到這裏也很正常。
嗯，在這裏紮營休息，就屬于意外了。”
就在王水分析時，來自中城管理局的部隊，已經在距離兩人300米左右的一棟危樓上停靠——那裏算是附近的制高點。
管理局部隊拿出了一些設備開始拍攝和測量，裝甲車還在保持懸浮，但裏面的乘員都下了車，他們似乎準備在這裏休整。
“民用牌子的便攜食物麽，看來他們對這場戰争确實沒有多少準備，唔，這是——【生命體分析儀】？還好我提前做了準備。”
管理局部隊的一舉一動，都在王水的監視之下，他們剛擺好設備，王水這邊就激活了部分陣列，增強了藏匿效果。
米娅聽到了熟悉的儀器名稱後，便下意識問道：
“他們是在檢查這裏有沒有受災的本地居民嗎？”
“咦？你還沒注意到嗎？我們已經在這裏待了很久，你有聽到普通人的慘叫，或者聞到血腥味嗎？
還是說你對廢墟的刻闆印象，讓你忽視了場景的不合理之處？”
對哦？這裏的中城區居民呢？
米娅突然意識到了這點。
“啧——早上你們被襲擊時，應該有注意到附近的居民被驅離吧？當時的聲勢應該還是蠻大的。
實際上在戰争爆發的同時，兩邊，或者說多邊勢力，就已經在對本地居民進行強制轉移了。
畢竟人口，也是重要的戰略資源。
我也是提前知道了這片城區沒人，所以才會選擇大當量的【液态恒星】戰鬥部。
不然你以爲我是什麽爆破狂魔嗎，還是說，你覺得灌滿兩個登陸艙的液态高能材料很簡單？
搞個大動靜，是爲了掩飾我們的活動痕迹！
爲了保險，我甚至搭上了不少庫存的高能邊角料，你不欣賞也就算了，居然還對我的果斷決策沒有一點敬佩。
唉，你真是，完全都不懂哦！”
米娅已經習慣了王水時不時的犯病。
這個家夥就是能在高冷和逗比之間無縫轉換，但偏偏他的話都不是廢話，還要認真去聽，着實令人頭疼。
而對付王水的有效策略，就是「已聽不回」。
不過這種情況，也不影響王水的自言自語。
“其實，也不算沒傷到普通人吧，我選擇的靶點，是濁淵勢力的【前進基地核心】，那附近也許還有尚未被轉移的平民……
但從被帶走的那刻開始，他們的命運便已經确定了，我隻是提前結束了他們的痛苦，畢竟變成這種怪物，也是夠煎熬的。”
王水說着，突然伸手點了點光屏畫面的另一邊，那裏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些影影綽綽的痕迹。
放大後，兩人才确定了，那是一支由十幾個單位組成的小股部隊。
米娅發現了兩隻熟悉的【覆甲亞龍人】精英個體，但其餘的生物，她就不認識了。
尤其王水指着的亮藍色浮空甲蟲，它帶有裝飾色的甲殼和節肢，居然給米娅一種很漂亮的感覺。
一般來說，濁淵勢力的顔色，會被形容成各種紫色，但實際上，它們身體和護甲都有着複雜的色彩。
除去一些灰暗皮膚，它們還有亮綠色、亮藍色的護甲，以及淺黃、暗紅色的裝飾。
這些組合的冷色調和邊界感很強，而且紫色也确實會更特殊一點，畢竟自然界中很少有這種色彩。
就在米娅下意識的想要去查詢這些濁淵生物的資料時，王水又适時解說道：
“分辨濁淵生物是有訣竅的，它們一般會被分爲【原生種】、【寄生種】、【融合種】和【晉升種】。
就像它們隊伍最前面這些，無論是【覆甲亞龍人】，還是那幾個【甲骨智猿】，它們都是濁淵裏的原住民，所以被稱爲【原生種】。
它們有一定的智力，但基本隻有種群、部族概念，沒有特别的文明體系，也很少會對新生神明産生信仰，它們更崇拜【濁淵】本身，它們隻信仰曾經庇護過它們的舊神（指老牌神明）。
而隊伍最後面，被保護着的飛行個體，它有着人類的外觀，那八成就是【寄生種】或者【融合種】了。
這倆的區别也很簡單，【寄生種】是濁淵生物的思維占主導地位，瘋子戰狂居多。
不過也有【濁淵髒蟲】這種以宿主思維爲主的特殊個體。
【融合種】一般是指高智力濁淵生物，和有資質的非濁淵生物，融合共生，他們的靈魂也會融合，誕生新的共有意識。
他們會很聰明，很理智，也能更輕松的，承接濁淵偉力。
而所謂的【晉升種】……”
王水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他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接着說道：
“就是指我這種，不知好歹，直接接受【濁淵能量】的個體。
【晉升種】死亡率極高，但隻要成功晉升，便可以走上一條平坦寬闊的超凡道途，一條不受濁淵勢力控制的道途。
當然，我這種情況還算不上開始，所以也談不上成功失敗。
我想表達的是，濁淵生物一般可以通過外觀，大體猜測它們的特性。
但，也有一類濁淵生物要單獨講，它們就是【濁淵甲蟲】，沒錯，就是我剛剛指出的那些鮮豔浮空甲蟲。
嚴格來講，濁淵甲蟲并不是濁淵生物。
它們是被制造出來的【生物構造體】，它們的血肉、甲殼，甚至是驅動身體的靈魂組件，都是被人工生産出來的。
它們是濁淵勢力的基礎工作單位，是沒有獨立思維的工具蟲。”
聽到這裏，米娅下意識的向前走出一步。
她的目光在那四隻浮空甲蟲上挨個停留，她已經聽懂了王水的意思。
“是這一隻，你那三個朋友都在這裏，她們的靈魂已經被粉碎，被固化，被制作成了濁淵甲蟲上的生物零件，她們……”
王水的話戛然而止，因爲他被米娅從身後抱住了。
“幫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