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無精打采的往來人群，王水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生活的拷打」這個詞彙。
這些行走着的中城區居民，身上郁積着王水難以計量的負面能量。
而且這群人，并不都是無奈的普通人。
他們之中有二三階能量反應的超凡者，有天生擁有特殊體質的類人種族，他們明明擁有着力量。
但此刻的他們，卻都被生活，沉重的壓制在了中城區和外城區——根據王水的見聞，這座城市裏，很少會有反抗的聲音。
是什麽讓他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家庭？自我欲求？亦或是求生的本能？
王水無法妄下定論，一個「穩定」社會的形成，本就是十分複雜的，而且有些社會的「穩定」，也是十分脆弱的。
根據一般經驗，越是發達便利的社會，家庭、家族之類的親情概念，就越是淡薄。
爲了彌補這些感情的空缺，人就會對愛情和友情之類的快速情感，産生強烈的追求，甚至過分的依賴。
不過現在這條街區，并不是王水之前在太空港落地後，直接前往的【ST1001·夢境街】。
就算确實打不過，也不會露怯。
他們隻會對愛情和友情，表現出強烈的、盲目的信任。
類似的幽深結構建築裏，王水這次就輕車熟路了許多。
每個按照一定邏輯運行着的社會，都是一場複雜的社會學和心理學的實驗。
但如果遇到了與現實相關的人和事，他又會變得過分謹慎。
狹窄的短街道裏，各種店鋪在道路的上下左右肆意生長着，但整體環境還算整潔，王水挺喜歡這種金屬風的野性美。
幻想世界裏，王水的膽子明顯會大很多，甚至在面對一些高戰力土著時，他也能保持先知先覺的從容。
在那些中城區超凡者虐殺幸存者時，王水就大體讀到了他們的能量水平，最高的也就三階左右。
有心算無心，暗中先手的情況下，王水有不少處理他們的辦法，而且是那種不留痕的全部處理。
夢境系統在這個城市裏擁有着幾十條小街區，以滿足覺醒者們的補給和生活需求。
【自我奉獻之通曉者·盾巴博特】，【荒原區】大膽的殺手，以及今天被雲爆火箭彈襲擊的事，他都選擇了忍氣吞聲的逃避。
與編号一的老街區不同的是，這裏的面積雖小，但整體的活躍人口卻多了不少，當然，絕大多數還是覺醒者。
這個在網上被稱爲【四樓】的小街區，就是一個典型的補給點。
随意瞥了幾眼四周建築物上不加掩飾的各種【聖印】，王水沒有太過在意，也沒在街道上多做停留。
隻是這裏的家庭概念，似乎也會被扭曲解釋成各種幫派和組織。
随手點了杯飲料，坐入了邊緣靠窗的沙發裏，王水便開始浏覽起了最近積壓的任務。
他們用【家族】、【親人】之類的詞彙，也能輕易買到滾燙的生命。
而在中城區，這裏的人會更在意家庭和親人，因爲路邊的廣告牌上，也多是爲家庭買點什麽的标語——王水相信資本的敏感性。
比如在淺層的自我解讀下，王水會認爲自己也算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家夥。
在内城，王水很少聽到同學們讨論家庭和家族，他們似乎都在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想做出些成就，也不願借助家庭的力量，更不想回饋家族。
淡淡的煩躁總會在他閑暇時滋生，現在看來，不需要等到各種麻煩找上門來，他自己的心理就要出現異常了。
隻是很多事情，看似靠着忍耐躲了過去，但實際上卻留下了不少的漏洞，起碼王水自己就能預見那些漏洞。
王水不是沒有反抗的力量。
有那麽不到一秒的時間，王水确實動了殺心。
畢竟王水現在，依舊是個過分小心的無名小卒，本地人很難查到他的信息。
他徑直前往了與街道同名的綜合俱樂部，那裏是系統任務中心。
這種認知不一定能提升超凡能力，但卻能幫助王水更好的了解自己，保持自我。
王水讨厭計劃之外的事情，讨厭平淡的生活被打亂。
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避，選擇了最輕松，最不會惹麻煩的解決方式。
帶兜帽的獵裝長風衣，加上輕量化的戰術手套，全覆蓋的裝束，讓王水感受到了别樣的安全感，他需要這種安全感，來換種思考和行爲的方式。
呼——王水輕輕呼出了一口濁氣，他從不會後悔每一個選擇。
王水的心理學知識體系，到現在也還是半吊子水平，是大量的社會觀察，讓他對那些冰冷的文字有了比較清晰的認知。
出神思考中，王水下意識地擡了擡頭，果然不遠處已經是系統所控制的街區了。
片刻後，已經換了【原色·藍寶石】身體的王水，摸出了銀灰色的金屬面具戴好，然後便跳下了自助雙層巴士。
王水需要更加直接的宣洩方式——所以他才特地啓用了【藍寶石】煉金分身。
無論是慫，還是怕麻煩，王水都像中城區的居民一樣，選擇了忍受。
注意力回到眼前，系統控制下的街區，依舊充滿了鋼鐵的味道。
這裏的編号，是【ST1004】。
超凡者的【靈性感知】，有時真的會比專業的火控系統還要敏感和準确。
距離王水上次來現場找任務，已經有兩個多月了，許多舊任務已經被清除，但也有更多的任務被積壓了進來。
會積壓的任務，無非是風險過高，或者線索過少這兩種情況。
如果獎勵足夠豐富的話，覺醒者們自然也不會吝惜時間去慢慢解決，所以能積壓下來的任務，肯定有它惡心人的地方。
果然，快速過了一遍新的任務，絕大多數的任務，都是風險極高的蚊子腿，發布者都是中城區本地人，任務獎勵和本地的工資水平類似，讓人咬牙切齒。
内城區自然也會發布任務，但那些任務，還輪不到王水這種獨狼來做，本地覺醒者的大獵團，早就内部消化了。
不過，王水也不是來挑獎勵的，他隻要能完成任務就好。
所以第二次浏覽，王水加上了危險刻度「2」以下的篩選條件，然後關閉了獎勵排序。
危險刻度「2」的任務，意思是需要一支完整的二階七人獵團小隊，才能比較安全的完成。
其實這種配置要求并不算高。
起碼在系統控制的街區裏，王水随便就能拉起一支臨時的覺醒者隊伍，這些會組成野隊的獨狼，基本都有三階甚至更高的水平。
但野隊可不會陪王水玩積壓任務，不花點錢雇人陪玩的話，王水就必須靠自己。
王水自認爲他還沒落魄，或者說奢侈到花錢雇人刷任務的地步。
如果真的需要人手，太高了不敢說，二三階的妹妹他還是有不少的，王水可不是一般的獨狼。
還是先看任務吧……
唔——刺殺一個幫派的街頭小頭目，獎勵不錯，線索也全，哦，五階超凡，怪不得沒人接。
任務發起人，以五階頭目年老且傷病極重爲理由，将危險刻度壓制在了「2」……這真的不是在故意坑人嗎？
覺醒者們又不傻，刺殺目标是個施法者，越老隻會越精明強大，哪怕是全身癱瘓了，你叫一整個的四階小隊去，至少也得折上幾個。
老施法者的垂死掙紮，可不是鬧着玩的……
下一個！
尋找失蹤在【F19·A8區】的學生們？這個任務描述也好奇怪啊？
一群學生在中城區實習，分開活動後，隻有四人回到了集合點，其中兩個還是帶隊的老師？
啧，這又是什麽野雞學校？哪怕是高年級的學生，也不能這麽随意的撒進中城區吧，你擱這打窩呢？
王水腦海中快速翻過了許多可能的場景。
他不認爲這些已經失蹤了十幾天的學生們，還能夠完整的活着，所以連懸賞獎勵都沒看便翻頁了。
下一個是……
整整翻閱了半個多小時，王水終于放下了第二杯飲料，戴上了面具，離開了這裏。
老實說，王水确實有些樂觀了，後面的任務一個比一個抽象和魔幻。
最終他的任務欄裏，還是放進了那個尋找學生的任務。算上他兩個月前接的不限時點名刺殺任務，現在他手中的積壓任務，已經有兩個了。
和毫無頭緒的刺殺任務不同的是，尋找學生的任務，居然是王水沒想到的福利。
中城【F19·A8】分區，不是指某一個街區，那是在建立城市之初的建設分區。
現在這片區域，已經“生長”出了許多設計外的複雜地形，大量的中小勢力盤踞于此，連【中城管理局】都不願來這裏的刮窮油水。
王水之所以接下了這個任務，是因爲他買到了相關的情報。
确切地說，這個任務是覺醒者裏的情報販子推薦給他的，而王水在認真聽取了信息後，也覺得這個任務很适合他。
情報并不複雜。
和王水的主觀猜測不同，這次丢了學生的，并不是什麽野雞學校，而是【起源之樹高等學園】，千院排名第五的龐然大物。
所以這次的救援力量，也是王水所不了解的強大。
【城市議會】下，專門負責中城區各項事務的【中城管理局】，直接調來了四成的武備力量幫助搜尋，這已經是相當的給面子了。
除此之外，【起源樹學園】還雇了大量的私人組織幫忙搜救，十幾天的忙碌效果顯著，絕大多數的學生，都确定了狀态，能救的都救了。
現在隻剩下了三個學生下落不明，所以任務也快要結束了。
被挂在系統這裏的積壓任務，實際上已經有幾個覺醒者在做了，但這種持續性的任務，隻會在雇主确認時結算，所以才會進入積壓狀态。
王水現在加進去，隻需要稍微幫幫忙，就能混一個完成任務。
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王水自然也是再三确認之後，才加了進去。
離開了俱樂部式的任務中心，早就做好了準備的王水，便直接前往了【F19·A8】分區——的邊緣。
沒辦法，這片區域太大了，王水作爲新入場的搜救人員，想要自己去找新線索，就太看不起之前忙碌的幾千人了。
他現在更需要去露個臉，去雇主那裏刷一下存在感，順便看看能不能幫誰一下，隻要系統老闆和雇主看到他在積極幹活就好。
等王水抵達了任務标注的「臨時指揮中心」時，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今天的王水，确實花了不少時間在交通工具上。
所謂的「臨時指揮中心」，隻是一棟老舊的沿街建築，上面還挂着【紅槍旅舍】的招牌，看樣子是臨時租用，或者直接征召使用的。
外面隻是四層小樓的旅館，後面還聯通了許多個提供房間的建築，隻是現在的旅館，似乎已經變成了搜救人員臨時居住的地方。
王水直接穿過了一樓的小廳，推開了挂着【情報整合室】牌子的半掩房門，結果卻正好聽到了一句沙啞卻暴烈的喊話——
“就算他們被燒成了灰！我也要帶他們回學校！你們想走就走吧！”
剛剛推門而入的王水，才剛剛鎖定說話的人，就被輕輕推了一下。
王水被迫讓開了一個身位，一個比他稍矮一點的身影，帶着果決的氣質和清晰的汗水味道，快步走了出去。
和一般人經過體力勞動後的汗水味道不同，那是超凡者在過載式的運動後，難以控制自身代謝的味道。
王水看向了房間裏僅剩的另一個人，那是一個年輕的男性，看衣着的話，他似乎是【起源樹學園】的老師。
“這個時間來，是有什麽情報嗎？”
年輕老師似乎并不在意剛剛沖出去的人，而且他詢問王水的語氣裏也并沒有什麽期待，甚至說，他的态度是有些敷衍的。
“我是新加入搜救任務的私人武裝力量，需要身份識别和内網許可的道具。”
“這個時間？你一個人？唔——好吧，出示一下任務面闆和任務編号，留下你的所屬勢力和靈魂特征碼。”
對方雖然有些不耐煩，但确認流程并沒有爲難王水，他甚至沒有要求王水摘下面具。
“就這些信息嗎？原來是覺醒者……現在才加入搜救任務，就不要想着能分到前面的獎勵了。
拿着，這是包含公共頻道的【救援者身份卡】，有線索的話，就回來這裏，向我們……唉，有情報再說吧……”
對着王水飛出卡片的同時，年輕老師已經坐進了厚實的高背椅中，他的聲音越來越随意，最後已經變成了嘟囔。
王水接過了對方飛過來的水晶卡片，然後順手插在了腰間的安全插槽裏。
對于這種不知内容的卡片，無論是誰給的，都不能直連私人運算設備，這是常識。
王水的腰帶上，有着足足十二個快捷盒子，左中右各四個。作爲間隔的兩側，留出了兩個槍套的位置，而位于右側的第二個綠邊盒子，就是專門的【沙盒綠洲】安全數據插槽。
确認了卡片的内容後，王水還頗有禮貌的向年輕老師點了點頭，才離開了這個「臨時指揮中心」。
如果說之前是天色變暗的話，現在的街道上，反而明亮了許多。
原本就一直在鉛雲之下的中城區，隻有陰天和陰雨天這兩種天氣，而且無論哪種天氣，都伴随着複雜的霧氣。
所以這裏的白天，總是暗沉的可怕。
時間來到了夜晚後，那些老舊的路燈，便給予了這裏遠超白天的光明。
在路燈亮起後，路上的行人也多了一些。
在中城區的街道上，也有着各式各樣的店鋪，哪怕是在底層掙紮的人，也有各種各樣的生活訴求。
他們也需要飯店，需要小酒館，需要各種能夠緩解他們身體疲勞和疼痛的事物。
也正是在路燈亮起時，中城區的居民才有了活着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