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你編程能力能這麽爛……連數據結構都會搞錯。”
“我才十四歲啊！”
面對茅場晶彥的問詢，王水據理力争，毫不臉紅。
不然還能怎麽說呢？
說他實際年齡26？說他在被泥頭車撞碎之前其實隻是個低端碼農？還是說他本科是化學化工，在化工廠裏無聊的要死才去報了個速成班學編程，後來湊巧混進了個大廠，在前輩們的保護下才勉強能完成工作？
說這些幹嘛呢，誰沒點兒不堪回首的過去呢。
當前敢大言不慚稱自己十四歲的王水，也不是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他已經開始看書了——經典神作《CPP從入門到入土》。
好在王水現在的學習能力是非常強的，茅場晶彥也在王水學習時開始教授他更多知識，一些沒有辦法定義學科的知識。
涉及到物理也好，數學也好，算法思路也好，茅場隻要想到就會教。這種跳躍式教學對于一般學生來說，效果當然會很差。
但王水不一樣，王水遇到完全不懂的知識會立刻做筆記，然後将茅場的話記下來（背誦），等稍微有點空閑的時候，他就會查找資料把這部分知識補完。
時間在這種緊張充實的高強度學習和工作中快速流逝，此時玩家們早已經打完了第二層，甚至在準備攻略第三層的BOSS。
玩家死亡數量又增加了一些，小實驗室裏兩個人都十分淡漠地瞥了一眼傷亡數字，然後默契的無視了它。
從玩家還沒踏足的第四層開始，NPC手中就出現了少量的土質炸彈道具，莫名其妙出現的黑火藥讓加班的兩人血壓拉滿，在茅場抽時間檢查下，最後發現是【自律智能】搞的鬼，或者說是王水的鍋。
之前王水搞出了黑火藥，并且通過【手工制作】技能将黑火藥記錄成了配方，然而沒有專利限制也沒獨有技能标簽的【手工制作】技能，被系統賦予了一些工匠NPC，他們莫名其妙解鎖了黑火藥的制作能力。
爲了補全這部分曆史，系統自動生成了一段傳說，據說是一個叫做【天書】的工匠制作了這種道具，并且留下了【手工制作】技能和相關的配方。
現在大量的工匠NPC都開始贊頌這位傳說中的古代工匠，甚至已經有人準備給他追谥封聖了。
土質炸彈是NPC們研究黑火藥時自己搞出來的，這進展實在太快了。茅場沒有責怪王水的意思，隻是認真考慮了提前更新的問題。
所以兩人先擱置了複雜的内容，在玩家們踏上第四層的土地時，他們發布了新版本——
【黯滅的星火】
所有的玩家都收到了版本更新的視覺窗口，還有一小段CG演出，資料片中滿是風格奇特的鋼鐵機械和特種火槍，以及——将子彈塞入刀劍柄部的莫名畫面。
資料片動畫非常短，但也消耗了王水兩天的時間，這還不是他畫出來的，而是他找了幾個模型在測試環境裏搞出的實機演示畫面。
至于最後将子彈塞入刀劍的畫面，就是王水在添加槍械時，不想讓熱武器将刀劍神域的味道蓋住，突發奇想的一種設計——【劍技刃彈】！
通過改裝傳統冷兵器，在柄部安裝【刃彈槽】，武器就可以填裝特殊的【空白劍技刃彈】。玩家在不斷使用劍技時，會有額外的劍技能量被填充到刃彈之中，當刃彈發光時表示填充完畢。
此時像開槍一樣激發刃彈，劍技能量就會重新填充到武器中，爲武器帶來「普通攻擊殺傷強化」、「鋒銳屬性強化」、「部位破壞屬性強化」、「斬擊強化」、「穿刺強化」、「格擋強化」、「額外爆破屬性獲得」、「一次性中程爆發」等等不同的持續效果。
更加靈活的是，如果不擊發刃彈，玩家可以在脫戰後将刃彈卸下，已充能的刃彈會根據品質擁有不同的保持時間，高等級的刃彈能保持一個月以上的不衰減。玩家們可以交易已充能的刃彈，并在下次使用時直接激發獲得想要的強化。
當然刃彈的充能不能随便，爲了防止玩家刷假人疊刃彈，王水額外添加了刃彈的充能條件——必須在戰鬥中才能充能，充能速度和怪物生命值掉落相關，所以刷低級怪也很難疊。
目前刃彈屬性出現的概率是随機的，至于後面怎麽調整詞條出現幾率，已經化身狗策劃的王水，準備統計玩家們的喜好來調整，什麽屬性好用，什麽屬性愛用的人多，就把幾率調低，給玩家們帶來笑容。
茅場對【劍技刃彈】系統非常喜歡，原本十分反感自己世界出現槍械的他，最近也迷上了刃彈激發後的抛殼動作，經常休息時間一個人跑到測試服務器甩刀光。而且他還先于玩家們創造出了高速充能技巧。
就是激發刃彈後直接将用過的刃彈抛出，在劍刃強化階段就換上新的空白彈，然後積極使用劍技，這樣能夠在劍刃強化結束時保證下一發已經充能了一部分。
爲此茅場不惜修改參數，加了一條隐藏設定，劍刃強化狀态下，刃彈充能速度會提高很多，這樣對于屬性不好的刃彈，就有了一種速打速刷的玩法。
王水還想着加入多刃彈槽的存在，轉輪彈巢式刃彈槽！多屬性高速連發！茅場表示認可，但要将這種裝備改造技術放到中後期，同時茅場還想專門爲刃彈設計劍技，許多很酷的想法在兩個遊戲開發人員腦海中迸發。
這種設計的目的，是要把火藥和不存在于浮空城的魔法設定相結合，弱化槍械的存在感，引導彈藥變成輔助劍技的工具，加強冷兵器的強度，同時加強怪物的屬性來平衡難度。
就在兩個開發人員兼狗策劃玩得開心時，大多數玩家則是比較懵逼，隻有少量還活着的内測玩家仿佛被晴天霹靂擊中。
啊？第四層不是幹涸河谷嗎，怎麽變成水鄉澤國了？【黯滅的星火】又是什麽東西？這吊遊戲還有機械的嗎？！
這裏面受到震撼最強的還是桐人和情報販子阿爾戈，在王水不知道的地方，桐人正在被亞絲娜用拍臉的方式試圖喚醒。
但，這又和王水有什麽關系呢，劇情徹底改變了，桐老爺就隻能自求多福了。
20多萬的玩家裏，隻有一個人心思格外不同。
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的王水，已經坐在了第三層的一家餐廳角落，用等待的方式浪費着難得的假期，還好他的老闆沉迷玩刃彈去了，沒說假期多長，茅場說他要把刃彈設定再精進一些。
那個熟悉的冰藍色身影推開了餐廳的木門，門上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是她的出場音效。
對話在甜點上來後才開始。
“新資料片，和你有關？”詩乃主動發問。
“我想你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麽，現在我已經是反派BOSS了，對我說話時放尊重點，還有，今天伱來請客，我身上沒有這麽多錢。”
王水的調笑沒有讓詩乃放松，所以王水很快收起了嬉皮笑臉。
“好吧，我是被拉去做苦力了，之前我們做黑火藥的事被管理員發現，然後引發了一些不好的變化，所以需要我去償還。”
“爲什麽不帶上我？”詩乃步步緊逼。
爲什麽？因爲你真的是普通中學生啊！
“委婉一點講，你太笨了根本沒什麽用，不如沒心沒肺的玩遊戲，順便幫我攢點資源，等我苦力做完了就能安心打遊戲了。”
王水沒有詳細展開，不過一部分信息也算是解開了詩乃看到資料片後的疑惑，至于王水的鬼話，就随便聽聽了。
“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比你在前線安全。”
之後的對話趨于平淡，大多是詩乃在講前線發生的事情，講第三層BOSS攻略時的異樣，講搞強化詐騙的工匠，講她的新搭檔米特有多強力，講第三層BOSS居然需要【飛劍】技能來攻略，對于王水缺席BOSS戰，所有對他有印象的人都很惋惜。
王水更多是耐心聽着，最近高強度的學習和工作讓他腦子有些軸，單純的睡眠休息完全不管用，正好出門來換種思維方式放松。
飯後又聊了許久，走出餐廳後的兩人沒有再同路，王水用水晶轉移到了第一層廣場，詩乃隻是靜靜看着他變成光屑散開。
短暫假期轉瞬即逝。
原本以爲工作告一段落的王水，無奈發現這次新版本資料片隻是個開頭，他們隻是單純發布了少量線索引導玩家們去獲得早期槍械和刃彈槽改造，對于玩家群體來說引導已經足夠了，但對于NPC的世界來說，基本沒有什麽改變。
“所以，需要我和那些NPC的大佬們交流一下嗎？具體的話術我已經整理成了文本，無非是給激進派送刀，給保守派送盾，給中間搗亂的堕落精靈們加點搞事的資本，讓他們引發考古遺迹的戰争，再找些天選之人，給他們強力的刃彈武器，這種程度的鈎子連計謀都算不上。”
王水說的輕松，實際上他很不想去面對那些NPC，倒不是怕遇上七八十級的NPC被殺掉，他現在是管理員，雖然無法大規模滅殺NPC，不死特性還是有的。
他隻是單純的不想去，懂得表演不代表喜歡表演，尤其是表演給NPC看，太無聊了。
好在茅場也沒有類似的打算。
“我用你寫的資料編輯了幾十個吟遊詩人型的高級智能NPC，然後把他們散布到了大多數NPC所在的中下層世界，後面的事我來監控就好，你要負責更重要的物品錄入的工作。”
好好好，回歸碼農本職了，最機械最無聊的數據整理錄入，數值統計，測試交互效果以及BUG檢查。
好在SAO裏的模型都有完美的物理引擎演算，不然王水還要調整多邊形結構，調整碰撞函數和體積參數等等，一款大型遊戲的開發，完全不是在黑色屏幕上寫寫白色代碼那麽簡單。
時間的流速仿佛又開始變慢了起來，閑暇時王水的思緒總忍不住飄回無限世界核心，飄回他真實存在的地方。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世間突然出現了迅速變得強大的風氣，許多「天選之人」總能在幾年、幾個月甚至幾天的時間裏獲得别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力量，那些明明蘊含着極高科技水平，或者深邃神秘學知識的能力，在他們手中都變成了可以信手拈來的【技能】。
老實說王水也想這樣，他并不在乎酷炫的法術背後有哪些知識，也不想知道黑火藥對于現代彈藥來說并不是最複雜的化學技術。
他不想研究魔法，他不想去搞濃酸自己制備雷酸汞來做底火，也不想去搞什麽邊緣發火式彈藥，他隻想拿起槍來就無限甩子彈，招招手就有漫天火雨。
但他的腦子不允許，他的天賦也不允許。
對于别人來說快進快出快速變強的無限世界，在他的逃避和選擇下變成了緩慢的旅途。
一行行代碼，一個個模型，一組組數據，大量信息在王水指下成型，然後立刻經過測試，并高效形成熱補丁。
有時走神分心的茅場晶彥看到嚴謹如機械，并長時間保持工作狀态的王水，總會驚訝于這個年輕人的沉穩和耐心。一種奇特的愛才之情在他心中萌生。
這是茅場晶彥從未有過的感情，在他的見識中，教任何人都隻是在浪費他的時間，沒有人能夠追上他的步伐成爲他的幫手。
現在他終于長見識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他見識到了一個隻懂簡單編程的中學生，快速成長爲開發主力。
茅場晶彥重新計算了工時，原先300多人天的工時幾乎被壓縮到了100以内，【自律智能】查漏補缺的速度完全趕不上王水的編故事能力，甚至于王水還有時間讀書學習。
面對茅場晶彥時不時的誇獎，王水并沒有多開心，他隻是在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完成系統任務而已，而且現在他已經差不多接觸到了。
以他現在的權限，完全可以将測試環境裏更爲先進的智能虛拟世界提取出來，并且和開發工具一起打成一個數據包，從而自己制作完成劇情需要的【世界之種】。複制測試環境這種小事，茅場晶彥也不會意外。
然後呢？
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
他的老闆【夢境系統】大概會給他生活系相關的獎勵，出賣一下主角信息，那些高階覺醒者們大概會支付不少的報酬，然後呢？
然後回到垃圾場一樣的維修鋪子，繼續苟活半年，一邊努力打工一邊攢錢買下一次強制任務門票，在提心吊膽中祈禱再次遇見隻有自己熟悉的幻想世界？像狗一樣……不，像蟲子一樣活着？
王水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尊嚴，也并不懶惰，他有個早就被塑造成型的樸素價值觀——我付出了努力，就要得到應得的回報。他希望自己能通過自己的勞動，像個人一樣活着。
這是一種奢求，在被強大武力直接支配的世界裏，弱小的人不配生而爲人。
所以王水不準備回去。
就算這隻是個普通的世界，就算這裏能拿得出手的，隻有【夢境系統】裏爛大街的【強人工智能】，以及莫名其妙的完全潛行技術，但王水還是要留下來。
他要學習，他要學習所有他能獲得的知識，他盡可能的武裝自己。
他不要在失敗孤獨中死去，他不要一直活在地下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