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艾恩葛朗特」第一層的中心爲原點，東偏北60度的方向上有一片巨大的沼澤地。
沼澤地往北，就是東西方向綿延的山地和迷宮區。
總計22萬多人的玩家裏，大概有六七萬人加入了積極的遊戲中，而且這個數量會階段性不斷增加，這就導緻了所謂的資源點擁擠的問題。
按理說，第一層的世界比内測時大了足足一百倍，練級資源應該相當豐富才對。
但資源點也是有優劣的，就算沒有情報販子，玩家自己也會按照投入和效益來衡量各個資源點，而在SAO的世界裏，衡量條件還要加上安全性。
優質的，安全的，高産出的資源點，總是會吸引大量玩家聚攏。
比如山地附近，比如迷宮區外圍，這裏目前是攻略的前線，産出資源多是用于強化武器的，經驗和金錢的産出也高于其他地方。
再比如森林，廣袤的森林産出各種動植物材料和藥草等等，最近藥水價格上漲，NPC收購藥草的價格也提高了很多。
還有巨大的草原，被六個起始之鎮包圍的草原，是新手們的最佳練級場，這裏出産肉類、骨骼、牙齒和皮毛，加工後的動物皮革是強化服飾類裝備的必要材料，而肉類可以和NPC換錢。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安全。
這也就是沼澤地這邊沒有多少玩家的原因——這裏太危險了。
作爲理論上隻比森林難度稍微高一些的區域，現在玩家們甯願去隔壁山谷刷防禦更高的怪物，也不想進入沼澤。
沼澤危險的原因并不是單一且容易克服的，這裏是綜合性的難！數量極少的NPC村莊補給點，水網密布的複雜環境還隻是明面上的困難。
最要命的是怪物群，這裏的怪物等級一般，但攻略難度很高。
會飛行會吸血回複的巨大蚊子，跳躍距離很遠能夠遠程攻擊的角蛙，血厚、防高、攻擊高、底盤低的巨大鳄魚，會偷襲的沼澤蟒蛇，還有會使用繩勾讓玩家武器脫手的沼澤狗頭人捕獵者等等。
這些怪物随便拿出一種放在其他區域都是相當惡心的存在，而在沼澤地裏遍地都是這種玩意兒。
玩家們啃了很久，尤其是一些自認爲強力的隊伍，他們想拿下這片空白的資源區，但最後隻是丢下了不少人命，反而爲這片區域添加了更多驚悚傳聞。
以至于現在，極少有玩家在這附近出沒，尤其是獨行玩家，這些惡心怪物對獨狼格外不友好。
綜上所述，這裏是一片非常适合刷橙名的地方。
沼澤地北面與山區接壤的地方有片緩沖的草地，這裏連接着沼澤，怪物類型是沼澤地的惡心怪，但沒有沼澤裏遍布陷阱的地形，算是個稍微安全的刷怪點。
但這裏也沒有玩家，原因就是簡單的偏遠，離這裏最近的補給村子，步行都要七八小時，投入這種時間來刷這些惡心怪物，實在是有些惡心人。
所以王水和詩乃來到了這裏，他們要遠離NPC和玩家們，用時間和刷怪行爲慢慢消磨橙色狀态。
白天将怪物引出沼澤地，引到草原上來擊殺，晚上兩人就退回山谷邊緣，在巨石之間的無風帶建了一個小小的營地。
今晚，王水用石頭加大了火塘，然後把一塊幹淨石闆架在最上面燒熱，用石闆炙烤今天收獲的鮮肉。
有些恢複了精神的詩乃，如今遠遠坐在火光邊緣，眼睛望着營地外圍，仿佛在警戒靠近的怪物——實際上隻是害羞罷了。
或者說懷着複雜的心情，無法和「能夠看透人心的妖怪」對視。
詩乃原本想把複雜的心情發洩在怪物身上，但越是和王水組隊，一種特殊的距離感就越是填充着她的内心。
僅僅兩天的合作，詩乃就發覺了王水在遊戲世界裏的強大。
他們兩個人的組隊，狩獵效率和安全性就遠超了詩乃曾經的小隊。似乎無論多麽難纏的怪物，都無法讓他手忙腳亂，他的攻擊一直非常連貫綿密，層層不絕，控制和壓制效果讓詩乃無比輕松。
今天下午，他們二人甚至擊敗了一隻鳄魚模型的精英怪物，這是他們之前小隊想都不敢想的攻略目标，但現在那隻大家夥正在石闆上散發出香氣。
這裏面她也出了不小的力，讓她有種自己也變強了的錯覺。
“你打算一輩子不和我說話嗎？”
王水的語氣沒有昨天的冷漠和壓迫感，那輕松愉快的聲調，讓詩乃把遊戲裏的【半部天書】和現實中認識不久【佐藤樹】再次聯系了起來。
但……他真的殺了人，殺了三個人，他就沒有受到一點影響嗎？
詩乃很難不把王水和自己比較，她爲了救母親奪下了劫匪的手槍，在遭受奪槍時被迫殺死了一個殺人搶劫的惡魔，這樣的遭遇一直捆縛着她的靈魂，至今她仍然時不時被噩夢和恐懼支配。
“你覺得我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嗎？”正在翻動烤肉的王水再次開口，又是可惡的被讀心感。
“雖然這麽說有點多餘，但這也是我第一次殺人，隔着網絡，隔着茅場晶彥的手，就像劊子手割斷斷頭台的繩子。”
“這種感覺和你的體驗自然是不一樣的，當時看起來，我甚至可以選擇揮下劍刃，或者選擇放他們一條生路，去找一些朋友把搶劫者關進【黑鐵宮】的監獄裏，等到遊戲結束，自然有法律審判他們的罪行。”
“可能局外人會對殺伐果斷表示贊同，但劍刃下是活生生的生命時，任何正常人，當然是指沒有被各種沖動沖昏頭腦的正常人，都會猶豫，但我還是選擇殺了他們。”
王水将烤好的鳄魚肉轉移到溫熱的石片上，然後坐到詩乃身邊與她分享。
“他們有三個人，而且是精通于玩家間戰鬥的高等級橙名玩家，如果被他們反應過來我隻是個7級的普通玩家，我們兩個人都會死。”
“氣勢與果決，這就是我們能活下來的原因。”
“其實當時，我原本以爲我會膽怯會恐懼，以前的我甚至會暈血，聞到那股鐵鏽味就會頭暈目眩。但我沒有，這大概要感謝遊戲開發方沒有把這裏做得過于寫實。”
“心理負擔自然是有的，但我比伱懂得如何壓制它們，必要時我也懂得如何宣洩，所以别亂想了，現在的目标就是好好活下去。”
王水将嚴肅中透着兩分輕松的話題結束，開始享用起味道好多了的烤肉。
“吃東西，然後和我交流，恢複原來的你，這就是你的康複流程，你前天還說要保護我的。”
“我沒說！”
詩乃快速堅決而小聲地發出了否認，她拿起烤鳄魚肉充饑，同時認真回想那晚自己是不是真的說了什麽羞恥的話。
“比起胡思亂想回憶過去，我更在乎你對于烤肉的評價。”
思想被拽回，詩乃認真品味了一下烤鳄魚肉，這隻精英怪的味道有點類似于雞肉和牛肉的結合，油脂偏少很有韌性，淡淡的鹹味和肉的焦香讓它不會很膩。
所以她評價道：“爲什麽你會随身帶着這麽多的鹽？”
最近掌握了【烹饪】技能的王水還滿心期待着食客的第一次稱贊，卻被詩乃突然的疑惑揭開了不好的回憶。
“啊這……大概是生活的帶來的苦澀經驗吧，味道怎麽樣？”
“味道很棒，很難想象這是那個大家夥的肉。”詩乃語氣和神态也恢複了平淡，她開始學着放空自己，讓自己單純爲了活着而思考。
“精英怪物刷新時間似乎是兩天，但這種野外遊蕩型的怪物可能不大好找。”
王水開始認真考慮烹饪材料的問題，一小段沉默之後，詩乃終于忍不住問道：
“佐藤同……天書君，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詩乃的改口讓王水很滿意，還是有人懂得叫名字的。
“這個這世界裏，眼下最實際的問題自然是攻略遊戲，是變強，你大概是想問怎麽變強吧？”
詩乃點點頭，說道：“這兩天我們兩個人的狩獵效率，甚至超過了我們之前的六人小隊，我們可不是苟且偷生的隊伍，我們的角色等級都是8級。”
王水聳了聳肩：“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就算我不說，過段時間你也會理解，因爲這裏是遊戲。”
“遊戲的世界，有些地方很難用常理去理解。尤其是等級制的遊戲，一旦能力值、玩家等級、技能熟練度和裝備形成了壓制，許多難度很高的怪物也會變得非常弱小。”
“你所見到的我的強大，有八成原因是我高達35點的力量和32點的敏捷，有一成原因是我的武器，剩下一成則是我的戰鬥素質。”
看詩乃若有所思的樣子，王水繼續說道：
“這個遊戲裏變強有兩個重要基石，第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點，就是等級和能力值，以及稀有的強力裝備；第二個才是戰鬥的技術。”
“能力值和裝備比技術還要重要？”
詩乃似乎仍然不理解外物的強大會超過技術，在她看來王水就是在用強大的技巧殺怪。
“不然你以爲攻略組爲什麽會冒着生命危險沖在前線，他們中很多人的戰鬥技術并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強大，他們真正強大的是增強自己的經驗，他們懂得如何去有效高效的堆屬性。現實中的遊戲狂熱者，大多數身體素質都很一般，就更不要提戰鬥素質了。”
詩乃若有所思：“那麽，我要怎麽變強呢？”
“那你想要什麽方面的變強呢，想要到達什麽程度呢。快速積攢裝備和屬性，走上攻略的最前線？還是說……想要打敗所有人？”
王水的反問像是一枚種子突然楔進了詩乃的心中。
打敗……所有人？！這個世界，可以做到嗎？
好像，是可以做到的。
在現實的無聊盲目的校園生活中，詩乃從不是默默忍受着一切，她不斷想要擺脫PTSD，不斷想要變得強大，但現實就是現實，不會因爲她的堅強而對輕柔一點。
但這裏不一樣，這裏是遊戲，等級制的遊戲，數值的作用甚至高于所謂的戰鬥素質，在這裏，她似乎有了和世人平等進步的機會！
她似乎有着成爲頂尖戰力的機會！
感覺着詩乃的氣勢變得銳利，王水突然缺德打斷道：
“錯啦，你又想錯啦。”
嗯？詩乃被王水驚醒。
“堆數值，确實是玩家們變強的主要手段，甚至說占據了玩家強度的八成，但這八成是有上限的，等到攻略難度提高，堆數值的速度變慢，隻堆數值的玩家會被很快追平，那不是真正的強大。”
王水凝視詩乃漂亮的冰藍色的眼睛，慢慢解釋道：
“戰鬥素質隻占了兩成，但這才是真正拉開玩家差距的地方，也是最難獲得的地方，就像綜合考試中的數學一樣，是最能拉開學生檔次的一科。”
詩乃表示理解了，但是眼神裏似乎對于王水提數學很是不滿。
“你理解就好，那麽，事不宜遲，我們來打一場吧！”王水将吃空了的石闆丢在一旁，迅速站起身來更換裝備。
“啊？什麽……打一場？在這裏？”
“你以爲戰鬥素質怎麽提升，欺負比你弱小的怪物嗎？PVP才是最有效的手段！野外沒有【圈内】的安全保證，所以半血決鬥可能會因爲最後一擊超過半血而導緻死亡，我們換上防禦最高的裝備，用攻擊最低的武器，以三分之一血爲勝利點。”
王水的壞笑在火光下格外可惡，“放心，我會放水的。”
這個家夥總能以最快的速度讓人生氣！
作爲第一天就有勇氣面對死亡遊戲，憑借着自己的真實實力攻略到迷宮前的玩家，詩乃雖然對于遊戲理解不深，但長久的戰鬥也不是沒培養出她信心。隊友雖然關照她，但她也不是什麽累贅，相反的，詩乃是她原本隊伍裏戰鬥最主動的一個。
“好，讓我也見識一下你的技術！”詩乃像個炸毛的小貓憤憤說到，即便打不過，她也要讓王水好看！
兩人換上比較厚重的防具，武器則換成了狗頭人掉落的垃圾貨，這些東西一掉落耐久就不足，屬性更是比商店貨還要差，一般是要熔成金屬錠的。
半血決鬥的倒計時歸零，詩乃起手提短劍前沖，劍技加持下她的速度快到能拉出殘影。
對面的王水反而沒有着急蓄起劍技，等到詩乃将帶着綠色光芒的短劍刺向他的胸口時，王水才搖了搖頭腳步後撤，然後詩乃的劍技就狠狠刺中了——空氣。
“刷怪時都沒有注意，你對人的技巧真的是零哎~”
王水語氣平淡地嘲諷着，詩乃開始咬牙繼續進攻。
“這下就有點意思了，人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确實會偶然使出妙手，喂，注意腳下，你要被自己絆倒了。”
詩乃貪進時，王水上步封走位，趁着詩乃沒有劍技加成，直接一個擠靠就将詩乃頂了回去，讓她差點跌倒。
“輪到我了哦。”
王水說完弓步一劍平刺，詩乃下意識的封擋正好格開劍刃，但王水立刻跟步崩劍突破防禦，洞穿了詩乃的左肩。
本來應該抽劍再刺，或者跟進補拳腳攻擊，但王水收劍回退，橫劍拉出【水平斬】。
詩乃立刻使用了【反應回避】技能下的【後隐步】加速退出王水的攻擊範圍，但王水的劍技并不是平平一斬，他的腳下也是不斷跟進的，這一發【水平斬】被他刻意緩慢釋放，足足跟了詩乃七八步遠。
傷害數字爆出，兩人高速移動的身形停止站定，王水收回長劍感慨道：
“看來是我過于樂觀了，你現在連白紙都不算，要命的習慣已經開始養成了。”
這次，詩乃反而沒有沮喪生氣，隻是平靜問道：
“你的意思是還有得救？花點時間無所謂，先教我擊敗你吧。”
“雖然不想自誇，但現在這個階段，論PVP我應該可以排進所有玩家前一百名的。即便我能教你戰勝我的技巧，你也很難成長得比我快。”
王水攤了攤手，将武器調整成了和詩乃一樣的短劍，并拿在手裏比劃了兩下，适應重心。
“你先補滿血，我來試試用短劍對付你。”
“咦？你會用短劍？你應該沒有【短劍】技能吧？”詩乃表示不解。
“安心，不用劍技你也不是我的對手，我平時也有看短劍資料的。”
實際上不光是短劍，王水在發現自己沒有技能數量限制後，立刻想到了他剛進遊戲時抓緊默寫下來的資料。
202張布滿密密麻麻小字和小圖的稿紙，是王水進入遊戲前收集到的各種資源。
這裏面有少量的遊戲攻略，以及大量的兵擊格鬥技巧——隻要是網上能夠搜羅到的比較完整的信息，他都記錄了下來。
記錄這些信息時，王水純粹是想多見識一下什麽叫打鬥，省的自己進遊戲兩眼一抹黑，劍都不會用。
但自從發現沒有技能數量限制，王水就動起了别的心思——他可以雜學了！
在這個世界裏，他有着遠超現實世界的身體素質，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能讓他輕易模仿那些兵擊技擊動作。
而且他還有許多實戰的機會，甚至很多情況下不用考慮受傷和生命危險。
這裏簡直是鍛煉身手和戰鬥素質的天堂！
無限老闆【夢境系統】的任務當然是最重要的，失敗會被抹殺。但現在看來王水再努力也得等着桐人慢慢成長，等桐人得到遊戲開發者茅場晶彥的認可，這樣王水才能得到任務物品【世界之種】。
别人在無限世界可能進去就是緊張刺激的追殺逃殺，而王水卻要熬時間。但這正中王水的下懷——他并不覺得在進入資源豐富的世界後自己會有勇氣去争取。
刀劍的世界，對他來說剛剛好。
雖然有些小家子氣，還要從基本的劍術開始鍛煉，但王水已經很滿足了。開始重視戰鬥素質鍛煉，也不是他現在一時興起的想法，早在森林中，和桐人決鬥時，王水就打定了主意要在這裏變強！
就，變強一點點，也算是變強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