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三十分，起始之鎮，「檸檬與鹽」酒吧。
王水進入酒吧時，沒有想過裏面會這麽熱鬧。
現在天色剛剛變暗，有勇氣在第二天就出門刷怪的玩家們不少都回到城鎮，然後來到酒吧放松疲憊的身心。
香煙和酒精，成年人廉價而有效的解壓手段，不過SAO裏似乎沒有香煙。
沒有耗費多少時間，王水就發現了吧台前方那個小小的身影。
金褐色的卷發，隐約能看到她臉上的三撇胡須，棕褐色的鬥篷幾乎将她的身體完全罩住，隻留下一個滿是笑意的臉。
王水三兩步走到她的旁邊，開門見山地說道：
“重要情報。”
“wow~wow！”
聽到重要情報四個字，有着「老鼠」之稱的情報販子阿爾戈直接從木高腳椅上跳了下來。
“這位小哥，是什麽樣的情報想要出售呢，吧台後面有安靜的座位……”
“事情緊急，先向所有人發信息，所有你能聯系到的，正在拼命練級的家夥們！告訴他們升級獲得的三點自由屬性點先不要使用！”
王水壓低的嗓音有些沙啞，雖然喉嚨上部位破壞的效果已經消失了，但還是有些刺痛。
阿爾戈先是一愣，然後看着王水嚴肅的表情，沒多少猶豫的就打開了郵件系統。
畢竟隻是先保留點數，并不會造成什麽損失。
“嗯，好的，已經群發出去了，情報需要隐蔽交流嗎？”
越是嚴肅的交流，老鼠阿爾戈特殊的鼻音就越是有趣。
“不用，這個情報我希望能通過你公開，三分鍾前，我從NPC那邊得知……”
王水簡要描述了四維屬性都可以鍛煉的事，以及自由屬性對穿着高級裝備的影響。
可以說，在遇到鍛煉瓶頸前，每一個投入的屬性點都是不可挽回的損失。
老鼠阿爾戈總是微笑着的小巧面容也嚴肅了起來，她敏銳察覺了這個情報的重要性，認真問道：
“情報的真實性可以保證嗎？”
“我可以帶你去找告訴我消息的NPC，雖然我還沒有通過鍛煉獲得屬性，但成功的概率不會低，阿爾戈伱沒察覺到麽，正式運營後的NPC，智能程度高的吓人。”
阿爾戈深有同感似的點點頭，再次打開郵件系統，十分認真嚴肅地寫了一大堆文字，群發之後才松了口氣。
“呼~已經認真告訴他們了，而且消息也在通過他們擴散到其他沖級的人，但這樣還不夠，看來攻略手冊要提前上架了。”
“第三天就出的攻略手冊嗎？正式運營的環境和内測差了好多，你已經收集到足夠多的信息了嗎？”
阿爾戈跳上高腳椅，有些無力地趴在吧台上，蔫蔫說道：
“你還蠻懂的嘛，實際上攻略信息非常有限，隻有少數人驗證了少量任務，好在第一層野外的怪物屬性基本沒有變化，這些也是很重要的信息了，而且你的情報值得手冊提前發布，哦，還沒感謝小哥你……”
王水直接發了個好友請求過去。
“夠爽快，咦，半部天書？好奇怪的漢字名，今天真是多虧了半部小哥你，如果損失過大的話，很難想象那些遊戲狂人會怎樣做。”
王水無奈扶額：“麻煩叫我「天書」，前面是量詞不是姓氏啊！情報的事情，你要感謝你自己正好和我在同一個起始之鎮，不然我可沒能力去另外五個城鎮找你。”
“是啊是啊，真是難得的緣分，那麽天書小哥，你打算爲這份情報收取多少珂爾呢？”
王水有些意外：
“你這樣的家夥，居然會主動付錢！”
“哇，怎麽可以這樣說一個女孩子，誠信經營是本店的宗旨，放心我會在精英倉鼠（肝帝）們那邊回收成本的。”
雖然這麽說，王水還是能夠感受到阿爾戈的感激之情。
“那麽，就收費十萬珂爾吧。”
“十……十萬珂爾！你這個家夥已經不是一般的妄想症了，在怪物掉落修改之後，就算是最前線的玩家，現在的存款也不會超過五千吧？！”
掉落修改？！
“掉落修改是怎麽一回事？”王水發出疑問。
“咦？既然知道我的存在，也能在酒館中直接找到我，天書小哥也是測試玩家吧？沒有察覺到怪物掉落珂爾的量少了九成嗎？”
“額，你誤會了，我并不是内測的玩家。”
而且至今還沒擊殺過任何一隻怪物。
“居然不是嗎？！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老鼠」之阿爾戈，你的大名在攻略論壇上也有不少帖子提及，當然内容不是很友好就是了。”
“啊，哈，哈哈，這樣嘛，我自己都是有針對性的查看攻略，沒有注意到。”
兩個人交換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因爲掉落修改，玩家們目前所積攢的珂爾總量并不多，許多内測時直接丢掉的材料，現在也會老老實實帶回城鎮賣掉。”阿爾戈攤攤手，如此描述到。
“減少産出，這種低級的延長遊戲壽命的手段，是爲了應付巨大的玩家基數嗎？”
王水喃喃自語，并不是在向阿爾戈提出疑問。
“這種事也是無法改變的，對于天書小哥的重要情報，報酬是必不可少的，唔，現在我可以給出2000珂爾，小哥能夠接受嗎？”
身無分文的王水點了點頭，然後立刻收到了交易請求。
收到2000珂爾之後，起碼最近的飲食有着落了。
“好了，交易到此爲止，我獲得情報的NPC是後街的【單手直劍】技能導師，你可以去他那裏确認，對方認爲這種事是常識，應該不會隐瞞。那麽再見了，我還要去練級。”
“夜戰嗎？危險性會提高不少，話說天書小哥居然已經需要找劍技導師了嗎，你的【單手直劍】技能，在第二天就達到了50的熟練度？”
“想要知道這個情報的話，500珂爾哦。”
被搶了标志性台詞的阿爾戈先是一愣，然後有些氣鼓鼓的，從老鼠變成了倉鼠。
王水直接擺擺手離開。
夜戰？城鎮附近燈光下刷「狂躁山豬」應該不算夜戰吧。
阿爾戈嚴重高估了王水的等級，以爲他會去到遠處的村子做任務。
再次回到起始之鎮的北面草原，城牆上的燈火照亮了不小的野外區域，亮度不高，但好在附近足夠空曠。
猩紅色眼睛的藍色皮毛山豬，比現實中的山豬體型稍微小些。
唯一的技能是沖撞，HP在300左右，會根據體型和等級（1~3級）浮動，是這個世界爲新人玩家準備的怪物。
但，攻擊力并不低。
王水用目光鎖定了最近的一隻，因爲目标是非主動怪物，王水慢慢移動到山豬背部三四米遠的地方，回憶自己的沖鋒距離。
矮身，平持劍。
影影綽綽的平原上，突然有細碎藍色光芒一閃而逝。
狂躁山豬被撞得一個趔趄，并發出痛叫，王水則踢了一腳在了過分接近的山豬背部，然後提劍下劈。
雖然遊戲世界被真實化了許多，但打怪上并沒有過分寫實。
被【小劍】劃出的長傷口顯示出紅色網格狀的特效，沒有血液噴濺。
野豬頭上爆出【-62！】、「-4」、「-11」三個數字。
第一個數字更大更顯眼，字體也是紅中帶金，這是暴擊的特效。
劍技傷害加暴擊加成，打出了一個大傷害值。
王水本想一直補傷害，但山豬匆匆站起身快速向前跑出幾步，然後又迅速轉身面向他，擺出沖鋒的姿勢。
現實中如果面對一隻體型不小的山豬沖過來，大概很多人都會腿軟。
王水不一樣，他見識過機甲互摟的戰場，也被大型軍火企業綁去做過苦力，他經多見廣！
所以他的腿沒有特别軟。
山豬以正常跑動的速度沖過來，王水有些狼狽地向後一步，才想起來往側面躲。
正面面對山豬，比對抗技能導師七哥的壓力還要大。
因爲他知道七哥不會殺死他，知道自己頂多挨頓打。而且七哥出手太快，他完全沒來得及害怕。
心髒狂跳中，王水的身體開始越來越輕盈。
這個虛拟的遊戲角色身體，非常拟真地表現出了腎上腺素影響下身體的狀況，講道理王水完全不相信茅場晶彥有這樣的技術力，八成是異化标簽影響下的變化。
亢奮中，王水直接兩步接近山豬，一劍下劈，然後快速繞向側面。
「-13」
并不優美地調整單手劍的姿态，王水停止站穩，盡量标準發力下，凝聚精神揮下劍刃。
【-81！】
單手直劍基礎劍技：【斜斬】，非常幸運的也打出了一個暴擊。
山豬吃痛立刻轉身撩頂，粗短的獠牙劃過王水的小腿，粗布褲腿上瞬間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鮮紅色亮塊。
和怪物受傷一樣的紅色網格狀特效，痛感沒有王水想象中那麽明顯，起碼比七哥揍他時輕多了。
雖然沒有流血，但身上的傷口出現在視野中，王水還是有種什麽東西從他身體裏流失了的空虛感。
就好像看到别人開放性而且不斷流血的傷口，自己也會脊背發涼，感覺自己也在不斷出血的那種感覺。
空虛，惡心。
王水咬牙加快步伐，開始繞着狂躁山豬高速跑動，手上的劍不斷輕劃，大量個位數的傷害密集冒出。
最後自然是山豬倒地，化作藍色的玻璃碎片樣子向上消散。
呼吸急促頹然跌坐在地的王水面前出現了系統彈窗，紫色文字第一行是50經驗值，讓他的經驗條動了一點。
而王水沒有在意收獲，目光有些呆滞。
果然，我不是什麽無限文裏殺伐果斷的主角。
王水也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确認自己的平凡，以前多少還有點「也許我隻是大器晚成」之類的妄想。
僅3珂爾的金錢掉落，讓王水确認自己僅僅是擊殺了一個其他遊戲裏史萊姆一樣的新手怪，而不是戰勝了第一次的迷宮BOSS。
害怕？不，戰鬥結束後恐慌和腎上腺素帶來的輕盈感一起消失了。
高興？不，這種程度的勝利沒有任何成就感。
反而狼狽的過程讓他有些茫然。
王水沒有再自我質疑，沒有再問自己爲什麽不是天生的強者。
當有些事沒有反饋的時候，王水是那種會放棄的人，不會一直停留在某種負面情緒。
他隻是默默站了起來，然後全身披上了劍技的光輝，沖向下一隻怪物。
……
……
陽光被「艾恩葛朗特」第二層阻擋，隻斜斜漏過一縷。
時間已經是早上九點多，草原和密林間的過渡帶還是一片昏沉。
小小篝火吃力晃動着，無力的火舌舔過穿在樹枝上的肉塊，一滴融化了的脂肪滴在木柴上發出悅耳滋滋聲。
王水和他的火苗一樣無精打采，他面無表情、飽含熱淚地咀嚼着沒有放鹽的烤肉。
SAO被無限世界鑰匙增強了的真實感，在這一刻瘋狂展示着自己。
稍微有點焦但看起來很美味的烤肉，正在王水的嘴裏釋放着野性十足的腥膻，好在他不能嘔吐，就像他不用上廁所一樣。
不要誤會，王水不是整整練級了一個通宵後像個俠士一樣被迫野外覓食。
他昨晚淩晨一點左右就回了城，今天早上出門練級也做了準備。
他買了兩把【青銅劍】作爲備用，初始武器【小劍】耐久已經快要掉光，屬性和造型又讓人不想修理。
在将剩下的所有存款買了小型回複藥水（10瓶）之後，某個白癡發現他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其實當時他還剩下了個位數的珂爾，湊合買個面包也能頂很久。
但白癡又自以爲是的家夥，看到了名爲火石的道具後突發奇想——他要吃烤肉！
直接砍下的樹枝水分很大不能用于生火，需要對灌木使用【采集】，或對喬木使用【伐木】技能，才能獲得幹柴。
沒有技能加持，産量會少很多。
浪費了大量時間才升起小小篝火，護火技術很差的王水還把它搞滅了幾次。
最後，王水終于得到了看起來焦邊熟透的多汁烤肉，然後在第一口咬下去之後，又迅速吐了出來。
原來沒有鹽巴和調味料，山豬的肉可以這麽難吃……難吃到生理上不能接受的程度。
而且明火烤肉是個非常考驗技術的活兒，外面看起來焦焦的，裏面卻還很生。
現在王水可以面無表情地吞咽肉串，不是因爲他搞到了香料，而是他已經出現了【饑餓】的Debuff（負面狀态）。
幹癟的胃部圖标告訴他，不吃就餓死吧。
他現在的位置，走回起始之鎮要一個多小時，大片覆蓋着陰影的虛拟地圖上也沒有村落信息，不進食的話還真說不準會發生什麽。
浪費時間，浪費金錢（肉），浪費生命。
但這些，還不至于讓王水露出這種「心死」的表情，真正讓他如此頹喪的，是他唯二的技能欄，已經被名爲【采集】的技能所占據。
王水試着拆下技能，被提示需要一萬珂爾，而想要獲得下個技能欄，則需要到五級。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自己有個坑爹的天賦能力，會嚴重影響掌握技能的節奏；我不知道這樣也能得到技能……
王水已經罵了自己近一個小時，但現在他還能做的，就是隻靠【單手直劍】技能刷到五級了。
原本以爲自己已經掌握了學習技能的要點，沒想到又被這個沙雕能力擺了一道。
結束了痛苦的早餐，王水開始了遊戲第三天，對他而言僅是第二輪的刷怪開荒。
說起刷怪，雖然昨晚一開始的王水很狼狽，也沒有因爲殺了幾隻怪而醍醐灌頂，憑空獲得強大的戰鬥素質。
但收獲還是有一些的，起碼他漸漸熟悉了向一個活的目标揮劍的感覺。
這是一種與劈刺空氣、劈刺靶子完全不同的感覺，在不使用劍技造成誇張傷口的情況下，普通攻擊擊打在目标身上，會得到極其真實的物理反饋。
堅韌的皮毛，緊實的肌肉，堅硬的骨骼和牙齒，以及不同部位與劍刃接觸的不同角度對持劍手的反作用力。
幾乎每一劍都是不同的觸覺，反饋的力有時會讓劍向上彈起，有時則會讓劍刃翻滾。
如果不用心去控制劍，用心去引導和構思下一劍，手中的武器很快就會變成燒火棍。
就是這種對活體目标的攻擊體驗，讓王水逐漸将心思放在了控制劍上，也就少了許多驚慌，少了對死亡的恐懼。
也許那些強者們，天生就有這種能力吧。
一隻隻狂躁山豬倒在王水劍下，中間也偶有名字就叫【狼】的怪物刷新。
王水之前一直躲着，看到有狼就悄悄離開。
而今天早上，處于「心死」狀态心思格外空明的王水，開始嘗試挑戰狼。
結果是各種層面上的出乎意料。
狼這種生物的攻擊性和靈活性出乎他的意料，而戰鬥的簡單程度，也出乎他的意料。
确實，狼撲抓和撕咬的速度很快，但攻擊距離很短，判定點也小，非常容易被躲開。
狼的動作後搖也确實很短，結束動作後恢複姿态的能力很強，顯得攻擊緊湊密集，讓人難以招架，這點才是殺狼難度高的主要原因。
但王水意外發現，狼這種怪物，非常容易受到Debuff（負面狀态）影響。
第一次察覺，是王水在被連續攻擊時，情急之下照着狼頭猛踢了一腳，結果體型不小的狼一個趔趄，還在原地懵了一陣。
想要打出負面狀态，除了使用有相應效果的劍技，也可以靠對特殊部位的直接打擊來做到。
而戰鬥最後的畫面，是王水找機會一腳「足球踢」幹懵了巨狼，然後迅速低身做出奔跑姿态，右手上的劍收在身側。
踏出第一步之後，藍色劍技光芒籠罩王水全身，他化作藍色的光線洞穿了巨狼。
單手劍突進劍技，【憤怒刺擊】。
一個三位數的傷害落下，升級的提示跳出，王水則意猶未盡地看了看不遠處的密林。
第三天了，要不要去試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