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們便靠近了能吞沒聲光的大質量天體附近。飛船上的量子時鍾開始受到影響,緻使計算機時間與每個人的終端時間産生了一定量的差值。
伍恪同時發起通訊和彈劾木子君的同意書,但二者并未傳達到所有人手中,甚至發給醫療組的還提前了一些,這就導緻醫療組的三個人直接對其進行了否認。
醫生東方琳又向伍恪和木子君分别确認,結果兩個人的回應也驢唇不對馬嘴,完全混亂成一片,這下子伍恪不僅覺得木子君瘋了,連自己也開始懷疑。
時空的割裂感完全違背了生物本身的節律,一切外在的物質都失去了“真實”這一屬性,離開了線性規律的時間變得難以捉摸而又無比雜亂,遠超過了普通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
郁笛要的正是這種迷幻,這塊區域之中,一種新的法則正在生成——
所思,即所在。
伍恪艱難地朝他所認爲的醫療室移動着,希望能借由醫療倉将自己的幻覺給消除。郁笛利用意識體的特性,制造出空間差值,誘導他們全部都接入腦神經網絡,和木子君一樣,接受她的改造。
對于燭龍三号船員來說,這無異于是一場毀滅性的打擊。他們被錯誤地導航進了一張巨大的蛛網,郁笛一點點剝離他們的意識體,讓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生活。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表情”這種東西了,否則,或許木子君一行人會認爲現在的她冷漠殘忍到可怕。
燭龍三号上發生的一切隐秘而又迅速,很快,郁笛便完成了對這些人的意識體剝離,并制作了“思維空間牢籠”,将他們困在自己身邊。小小的圓形觀察艦啓動引擎,朝着它原本該回去的地方而去。
零限時間,五年後,失蹤的燭龍三号觀察艦突兀地出現在指揮中心停泊港外圍,并向塔台發送了降落申請。
媒體記者蜂擁而至,無死角地對它進行拍攝和轉播——這可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在迷失在未知星域的飛船,自己飛回來的!五年時間,并不足以讓指揮中心放棄對燭龍三号的尋找,但誰都沒抱着船員們還能活着的希望。
而現在……那位執行了上千次飛行任務的木子君艦長,會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人們面前嗎?他們的發現,足以撼動目前時間科技的瓶頸嗎?
《探索未知》欄目組的常駐記者李元清開着單載飛船,停留在燭龍三号隔離圈的極限距離,他的鏡頭對準了艙門,上面的每一處劃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其他記者還在播報船員們的事迹時,李元清緊抿着嘴唇,不錯眼地盯着舷窗,試圖在其中看到人類活動的痕迹——雖然這并非肉眼可見的東西,而且即便有人,也不會直接出艙,但李元清就是望眼欲穿。
因爲那上面不僅僅是能讓他出名的頭版頭條,還有一個這五年來一直出現在他夢裏的人。
“東方琳……你還活着嗎?”
正焦躁不安時,李元清的耳機裏傳來導播的聲音:“小李,怎麽不說話?你的位置是最好的,說兩句,介紹介紹燭龍三号和木子君生平都行。”
李元清張了張口,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平時思維敏捷的他,此刻腦中卻一片空白。
“小李?小李?”導播蹙起眉毛,這個家夥,平時就高傲慣了,現在連她這個前輩的話都不聽了。
李元清聽她語帶責怪,隻好回了回神,調出關于燭龍三号的資料,毫無感情地開始念。
還沒念到五分之一,燭龍三号便開始移動了。看來是指揮中心同意了他們入港。
牽引光束打在小小艦艇上,在黑暗背景的映襯下,先得頗爲神秘。
李元清跟了上去,他們台具有特許證,可以全程追蹤報道。他伸着脖子往裏頭看,可打開艙門後,裏面卻安安靜靜的,什麽動靜都沒有。
他的心落至了谷底。
指揮中心臨時成立的應急處理小組派出十幾個人對燭龍三号進行檢查,他們發現船員們的身體橫七豎八地倒在船艙内不同的地方,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
在場的人還從未遇到過這種場面,一時間也都不知道該怎麽做,請示領導之後,才把船員們的身體用擔架給擡了出去。
按道理,燭龍三号上的儲備隻夠他們在外航行兩年半,到現在應該早已耗盡。船員們雖然到處都是,但仔細檢查起來,他們的身上反倒是沒什麽傷痕。不僅如此,他們的膚質甚至還保留着活性,除了沒有呼吸和心跳之外,其他的外形指征,和活人沒什麽區别。
他們被拉進了急救室,進行腦電監測。
李元清心如死灰,但他想着能再見一面也好,便開着船跟了過去。跟了一會兒,他發覺應急處理組的人并沒有把他們拉去太平間,而是送進了搶救室,他心裏那抔死灰中的火苗忽地又被點燃了。
“……我是《探索未知》欄目組的記者李元清,我想問一下燭龍三号船員的情況,他們還活着嗎?身體狀況怎麽樣?燭龍三号這些年究竟去了什麽地方?爲什麽突然毫無預兆地回來了,您能回答一下嗎?……”
李元清和其他記者一起擠在應急小組負責人跟前,要他就此事發表評論。不同于其他記者更在意燭龍三号的經曆,李元清更憂心東方琳是不是還活着。
天知道他這五年來被那光怪陸離的夢境給折磨得必須吃藥才能入睡。他一直以來堅持追蹤燭龍三号的新聞,就是因爲這些夢境給他的感覺太過于真實,相對的現實才更讓人恍惚。
做這一行,最怕得精神病,李元清不覺得自己有病,爲了保險起見,他依舊不間斷地服用精神類藥物,直到今天,他什麽都沒吃,直接開着自己的飛船趕赴到現場。
搶救室肯定是不會讓他進的,所有記者都被攔在了警戒線之外。他擠在最前面,不斷伸長脖子往裏打探,又過了七八個小時,主刀一聲面色沉重地走了下來。
“手術很成功,但人還是不醒。準備轉去神經一科吧。”
李元清松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