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提尼人出來翻地,但拿不準對方還願不願意見到他,虞申并不敢靠近。
曾屬于交墟的年輕人還在神殿外跪着的樣子,虞申也看到了。除卻心疼,他倒是還有一絲欣慰——孩子們還是有些骨氣的。
後來他們被領進去,虞申便再也沒見他們出來過……所有人都開始圍繞着神殿建設新的駐地,唯獨不見交墟人的影子。
虞申心裏愈發不安起來。
即便有着對死亡的恐懼,他還是決定偷偷過去看看,隻是看看他們怎麽樣,别的什麽也不做。
趁着夜色,衆人回去休息,虞申來到神殿靠山的那一邊。
帶郁笛進入神殿時,他并沒有告訴郁笛,神殿可不止一個大門,靠山這邊,被石頭和苔藓遮擋的地方,還有一個小缺口可以進入。
順着缺口爬上一會兒,就有梯子向上,進入半透明的管道之後,他就能看到裏面的情形了。
郁笛在駕駛室内,正爲吃的發愁,還不知道有個“老朋友”,已經違背她的意思偷摸進了飛船。
說來也是巧,若非她爲了保護民衆切斷飛船外艙的供能,虞申一進來,她就會知道。
“祭司,您還沒睡麽?”鈴貘從外面走了進來。飛船大門關閉後,即便沒有供暖,裏邊也不是很冷。她拿着一張名冊來,準備給郁笛過目。
“嗯。這是什麽?”郁笛看着她。
鈴貘将手中的布卷遞給她:“是交……是學院仆役的新名單。您不是說不許他們用原來的名字麽?我叫他們自己改了,都寫在這上面。隻是他們用的字跟您教我們的不大一樣,還需要您看看,裏面有沒有什麽不妥。”
郁笛接過布卷,展開來看了看。交墟的文字她雖沒教給别人,但對照文獻的時候,郁笛自己還是在用的,是以她還認得出這都是些什麽字。她提筆,将這些交墟字劃去,在旁邊重新寫上同義漢字,作爲姓名。
“這些字你認得,告訴他們怎麽讀。”郁笛吩咐道。
這世上隻要有一種語言便好了,否則溝通起來實在麻煩。
“是。”鈴貘點頭,接着說,“嗯……祭司,還有一件事。”
“你說就行了。”郁笛擺了擺手,反正出南不在,所有事情都得她處理,還有什麽可隐藏?
鈴貘有些爲難:“是妺千,妺千跟塗通山的人起了沖突,我白天看見給叫停了,但她看起來似乎……嗯,不是很服氣。”
郁笛蹙眉:“你知道爲什麽嗎?”
“不知道……我問了一圈,隻知道對方是歧彤首領的兒子,叫罕尾。”
“我知道了,還有别的事嗎?”
“沒了。”鈴貘低頭道。
“行,辛苦你,我待會兒會去找她聊聊。”郁笛讓鈴貘回去休息。
整理好桌上的圖布後,郁笛理了理衣服,離開駕駛室,去了晦摩的地界。
出南的住處在最中間,若她白天去,恐怕要遇到不少人,現在時間晚了,整個區域倒很是安靜。
“妺千,你睡了嗎?”郁笛輕輕拉了拉門口的吊鈴,很快,妺千便出來掀開了簾子。
“姐……大祭司。”妺千低下了頭。
“怎麽,一段時間不見,不認識你姐姐啦?”郁笛戳了戳這個跟她身高相仿的小姑娘的辮子。
“姐姐!”妺千擡起頭,撲過來使勁兒抱住她,“你怎麽來了呀?”
“給你帶了禮物。”郁笛拿出一個布紮的青色頭花,送給妺千。
“好看!”妺千把它綁在辮子上,拉着郁笛便進了門,邀請郁笛和她一起鑽進被窩。
郁笛笑道:“這麽晚了還沒睡覺,明天不去上學了啊?”
“父親不在,我害怕嘛。”妺千縮在被子裏,隻露出一個小腦袋。
“那以後,我陪你睡?”
“好哇!”妺千坐起來,“姐姐比父親還厲害,肯定不會讓我受欺負!”
郁笛摸摸她毛茸茸的頭發,問:“你最近受欺負了?”
妺千撅起嘴:“父親讓我跟歧彤首領的兒子一起玩,可他……他說話真難聽,我不喜歡他。”
郁笛輕輕蹙眉。她雖沒見過那個罕尾,但看歧彤的爲人,他應當也沒什麽人品問題才對……難不成他們看走眼了?
她安撫地将妺千攬在懷中,輕聲問:“他都說什麽了?”
“他說……他說我父親不要我了,說以後我隻能、隻能從他手裏……乞食……”
妺千郁悶地将頭埋在郁笛的懷中,說到後面,聲音都弱了下去。
“姐姐,父親會不要我嗎?”
郁笛捏捏她的臉蛋:“當然不會。你是最令他驕傲的孩子,以後會有自己的大房子,你喜歡誰,就跟誰住。”
妺千偷偷抹掉了眼淚:“就是,我會有自己的房子住的。我才不要讓那個讨厭的家夥進來,一步都不許!”
“嗯!不許!”郁笛将妺千哄睡了,臉色才冷了下來。
她心裏清楚,小孩子說話有時候會與事實有偏差,妺千所說,不一定是全部。但罕尾作爲歧彤的孩子,哪怕有一點表露出這種情緒,郁笛都絕不肯讓妺千跟他聯姻的。
說到底,這不過是一個用最小代價換取和平的手段罷了。妺千願意,兩全其美,妺千不願意,那她把對交墟做過的事,再對塗通山和提尼做一邊,又有何妨?
妺千蜷縮着睡了一夜,郁笛發覺原本她身上還有些軟肉,現在都沒了。遷徙途中缺吃少喝,這孩子從來都沒爲了自己的事情來打擾過他們,實在令人心疼。醒來和妺千一起吃了些東西後,郁笛便讓她正常去學院上課,自己則讓葛辛去找歧彤來。
“私下找,讓她帶她兒子罕尾來,不要讓多餘的人知道。”
“是,祭司。”
鈴貘遠遠看着葛辛去了塗通山的地方,心裏便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她心道祭司剛來的時候,天天跟妺千住在一塊兒,這回她要爲妺千出頭,塗通山的人恐怕要吃大挂落了。
在出南和郁笛身邊辦了這麽久的事,鈴貘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什麽都不懂,隻會聽指揮的小孩子了。她雖很好奇妺千和那個塗通山的小孩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讓郁笛如此重視,卻也沒想着去窺探——若祭司想要她知道,自然會告訴她的。
“不知道首領什麽時候能回來,”她嘟囔着,“總覺得這事兒他得出面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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