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美好的世界啊。”她感歎道,每天隻要種種地,打發打發時間,等什麽時候呼吸系統支撐不住,給自己一槍,一輩子就過去了。
郁笛見她一臉懷念,有些莫名:“什麽?”
程蝶搖搖頭:“沒什麽。”
那個世界對于她來說,是全部的過去,可對于郁笛來說,恐怕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和其他世界并沒什麽不同,說不準在其他世界還會有和她關系更好的人。程蝶有時候都會懷疑,郁笛還能記住她,隻是因爲她一直追在郁笛身後,在各個世界來回蹿而已。
郁笛整理了一下稍後将面對民衆的發言,便單獨去找了虞申。
“你說的,神居住的地方,在哪裏。”她并沒有用疑問的語氣,就是不容許虞申有任何回絕的餘地。
“……”虞申很想問問下面到底怎麽了,爲什麽不讓他們回去,但見郁笛的臉色,還是把話給咽了下去。
“隻要你庇護我們交墟的後代,我自然會帶你去。”
“可以。我不是出南,對殺人沒興趣。我會讓他們都進學院裏來,隔絕他們和外人的接觸。這樣,你滿意了嗎?”
虞申見她神色不似作僞,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感謝您的幫助。如您所願,我也會盡全力滿足您的所有要求。”
郁笛解開他的繩子道:“那還不快帶路?”
“……嗯?”虞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們不是才剛到冬季駐地嗎?郁笛隻進去轉了一圈就要走?這麽着急?
“現在不隻是我要去了。”郁笛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膀,“所有人都得去。”
她留下虞申一臉錯愕,穿上全套的祭司服飾,帶着程蝶前往人群中央,将冬季駐地内的情形和所有人都描述了一下,并說明交墟的長老虞申願意将功折罪,帶他們前往交墟人世代相傳的一處桃源秘地生活。
當然,爲着虞申的慷慨,她将行使祭司的豁免權,現在還留存在隊伍中,沒有逃跑也沒死的交墟人,從此以後便不再是罪惡之身,并且将以侍從的身份,跟随于她。
郁笛說這話并沒跟出南商量,出南聽了差點直接沖上去質問,還是歧彤按住了他道:“祭司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出南,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重要,若是郁笛不饒恕他們,恐怕虞申也不會說出交墟竟還知道其他可以生存的地方。”
“……”出南沒說話。
理智上來講,他當然知道歧彤說得沒錯。相處這麽久,他也看得出來,郁笛所擁有的知識雖多,卻和他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沒太大相關。剛開始,她甚至還操着一口怪裏怪氣的口音跟他們講話,連最起碼的常識都要妺千教給她,所以交墟人的秘地在哪裏,她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她總是用神來作借口,解釋她一切不合常理的行爲,出南卻能明明白白感受到,郁笛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在奔着某一個明确的目标。或許是因爲覺得自己和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郁笛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她的目标是什麽,這也讓出南心裏總覺得和她隔着一層莫名的障礙——就如同現在和“妘晁”一樣。
出南閉了閉眼睛,壓下心内波瀾,将手從歧彤的手中抽出來。
“我明白。”他垂眸道,“你放心,我永遠都會做出正确的選擇。”
歧彤看着他:“你會的,你一向都會。”
剛進行過長途遷徙的人們,已經筋疲力盡,驟聞這樣令人憂心的消息,氣氛相當沉悶,所有人都在擔心自己的将來。
郁笛不想在這個時候催促他們動身,便想了個法子,可以先在這裏搭建類似大棚一樣的臨時駐地,招募一些合适的人選,作爲先鋒隊,和晦摩的探險隊一樣,先行過去查看查看情況,免得所有人一窩蜂都過去,卻又發現不能住。
她知道一句話,做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一次已經夠讓人們失望了,若是再來一次,恐怕人們會徹底喪失鬥志,到時候想恢複現有的社會秩序都很難,更别說推進發展新的秩序了。
晦摩部落的人體能恢複快,首先開始按照郁笛的設計,利用軟硬繩索與石塊搭建了最爲簡易的庇護所。其他部落的人則有樣學樣,遇到哪裏不會弄的,便過來請教。
一向形容優雅的塔爾卡,在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和人們一起勞作——否則入了夜,怕是要被凍死了。
鄂豐一直勤勤懇懇跟在塔爾卡身邊做事,頗受民衆歡迎。除了他迷信郁笛所說的一切事情以外,塔爾卡對這個兒子還是很滿意的,也有心将自己的位置給他——隻要他能改掉這個絕對信任一個外族的大祭司的臭毛病。
“父親,您不必勞累,我已經學會了如何弄那樣的庇護所,您歇着就好。”鄂豐恭敬地說。
“好孩子,我不累。我們須得時時刻刻做民衆的表率。”後半句話,他是壓低了聲音說的。
四個部落中,除了晦摩人因着惡劣的生存環境而彼此團結以外,就屬他們提尼最爲和諧了。他們的繼任方式可不像晦摩人那麽血腥,在塔爾卡和一衆提尼老者看來,晦摩人那一人死、一人生的傳承習慣,簡直是有違倫理。
可人家自古如此,提尼也沒有摻和别人家事情的習慣,所以出南并不知道,自己在塔爾卡眼裏,就是個心狠手辣、冷血殘暴的殺人犯。
“父親,聽說祭司感化了出南首領,讓他放過了那些交墟人,是嗎?”鄂豐悄聲問。
之前的慘案,就數他們提尼沒什麽傷亡。之前有人因爲高聲談論這事兒,被失去家人的塗通山人好一頓暴打,連晦摩人也來湊熱鬧,若非出南來得早,恐怕那兩個人會被生吞活剝了,以至于鄂豐現在都不敢大聲說和這事兒有關的話。
塔爾卡神色複雜地看着鄂豐:“……”或許他想錯了,他應該換一個新的繼承人來培養。
這個兒子平時看起來聰慧又穩重,怎麽總是在關鍵問題上缺根弦呢?晦摩人珍惜子嗣出了名的,出南被交墟人殺了那麽多孩子,要不是虞申用某種他不能拒絕的條件交換,他怎麽會願意擡手?
還感化……塔爾卡有些頭疼。或許神明該感化的,是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今日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