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笛鼓勵着衆人。
一百多天過去,回遷的路,尚且還有一小半的路程要走。他們這一路跋山涉水,辛苦非常,好在天氣尚算不錯,大風大雨都被他們抛在了身後,到目前爲止,這次遷徙,可以說是相當順利了。
另外一個地方的聚落,郁笛還不曾見過。妺千離開母親回到出南身邊,也很好奇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什麽樣。
鈴貘對此稍有印象,她隐約記得冬季駐地的面積比這邊大一些,也離地面更遠,采光完全依靠燃料,除非節日期間,都很少有人離開部落區域。那邊種植的作物與夏季駐地差不多,唯有藍米無法生長。
“你記性倒好,”歧彤笑道,“上一次回遷,你好像也才四五歲?”
“嘿嘿。”
鈴貘沉默寡言了許久,到現在,終于又恢複了些往日的活潑。
“那時候她父母還住在一起呢。”出南摸了摸她的腦袋。
鈴貘剛挂上的笑臉又低落了下去。雖然她和父親搬出去許久,可母親對她來說,依然是重要的存在。這份存在,卻被交墟人給剝奪了。她原本想過,失去父母的生活是什麽樣,可卻沒意識到會來得這麽快。
她的父親渠索得知自己曾經的愛人過世,也跟着丢了魂。是以現在的鈴貘,是名副其實“沒人管的小孩”。
出南正是知道這一點,才趁這個機會想和她談談。
“他們很愛你,隻是現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好孩子,神明會祝福你的将來,我會成爲你在這世上的庇佑。”
“多謝您,首領。”鈴貘颔首,右手在心口握拳。若出南早一些說這話,或許她會開心得蹦起來,可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究竟是什麽滋味了。
冬季駐地比夏季駐地地勢更低,越過一片坑坑窪窪的丘陵地帶之後,便來到了最後一段的河床。夏季過去,河水已然枯竭,隻留下滿地狼藉。
令郁笛有些驚喜的是,河底的廢墟裏竟然隐約埋着一些看起來像動物骨頭的東西。
“首領,你認得這是什麽嗎?”她指着半具遺骸道。
出南辨認了一會兒:“不知道,沒見過這樣的動物。”
他們最常見的是生活在底下的爬行類,如人類一樣的哺乳類動物的栖息地很遠,除了晦摩探險隊有可能會遇到,其他人窮其一生都未必親眼得見。
現在不是研究的時候,郁笛隻好暫時放棄,打算等之後有空再來找找,看這罕見的動物究竟長什麽樣。
“天色不早,紮營吧。馬上就快到了,回去還要收拾,别讓大家太累着。”歧彤建議。
郁笛自然同意,等真正回到冬季駐地時,她才明白歧彤說的“收拾”那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收拾”,整個駐地外圍都被洪水給犁過一遍似的,它除了是個空洞以外,和徹頭徹尾的荒地沒什麽兩樣。
出南見她實在是累,便道:“你先休息吧,我們弄好了叫你。”
“好。辛苦你們了。”郁笛伸了個懶腰。她現在已經适應了獨臂生活,不會再因爲一些大動作而失去平衡。她打算到時候讓塗通山的鐵匠給她做一個假肢,或許裝個鈎子什麽的……
“首領!祭司!不好了!不好了!”一向穩重的葛辛慌裏慌張從駐地中跑出來,神色頗爲狼狽。
“出什麽事了?”出南連忙扶住他。
葛辛吓得聲音都在發抖,恐懼地說:“往世之河、往世之河淹沒了我們的駐地!”
“什麽!”出南聞言顧不得許多,擡腳便要往裏走,郁笛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把自己也帶上。
“别怕,不論發生什麽,我都有辦法解決。”她拍了拍葛辛的肩頭。
“……是,祭司。對不起。”見郁笛如此冷靜,葛辛心頭倒是泛起一絲慚愧來——他像郁笛這麽大的時候,還整天跟出南一起在探險隊瞎胡混呢!
出南腿長步子大,很快便下到了真正的駐地内部。一進洞,郁笛便問道一股極其難聞的硫化氫的刺激性氣味。
“出南,把口鼻堵住。”她提醒道。雖然沒有專業的防毒面具,但總歸堵上一點,聊勝于無。
“嗯。”出南幫郁笛撩起衣擺捆在腦後,自己也用衣袖遮了臉,這才繼續往裏走。最先進來的幾個人已經昏倒在地,剩下的也跟葛辛一樣,都被吓跑了,這裏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
“我得把他們弄出去。”出南看向郁笛。
“明白,你先帶他們出去,我看看這兒究竟是怎麽了。”
“好。”
出南将郁笛放在地上,一手拎起昏倒的人的衣領,将他們挨個給拖出了駐地。
郁笛踩着尚未軟化的地面,盡可能地探索了更大的範圍,她發現這裏和他們剛出來時遇到的地陷一樣,都是突然裂開的版塊導緻岩漿洩出,隻是這裏的情況更爲嚴重,看樣子時間也持續很久了,有可能從他們上次回遷不久,便已經出現了這種情況。
這說明夏冬兩個駐地,實際上都是建在了曾經的火山口上,所以才會在漫長的嚴冬中有足夠的熱量支持他們的生存。
郁笛神色嚴肅起來。
這裏的人們依賴地熱存活,可現在,明顯是進入了火山活躍期。如果不搬離這片區域,繼續在附近活動,他們要面對的恐怕就不僅僅是地震了。
火山噴發……在海底曾“有幸”得見的壯麗場景,她可不想在這個落後的地方看見。搬遷計劃刻不容緩。
“怎麽樣了?”出南擦了擦頭上的汗,鈴貘和程蝶也跟着他一起下來。
“住不成了。”郁笛面色凝重,“這裏将會是地災起源之地,留在這兒我們都會沒命。”
“您是說……”
郁笛看着鈴貘:“我們必須得搬到新的地方去了。”
出南一向嚴肅的臉上裂開了一絲縫隙:“我們剛長途跋涉遷徙過來,又要尋找新的居住地?”
“不然你想睡在岩漿裏麽?”程蝶插了話。
出南抿唇:“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沒有糧食能支撐到建成新駐地的時候了。”
郁笛思索片刻,擡頭看着出南:“若地下不行,就暫時在地上住着。”她腦子裏可存着許多保暖建築結構的圖紙,對于建造庇護所,她也是經驗豐富得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