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南找來探險隊最有經驗的三個人爲她保駕護航,這幾個人都是十多年前曾經跟妘晁闖過未知風暴的。若要說地面上的情形,沒人比他們更清楚。
隻是當時是情勢所迫,像現在這樣主動帶着大祭司出去探險,對誰來說都是頭一遭。
郁笛的創口雖燒過,但還是有些發炎,整日不得安甯。出南想讓她多帶些消炎的藥劑,被她拒絕了。此時已過了汛期,地面溫度與濕度都在逐漸下降,處在涼爽的環境中,有利于傷口愈合,她不需要拿走那些珍貴的東西。
送郁笛離開時,是個淩晨。妺千在家睡覺,除了随護之人,隻有歧彤在場。鈴貘求了出南跟在隊伍中,作爲郁笛的貼身助理。
“我忽然想起來當時妘晁堅持帶我們與風暴賽跑的樣子了。”歧彤頗有感慨地說,“誰都不信她,可最終,事實證明她才是對的。”
“是啊。那年的洪水,差點淹死所有人。”出南垂眸,似乎在懷念與妹妹的舊時光。
“希望郁笛也能平安回來,我總覺得,她一定會給我們帶來不小的驚喜。”
“不出事,就是最好的了。”
要不是郁笛堅持,他是甯可再過十幾年苦日子,也不肯讓她冒險的。
郁笛心裏的想法,自然誰都沒告訴。地面上如她所想一般,到處都透着涼意。濕風陣陣,覆蓋着岩層的厚厚菌毯上結了不少白霜,茂盛之處顔色極深,接近了深黑。
三角形的輪子在這樣的地面倒是比圓形穩固,晦摩人已經習慣了用這樣的推車,行進的速度不慢。随護們怕郁笛走不動,便讓她坐在車上。
她比尋常孩童身輕,并不費什麽事。有人願意推她走,郁笛也樂得輕松,便拿了自己磨出來的望遠鏡四處查看。每接近一處足以當作标志的地方,便附身查看輪子上的計數器,看看他們走了多遠。
祭壇幻夢之中所見的山谷光秃秃的沒什麽植物,菌毯覆蓋更是極少,說明那裏要麽海拔更高,要麽是過于幹燥。郁笛更傾向于前一種猜測。過于幹燥的環境中,岩石會漸漸風化,她看見不會是石頭山,而會是土山。
整個闆塊的地勢走向,無法憑感覺揣測。郁笛一邊尋找那些看起來更爲高聳的山頭,一邊觀察菌毯的構成,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變遷的痕迹。
在地面度過的第一個夜晚,比想象中的更暖和一些。風雖大,但他們帶了密封的夾層帳篷,裏面還能裝爐子和煙囪。這樣的帳篷自郁笛在出南的要求下設計出來後,探險隊已經用過幾次了。
他們還根據環境做了一些增改,換了部分材料,添加了側窗和頂窗,方便随時觀察外面的動向。
這裏沒有月亮,每到夜晚,天空中的星辰格外閃耀。郁笛坐在爐邊擡頭看着,這樣的夜空,她以前也曾經與别人一起看過。
不知道她走了以後,郁辰那個傻大個鳥人怎麽樣了,有沒有保護好剩餘的那些胚胎?
要是能看看曾經去過的那些世界就好了。
随護們漸漸睡去。
地面上連大型植物都沒有,更别說什麽大型動物,壓根無需守夜。爐子裏的燃料默默地化作熱量消散,這裏的夜晚,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郁笛從矮床上下來,裹好衣服溜了出去。星光雖不比記憶中的月光明亮,但也足以看見地平線上的起伏。
她走到聽不見随護們呼吸聲的地方,随地坐下,左手的手心按在柔軟的地面上,微微陷下去了一些。她閉着眼睛,努力尋找祭壇内那類似于二維化的感覺。
在這個世界中,郁笛可以自由地出入意識海,證明這裏不是什麽虛構出來的地方。她在祭壇内看見的東西,也絕不是大腦織造出來的假象,而是真實存在的場景。
她能看見千裏迢迢之外發生的事情,一定有其緣由,譬如初識程蝶那個世界,是世界意識親自将所有的信息都打包發給了自己。那麽這裏也是嗎?
那是她唯一一次接觸世界意識,後來她在跳世界時收到的東西,就全都是來自一個具體的文明、或生命了。這個世界裏,隻有虛夷神的傳說讓郁笛很是在意。
交墟人收藏的書籍裏并沒有任何關于虛夷起源的記載,仿佛他的存在如天地一般自然。在郁笛所知道的文明中,隻有自然神一類與之符合。
可自然神又都有各自的化身,如太陽、如雷電、如風、如雨。這裏的虛夷神,卻是被冠以了“未來”之名,是與時間、空間皆關聯的詞語。
在如此初始的文明階段,全人類都崇拜同一個神,本就是奇怪的事情。這個神所象征的意義,若再超出他們對這個世界理解的水平,那便意味着,這所謂的史書,一定是丢了些什麽。
郁笛在意識海與現實的界限上,慢慢延伸自己的感知。
随護們醒來找不到她,都吓了一跳,生怕沉淪魔把她給抓走了。
“祭司!祭司!你去哪兒啦!”鈴貘大喊着。
郁笛歎了口氣,從地上站起來:“我沒事,我在這兒。”
“啊!感謝神,您沒事兒就好!”
郁笛抽了抽嘴角:“你不用這麽客氣,我還比你小呢。”
“可您比我有知識、有智慧,我很崇拜您。”鈴貘右手握拳放在心口,以示自己的話絕不是假的。
郁笛對鈴貘不是很熟悉,隻知道她是出南的小手下,總愛跑他家裏來玩。因爲鈴貘會帶妺千幹一些平時出南不許她幹的事情,所以妺千很喜歡她。
沒想到她還有這樣順服的一面。
“祭司,我們回帳篷裏去吧,好冷。”鈴貘摩挲自己的胳膊。
“好,抱歉耽誤你們睡覺了。”
“沒有、沒有。”鈴貘咧嘴笑道,“您可以再休息一會兒,等天亮之後,就可以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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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會愛上虛假的世界,面對現實時,無限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