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有地災。”她說話并沒有費很大力氣,童真的聲音卻傳到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交頭接耳說話的人們霎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小小的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
殆染也沒想到她還會玩這樣的把戲,陰沉的目光在她手裏拿着的小玩意兒上掃來掃去,試圖弄明白這玩意兒的原理。
“神說,災年将至。我們應團結如一族,方可度過災難,不至絕滅。”
比起殆染那句句不離交墟的話,郁笛用經文上标注的古音說的話,聽起來才更像神旨。有塗通山的虔誠者低聲發問:“爲何?我們常年侍奉神明,無比恭敬,爲何還會有災難?”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本以爲郁笛聽不到,卻不想郁笛那雙令人驚異的眼睛倏然轉了過去,看着她:“神說,有背叛者。”
那人嘴唇微動,這句話仿佛是隻在跟她說似的,充滿着神的無奈與悲傷。
“是誰?”她不由得問道,“背叛者是誰!”
“神說,凡謊言充斥之口,凡傲慢欺壓之輩,凡自恃神使之人,皆爲叛者!”
第一句還有待辯駁,這第二三句,簡直是在指着鼻子罵交墟人了。而殆染卻不能上趕着承認,隻能轉移話題質問她:“如今氣候溫涼适宜,年年豐收,怎會是災年?晦摩人,不要信口開河。”
郁笛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讓葛辛将她之前用來教學的投影小道具點亮,将一副粗細有度的星圖投射在屋頂之上。
除了交墟人,其他部落的民衆還從沒見過這種玩意兒,都驚訝地仰起了頭。殆染心裏一緊——她怎麽知道這些知識的?
還有,投影技術,是她從什麽地方偷學的?
郁笛開口道:“觀察天地星辰的規律,可以預知人間的災難。這本是虛夷神教給所有人的知識,長久以來,卻都被交墟人藏着掖着,拿來要挾我們。”
“你這是污蔑!”殆染心知如果再讓郁笛說下去,那他們交墟一直以來的高貴就真成笑話了,于是連忙讓人帶着武器,想要搗毀底下的投影裝置。葛辛直接亮了刀,自打與塗通山慢慢交好後,他們的武器質量近乎直線上升,已經不是原來那種打上一會兒就會崩斷的廢材了。
交墟人見他們不好惹,根本不近前,直接對他們舉起了弩,尖銳的箭頭嗖嗖的射向擋在投影前面的葛辛,可他一步也不退,舉了一塊鐵闆護住要害,其餘人也都有樣學樣,隻守不攻。
民衆被這突如起來的暴力行爲給吓得紛紛後退,交墟人擠在最後面,生怕自己被流矢給傷到,一片哄亂中,郁笛微微提高聲調,繼續說:“現在,我将會把他們所掩藏的秘密,全都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願被蒙蔽,如果你們想在接下來的地災之中活下去,那就勇敢一些!相信我,相信出南首領,我以神的名義起誓,我們将拼盡最後一滴血保護你們,捍衛你們知曉真相的權利!”
她的聲音仿佛有種堅定人心的魔力,人們不由自主地回頭觀望,晦摩人得了出南的授意,今天來的人都帶了武器,此時正以護衛的姿态,擋在交墟弩箭和其他人的中間。
殆染這下子可明白了,對方根本就是有備而來,想造反的。他在人群中找到一直看熱鬧的塔爾卡的身影,丢去一個責怪的眼神。
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沒有提前向我報告?
塔爾卡沖他攤手,做出了“抱歉”的口型,而後跟自己的族人在一起,繼續揣着手看戲。
“廢物。”殆染暗罵一聲,心思電轉。現在他沒法将事情擱置,回去跟長老團商議,他必須現在自己做出決定,究竟是一條路走到黑,還是暫且妥協,以謀後路。若是前者,他們裝備雖精良,勝算很大,但恐怕會造成分裂,以後這些部落不會再心甘情願給他們做事,還得時刻提防他們造反。
若是後者,他總覺得這此的腰若是彎下去,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擡不起來了。交墟長久以來的榮光,難不成都要敗在他的手中嗎?他絕不願意自己的名字被寫在恥辱牆上,那還不如讓他去死!
該怎麽做?
殆染猶豫了。
郁笛并不給他機會,接着說:“五年的回遷期,已經不足以讓我們躲避外面的寒冷了。交墟人沒看到這一點,于是神發出了警告。下一次回遷期将要提前,給我們的時間并不多。神希望所有人能團結起來,共同加固我們的家園,并在地災到來之前,重新選擇一個聚居地!”
聽到“地災”二字,塔爾卡目光微動。鄂豐自從回來,就一直念叨着地災要來了,地災要來了,一天到晚神經兮兮的,讓他甚至有些後悔把他送去祭壇。他看向郁笛的目光帶着一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羨慕,爲什麽受到神明眷顧的,不是鄂豐呢?這樣他們提尼部落,豈不是也能受到所有人的景仰?
出南在郁笛面前單膝跪下:“晦摩聆聽神的旨意,謹遵神明教誨。我們願意暫時擱置部落建設,帶上幹糧和工具,開辟新的道路。”
歧彤在出南身邊,同樣單膝跪下:“塗通山謹遵神明教誨,我們願與晦摩合作,共同尋找新的聚居地。”
圍觀的人群中,來自晦摩與塗通山的差不多占了一半。塔爾卡見形勢如此,而殆染竟然還在發呆,沒有做出任何應對,心内歎氣。他雖做了準備,卻并不願意見到部落分裂的事情發生。現下再想問些什麽,卻已經來不及了。隻能賣他們一個好,順便,把他策反的那個晦摩人做下的事情給揭過去。
“提尼謹遵神明教誨,願與諸部落同心協力,面對地災。”塔爾卡遠遠地彎腰示意。
郁笛唇角稍彎。有這麽個态度就夠了,她也沒指望塔爾卡朝她下跪。
見到塔爾卡也低了頭,末炅慌了神,連忙扯了扯殆染的袖子。殆染仿佛才被驚醒一般,暗紅血色染上他那雙大得過分的凸起眼球,将其中掙紮的理智盡數蒙蔽。
“好……既然這樣……”
末炅還以爲他要妥協了,丢下他的手,怒道:“長老,我甯可死,也絕不向晦摩人低頭!”
說罷,他便舉起象征祭司權柄的法杖,直接向郁笛砸了過去。郁笛沒有躲,而出南在衣袖掩蓋下,向他射出了緻幻的毒箭。末炅大叫一聲,沉重的法杖堪堪擦着郁笛的後腦砸在地上,碎了一小塊地闆。
“晦摩人!去死!”末炅扯下他引以爲傲的頭冠,四肢着地,狀如瘋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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