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人們依賴于煤炭能源,其實已經具備了誕生初始機械的土壤,隻不過因着社會發展的桎梏,到現在,還不具備工業化思維。郁笛要做一回揠苗助長的事情,提前推他們進入下一個社會階段。所以除了每日的基礎知識教學,她還時不時往出南耳朵裏灌輸“人定勝天”、“四海同順”之類的想法,培養他去做一個初代的“君主”,而非僅僅滿足于讓手底下這幾千号人吃飽飯便罷。
出南是個很有天賦的家夥,剛開始還不好意思聽,覺得這有違祖法,會招來神罰,但被郁笛一頓忽悠,他心底那點欲望被發掘出來,反倒日日來跟妺千一起學習文字。郁笛默出了幾本書丢給他看,這家夥寶貝得天天帶在身上,吃飯時也拿出來翻。
她的辛苦出南看在眼裏,對比起自家閨女天真好動的模樣,郁笛簡直比部落裏的長老們還要沉穩,令他頗有種不真實感。她明明是妹妹的女兒,可她身上卻一點兒妹妹的模樣也沒有,這讓出南總在擔心,她會不會有一天忽然就消失了。
妺千沒有這些煩惱,她隻覺得郁笛好可憐,一點玩的時間都沒有。晚上吃飯時,她拉着出南的袖子撒嬌道:“父親,過兩天是祈虛節了,您給我們放假吧,姐姐好久都沒出門了。”
出南哭笑不得:“也不是我不讓她出門,她有很多事要做。”
“我想跟她玩,您去跟姐姐說說嘛。”
“這……”出南本想拒絕,但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祈虛節上供藍米的儀式結束後,根據慣例,會讓四個部落選出最聰明的人進入祭壇聆聽神誨,從而決定部落未來的方向。如果郁笛去了,必然能力壓其他三人,像妘晁一樣爲晦摩争得更大的生存空間。
于是出南改了口。
“可以,先吃飯,等晚上姐姐忙完我跟她談談。”
妺千笑彎了眼:“太好啦!”
如他承諾,一直到晚上郁笛給他們上完課,出南拿出兩套新衣服,一套給妺千,一套給了郁笛。她看着上面的花紋,又摸了摸布料,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是?”
“給祈虛節準備的,到時候你穿這套衣服,和我們一起參加儀式。”
“……能不去嗎?我還有一大堆設計圖沒弄完。”郁笛頭疼地說。每個宇宙的基礎物理規則雖然都一樣,但最終應用到不同的世界時,卻差的有些遠。她得重新調整參數,還要研究适宜在這個世界中使用的材料,一天到晚腦袋都在發脹,最近甚至還有脫發的迹象。
要知道,她現在這具身體才八歲啊!
妺千抱着她的胳膊:“去嘛姐姐,去嘛,很好玩的,還有好多好吃的。”
出南微不可見地向他點了點頭,郁笛歎了口氣:“好吧。”看來這位是想在儀式上搞什麽動作了。
“那這幾天,我要加課。”郁笛闆起臉。
妺千松開她的手,跑回自己的床上:“明天再加吧!我要睡覺了。”
出南笑了笑:“這孩子,跟你學得不錯。”
“還行。”郁笛看着桌上那一大堆草稿,輕輕歎了口氣。人的壽命實在是太短了。
“我屋裏種的那些長根菇,已經發芽了,長得都還不錯。你明天去看看?”
郁笛點頭。這總算是個好消息,代表她之前的推測是正确的。晦摩種不出糧食單純是因爲他們選擇的地點過于幹冷。實驗箱放在屋裏有保暖,再加大給水量,成功出了苗,到挂果後若是一切正常,就可以着手進行環境整改了。
“保持溫度,今天不要澆水了。”
“好。”
“跟我說說祈虛節儀式吧。”郁笛伸了個懶腰。她在書裏讀到過,但是具體情形什麽樣,她有點想象不來。書裏記載的是祭祀流程,整個節日的舉辦肯定是不一樣的。
出南從兜裏摸出一把零食來,邊吃邊說:“第一天是觀禮,結束後四個部落送過去的人要沐浴齋戒,後邊四天是四個部落的表演,要把自己部落的東西拿出來贈送,這是最熱鬧的。最後一天就聚在一起聆聽四個人的講話,各自收拾收拾場地回家。”
“到時候大家都會混在一起嗎?”
“是,祈虛節期間可能是最不分彼此的時候了。”出南笑道。
“你有什麽想法?”
“我希望你能代表晦摩去祭壇聆聽神誨,然後告訴他們,是神選擇了晦摩部落。我們所做的事情不可能隐瞞一輩子,與其被有心人翻出來當作攻擊我們的把柄,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們,這是虛夷神允許的,我們光明正大。”
郁笛挑眉:“那萬一我被他們弄死了怎麽辦?祭壇裏隻有四個人,我還是個孩子啊。”
出南撓撓頭:“不會吧,以前從沒出過這種事啊。在祭壇裏殺人?這是絕對會被所有人厭棄的。”
“說說而已。”郁笛聳聳肩道,“之前讓你幫我弄的東西,弄來了我就去。”
出南神色有些尴尬:“嗯……鐵匠那邊說還在做,我明天早上去催一催吧。”
“好,盡快吧,這玩意兒可關乎我的安全。”
“你能透露一下,這東西到底是幹嘛的嗎?”出南好奇道,“看形狀,像個玩具一樣。”
“那可不是玩具,組裝起來,連你都不是我的對手。”郁笛半開玩笑道。
出南本能不是很相信郁笛的說辭。那麽細弱的脖頸,他無需使力就能扭斷,不論她拿着什麽樣的武器,都不可能殺了自己。但郁笛畢竟不是普通人,說不定這又是什麽他無法理解的東西。
“我又怎會做你的對手?”
郁笛笑了笑,并沒回答。如果有一日,出南和她産生了分歧,她或許真的會殺了他,取而代之。經曆了這麽多世界,這麽多段人生,她的信念已經很難被觸動了。她會高興,會生氣,會頭疼,會無奈,會感動,但她不會再爲此改變自己的想法。若是現在的她去程蝶原來的世界,應該會做得更好吧。
她摸着手腕,那裏一圈細毛的顔色,比旁邊都要黯淡。到這個世界已經八年了,她很想知道,程蝶究竟來沒來,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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