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笛松開手後,她還自己把嘴巴給捂住,用實際行動證明,她不會尖叫。兩個“小姑娘”就這麽彼此對視了半天,還是郁笛先開了口。
“跟我說說,妘晁祭司。”
妺千放下手,揪着衣擺思考了一會兒:“她是父親的妹妹。嗯……她很厲害,很聰明,和族人不太一樣。”
“她爲什麽會離開部落?”
“不知道……好像是因爲有了小寶寶。”妺千神色有些糾結,“又好像是她犯了什麽錯誤。”
“那,誰和她關系最好?”
“我呀!”妺千擡起小腦袋,頗爲自豪,“她最喜歡我了。”
郁笛扶額:“……那誰和她第二好?”
“那應該是父親吧。”妺千思索片刻,“父親說妘晁祭司在交墟部落過得很不好,有人欺負她。”
“誰欺負她?”
“當然是交墟人了!他們奸詐狡猾,滿口謊言,都是一頂一的壞蛋。”
郁笛歪頭看着她:“這都是你父親告訴你的?”
“是啊。”妺千爬上床,坐到郁笛身邊。她在出南身邊長大,吃得好,身量比郁笛還要高一些。她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郁笛身上有些幹燥的毛發:“你真的是妘晁祭司的孩子啊?”
郁笛點點頭:“是。”
妺千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睛:“可是,你和我們不太一樣。”
郁笛由得她探索,隻低着頭思考。妺千管妘晁叫祭司,但從她了解到的曆史來看,這個職位一直都是由交墟人占據,妘晁再聰明有天賦,若是沒人教她,她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學會交墟部落曆年累積出的知識。
在那個供神的祭室内,現任祭司末炅身後的侍從一看到自己就喊妘晁,說明自己的外貌上一定有與妘晁一緻的明顯特征。自己這張臉和晦摩部落之人不大一樣,卻帶着交墟人的特征,若妘晁和出南是親兄妹,那自己的父親是交墟人了?
妘晁若真是因爲懷孕被趕下台,說到底,與這個不知姓甚名誰的父親有關。她死之前,指着祭神的場所,是在想什麽?想着自己的職責,還隻是想用這裏儲藏的資源活下來?
頭皮一痛。
回過神來,郁笛發現妺千已經開始給她編第二個辮子了。見郁笛呲牙咧嘴地看她,妺千松開手:“呀,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沒事。”郁笛揉了揉被扯痛的地方,往她那邊又靠了靠,“給我弄好吧。”
“好哇!”妺千開心地拿起她未竟的工程。
出南進門時,就看見兩個小姑娘安安靜靜在一起弄頭發的模樣。他眼中的悲痛稍緩,說起話來也聲音放輕了些。
“妺千,弄好了沒有?去拿些吃的來。”
“快啦!”妺千認真地在郁笛發尾卡上卡子,跳下床去,“拿什麽?”
“你愛吃什麽就拿什麽。”
“好!”妺千點着頭便跑出去了。
出南看着她笑了笑,轉過頭,神色卻沉了下來。郁笛直視他,毫不畏懼他的探究。
“你是什麽?”出南開口便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郁笛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如都夢那樣的人,你不必去向他們解釋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隻要單刀直入便好。
“我母妘晁,我父……”
出南等待着她的答案。
“……虛夷。”
“未來神?!”
聞言,出南眸中閃過驚詫、懷疑,最終合成了一絲敬畏。
“原來是這樣……所以她不是……”他聲音隐隐有些顫抖,看向郁笛的目光中帶了一縷希望,“那,妘晁她的……她在哪裏?”
郁笛平靜的聲音打破了他的幻想:“她在生我之前,就已經死亡。”
出南的手緊緊捏在一起,他閉眼掩去悲傷,聲音略有些疲憊地問:“你到這世上,是來救贖我們的麽?”
話語間,似乎已經相信了,自己是未來神虛夷和妘晁的孩子看來這裏的生物學界亟待一場新的革命。
從出南的角度來看,這個觀點倒也是合理的。若不是神的孩子,怎麽能在那樣酷寒的地方從死人腹中降生,又進入被封死的祭壇,還熟知他們的語言和曆史呢?
“你想活下去嗎?”郁笛忽然說,“你和你的族人。”
出南愣了一下,神色可見地緊張起來:“要出什麽事了?”看郁笛不說話,他反而自言自語起來:“妘晁說有地災,他們都不信,是不是真的?真的有地災,所以虛夷神才讓她生下你?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郁笛也被他這一番話給說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什麽地災?妘晁預測到地震了嗎?不過現在卻不能露怯,她安撫地搭上出南的手臂:“在久遠的将來,的确會有一場災難,人類或許滅絕。我來這兒,就是爲了避免這件事的發生。所以,晦摩首領出南,我母親的兄弟,你願意幫我嗎?”
“我願意。隻要能讓我的族人活下去,做什麽都可以。”
爲了避免出南把她當作部落私有,郁笛決定給他打打預防針:“不僅僅是你的族人。還有其他三個部落,交墟、提尼、塗通山,所有的人。我并不隻爲晦摩而來。”
出南沉默片刻:“我明白了。”
“父親!你說完話了嗎?”妺千抱着一個大箱子進來,裏面花花綠綠的,裝了十來種零食。出南無奈地看着她:“怎麽不拿點主食?”
“不要,不好吃。”妺千把箱子塞進出南手裏,爬上床,又拿回來,獻寶似的遞給郁笛:“都是我最愛吃的,你嘗嘗。”
誰能拒絕一個這樣活潑的小女孩的示好呢?
郁笛笑得倒是很開心,沒有理會出南那一臉擔憂。
“妺千,下午的課不用上了,和姐姐好好玩。”
“真的啊?!”妺千震驚地看着出南。
“明天還要上。”出南輕輕點了點她的腦袋。妺千嘻嘻笑着,将更多的零食推到郁笛身前。
見自己的女兒能跟郁笛玩到一起去,出南稍稍放心了一些。他們剛剛回遷,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從祭壇帶回郁笛的事情,也需要給其他三個部落交代。他剛想離開,忽地想起了一件事:“你有名字嗎?”
如果妹妹真的是虛夷選擇的伴侶,那她就不能再算是人類,而也是神明了。他總不能在外邊喊她妘晁之女或虛夷之女,直呼神的名字,這也太不恭敬了。
郁笛當然選擇用自己的名字。
出南點頭表示知道了,出去便與人宣稱妘晁的女兒郁笛天生開慧,博古通今,是未來神祝福的孩子讓部落中的人待她和妘晁一樣尊重。
回遷後四個部落的人都住在一起,這話一下子便在人們之間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