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的金屬面闆有些反光,血之刃能看到自己蒼白的臉和發青的眼袋。果然比起現實中這具瘦弱的身體,他還是更喜歡遊戲裏那樣強壯的感覺。
血之刃搓了搓臉,直聯了蛇蛇怪,讓他到自己公寓來一趟。太易說出來的事情并不能盡信,背後有沒有什麽隐藏的東西,隻有天知道。水滴明面上是個遊戲公司,實際上因爲擁有太易,這個世界上體量最龐大、性能最高效的AI系統,成爲了幾乎全領域的合作對象,早已是世界級的龍頭企業。現在他們自己的系統跑出來說它要被殺了?
血之刃不想再栽更大的跟頭。
蛇蛇怪不知道在做什麽,并沒有回複。這年代是個人都有唯一綁定的機體終端,想要聯系上什麽人,除非這人死了、終端被挖出來了,或者不在這個星球,否則絕對不會出現“找不到”的情況。依着蛇蛇怪的性子,就算手頭在忙其他事,也會支應一聲,絕不會玩消失。
血之刃隐隐有些擔心。
公寓的窗戶輕輕響了響,是無人機推銷,漆成橘色的花仙子懸浮在窗外自顧自地播放着廣告,下面提着的籃子裏放着十幾種試吃的樣品。血之刃走到窗戶邊,拿了兩塊甜膩膩的奶酪制品,付了錢。花仙子開心地笑着,讓血之刃選擇配送數量。
遊戲艙旁邊放了一台跑步機,雖擦得幹淨,但縫隙處還是有些灰塵,看起來并不經常用。血之刃彎腰插上接口,調整了個不快不慢的速度,默默跑了起來。
他一直在瞥終端信息,過了半個多小時,蛇蛇怪還沒有回應。他跑了不到十分鍾就開始走路了,即便這樣,也喘得有些厲害。外送來的甜品在窗台上整齊放着,貼了很可愛的封簽。血之刃停下跑步機,稍稍歇了歇,換了套衣服,拿上甜品出門。
他打算直接去蛇蛇怪他們工作室找他。
從水滴辭職後,對方沒有撕破臉,相反的,還給了他一大筆“遺憾補償金”,連他住的員工公寓都沒收回,而是讓他住到不想住爲止。
血之刃還以爲自己意氣之舉會讓自己陷入相當悲慘的生活中,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水滴居然還給他提供了如此優厚的條件。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代價的——血之刃簽了一份永久的競業禁止和保密協議。他這輩子都不能從事涉及人工智能的工作,并且不可以透露任何關于太易的事情。
他是個有誠信的人,既然簽了,就會遵守。是以玄木木和無言不言根本不知道血之刃還在水滴總部工作過,連蛇蛇怪這個摯友,也隻大約知道他跟水滴有過雇傭關系。
但現在,他動搖了。
自己和水滴相安無事這麽多年,沒道理對方會突然給自己挖個坑跳。他們大可以收回公寓,或者以洩密爲由頭調查自己,到時候網絡一被控制,他就什麽事都做不了了。
不是水滴針對自己,那就有可能是太易真的出了問題。疊代了這麽多次後,太易的代碼已經不是随便能解析的了。但作爲初始創建人之一,他知道一些關于太易底層邏輯的“關竅”所在。假設太易所說是真,它發現還有個了解它的人不在水滴工作,找上來是很正常的。
血之刃摸不準。他需要找人談談。
蛇蛇怪的工作室在一幢三合一大樓上,但并非我們所熟知的那種。這裏頂層是拿來做生意的,底層是拿來住的,中間是拿來當倉庫的。他們的工作室就夾在這些倉庫之間,占地還不到六十平米。
選個如此狹小的地方,原因顯而易見——它不要錢。蛇蛇怪賴以糊口的工作是倉庫區的管理員,每八個小時要進行一次線路巡查,每周要檢查一次消防管道。他很清楚這些倉庫哪個還有人在用,哪些已經被遺忘在了角落裏。
這塊不到六十平米的地方是他歸置出來的,原本都散亂地堆放了一些上古電子器械,沒一個能用。他拿闆子隔了一道牆出來,遮住亂七八糟的貨物,省得看了心煩。
空出來的位置擺了一圈有殘缺的電腦桌,中間放着他自己弄的服務器機箱,雖難看了些,但用還是很好用的。
蛇蛇怪沒有血之刃的運氣,辭職了還能被原公司優待。他因爲舉報安全問題被擠兌得無立身之地,隻能選擇自己出來單幹。玄木木和無言不言都是他工作室的成員,也都是因爲差不多的問題被開除。
他們有本事,隻是無處發揮,便隻好在自己的老本行上入手,去做“網絡淘金”,在浩瀚無窮的信息中爲他們的雇主找到最确切、最可靠的消息。
血之刃因爲自己不能參與,隻好提供些錢财做資金,絕大部分還都花在了設備上。好在這幾位并不是計較的人,隻要能問心無愧地生活,什麽大房子、高端餐飲,不要也罷。于是血之刃這個“金主”,理所當然地成爲了他們的老大。
膠囊飛艇沿着既定的軌道運客,因着安全因素,并不是很快。城中村沒有工廠,空氣沒毒,但也極爲渾濁。住習慣了的人們倒不會因此生病,隻是心情總不會太好。
血之刃戴上口罩下了飛艇,往樓後的貨運電梯走。飛艇的停泊點位一般是十層一個,他還要再下五層樓才能到想去的地方。
不過今日貨梯似乎出了一點故障,他按了半天都沒上來,隻能走樓梯間。安全門的電子鎖似乎也不大靈光,他搗鼓了半天才把門給打開。
四十五層的樓道倒是很亮堂,估計是蛇蛇怪新換的燈。爲了不讓人發現,工作室并沒有挂牌子,也沒有什麽明顯标識,隻是一扇和其他庫房沒什麽差别的金屬門。
隻是通常處于關閉狀态的金屬門,今日卻半掩着。服務器的嗡嗡聲從門縫裏洩露出來,微弱的屏幕熒光似乎在閃爍。
血之刃伸手,推開了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