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笛試着敲了敲透明的艙壁,果然,剛才把她抱進來的烏魯遊了過來,還指着郁笛,跟同伴們說了些什麽。
巨大的觸手在郁笛觸碰過的位置,以同樣的頻率敲了敲,似乎在逗弄她。
郁笛試着發出聲音大概是因爲聲帶發出的振動在空氣和液體中呈現出來的樣子不同,她聲音聽起來很奇怪,非常發悶。不過外面的烏魯顯然聽見了她正在發出動靜,即便是她也能感到對方的驚訝。很快,郁笛四周便圍了五六個烏魯,彼此以很高的頻率在交流着什麽。
最開始的那位再次碰了碰溫室的玻璃壁,郁笛試着發出“你們好”的聲調,烏魯們似乎很興奮,然後以更高的頻率交流起來,振得郁笛耳膜都有些痛
郁笛猜測最開始的那位烏魯應該是醫生、護士或者助産士之類的職務,他看出來郁笛被吵得難受,連忙把其他烏魯都轟走了,自己則卷來一塊金屬片,貼在了玻璃壁上,然後撕下上面附着的一層薄膜。
郁笛并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但是看上去對方似乎樂意與自己交流,她開始手舞足蹈地試圖将自己的名字告訴對方。
助産士慈愛的眼神看得郁笛頭皮發麻,比劃了一陣子,郁笛才明白了,對方隻是在不斷地逗弄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試圖和他說話。
即便換做是人類,也不會認真跟嬰兒交流什麽的。
好在這溫室裏的環境跟烏魯子宮是一模一樣的,所有營養都通過郁笛呼吸的過程攝入她的體内。她不知道烏魯醫生們正在加緊制定手術計劃,每天堅持跟任何經過溫室的人交流,終于有一日,一個給她感覺很熟悉的烏魯,來到了溫室前。
四隻大眼睛緊緊盯着郁笛的一舉一動,當郁笛伸手去觸碰時,她發誓看見了對方的淚水。這不會是.她的家長吧?
郁笛試着發出“媽媽”的聲音,那烏魯似乎在回應她,四隻觸手緊緊裹着溫室的外圍,想要透過溫室擁抱自己的孩子。
“媽媽?”郁笛的手掌貼住那烏魯的姑且稱做是臉吧,随後不斷發出同樣的聲音。她想用這種方式示意對方,自己發出的聲音是有意義的,不是什麽牙牙嬰語。
可惜對方依舊沒接收到這層信息。
雖然郁笛能在這溫室中講話,但比起空氣,液體的阻力顯然是更大的。她必須花費比正常狀況下更多的力氣發出同樣的聲音。很快,她就累的不想再說話了。
聽不懂算了,愛咋咋地吧。
她的“媽媽”倒是比她更有耐心,一直守在溫室旁邊,隻要郁笛一有動作,對方那四隻眼睛便齊齊轉過來看着她,生怕哪裏出什麽差錯。
睡了一覺之後,精神煥發。郁笛一邊在腦海裏辱罵系統,一邊繼續試圖跟“媽媽”溝通。在她不厭其煩地重複下,幾天後,對方終于理解了,當她發出“媽媽”的聲音時,就是在呼喚他。
郁笛激動得快哭了,一旁的儀器忽然開始閃爍。助産士遊過來操作了好一會兒,才用一隻觸手摸了摸“媽媽”的觸手,似乎是在安撫他的情緒。
從0到1很難,從1到2就簡單多了。郁笛指着自己喊了兩天的“郁笛”,指着自己各個五官喊了四五天,又指着她能看見的周圍的一切叫出自己熟悉的名字。她的“媽媽”越來越适應郁笛這種溝通方式,甚至還感到十分詫異和驚奇。
因爲正常的幼年烏魯,是不會發出這麽多種聲音的。就像人類小孩學說話一樣,烏魯小孩需要在不斷的學習之中,才能熟練掌握用振動傳遞複雜信息的方式。
不同的是,人類說話利用聲帶摩擦,而烏魯有一個專門用來發聲的腔體,他們通過控制腔體肌的收縮和擴張,來發出類似鲸的聲音。
郁笛表現出來的發聲天賦,對于烏魯來說,不亞于聽見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咿咿呀呀地唱出一首忐忑。
她的“媽媽”爲此自豪又擔心。
助産士拿走了貼在玻璃壁上的金屬片,郁笛還是沒能猜出來那是什麽。她的“媽媽”慢慢能理解她的意死,但她無法理解烏魯的語言,在她聽來,對方說什麽都是嗚嗚嗚的。
郁笛數着日子,在這溫室裏枯燥地住了将近五個月。這日,她的“媽媽”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來溫室陪她,隻跟她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不多時,郁笛看見五六個烏魯拖着一台正方體框架,把她的溫室固定起來,帶進了另一個照明十分良好的房間。
她看着周圍擺放的一大堆像手術工具一樣的東西,尾巴骨竄上來一股寒氣.他們不會是打算給自己做手術了吧?
這可不行啊!萬一發生點什麽事故,她豈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這回可不一定能再來一次了!
她瘋狂拍擊着溫室的玻璃壁,試圖讓對方把自己放回去。但醫生們哪裏會理睬?他們向溫室中注射了一定量的麻醉劑,就打算把郁笛拿出來。
“不要!我會淹死的!”
眼瞧着四隻巨型觸手開始接近溫室,郁笛使出吃奶的力氣尖叫:“媽——媽——!”
醫生們有些不知所措,他們的麻醉劑似乎對這個畸形兒不起作用?如果無法麻醉的話,是不能進行手術的。郁笛的“媽媽”聽到了她凄厲的喊叫,最終還是沒忍住,快速遊了進來。
他跟醫生們溝通了一會兒,最終,帶着溫室一起回了家。
烏魯對于建築,有着跟人類不一樣的審美。他們喜歡圓,并且覺得球體才是最時髦的造型。迦祿星大部分的建築都是大圓套小圓,一環接一環,這讓不熟悉他們認路方式的郁笛感到十分新奇,而且困惑。
她的“媽媽”是怎麽在那麽多一模一樣的球中找到自己家的?
等她能正常和烏魯交流後,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