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裏有很多種植實驗。”郁笛歪頭道。
“是,我們試圖.”言毓剛想回答,忽然反應過來,“我還沒問你是誰呢!地表全酸化已經好幾年了,已知的任何植物都無法在表層土壤中存活,你究竟從哪裏找到這個的?還有,你說的研究所早都關門,我不記得當初的開除名單裏有你這個姓的”
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太多了,言毓抿起嘴靠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郁笛。
“不是說了麽,野墳裏。”
言毓蹙眉:“那墳墓有多深?”
“半米。”
“不可能!”言毓道,“這個厚度的土壤”
郁笛打斷道:“你們究竟是爲什麽會斷定地表不會有任何生物生存的?”
“這是常識啊,況且我們有幾十的測試數據表明,在目前這個酸度下,隻有少量種類的微生物可以正常代謝,它們都以單個細胞的形态存在,無法大量繁衍,除非我們研究出新物種,否則地表不可能有活物。”
說完,他面露懷疑地看着郁笛:“不會是你從某種渠道弄到新鮮植物,拿來騙我的吧?你有什麽目的?”
郁笛愣了一下,大哥我知道你是誰啊?不是你自己給我遞的名片麽?我還當是第一個世界任務比較簡單,你才莫名其妙跳出來的啊!
言毓見郁笛愣着沒說話,以爲自己猜對了,惱火地瞪着郁笛,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看起來是對講機的東西呼叫警衛。
“你等一下。”郁笛抓住他的手腕,想跟他講講道理。
言毓以爲郁笛要對自己做什麽,吓得大叫一聲就往門口跑,還拍下了緊急封鎖按鈕。
“喂!!别跑啊!”郁笛被鎖在了實驗室裏面,無語地看着面色發白的言毓。她就不該對任務保有任何“簡單”的想法。
實驗室屬于地下城的敏感區域,警衛來得很快,因爲言毓的緊急封鎖,還驚動了實驗室的總主任,這一層的負責人。
抱着“反正隻要讓他們擁有能在地表生存的機會,社會秩序就不會崩解,這個世界的文明就不會滅絕”這樣的想法,郁笛索性把自己的推測全部吐露給了那位負責人。負責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聽完她的闡述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也沒有讓郁笛回宿舍。
他吩咐言毓“照看”好郁笛,自己一個人進了辦公室,一晚上都沒出來。
郁笛懶得跟言毓說話,沒正形地躺在能吃人的沙發上,在腦海裏跟系統溝通。
“怎麽樣,我這算是完成任務了吧?”
“還得是我啊,随手一挖就把關鍵的東西挖出來了。”
“後面的事情交給他們科學家去做就好了吧?不用我再一直待着了吧?”
“你吱聲啊?喂?喂喂?在?”
系統終于忍無可忍,往郁笛腦海裏直播一段實時錄像——居然是那實驗室主管辦公室的監控。郁笛瞬間雙眼失神,仔細看腦海裏播放的畫面。
少頃,郁笛憤怒地跳了起來:“什麽?怎麽還要提前封城了?!”
言毓原本就在悄咪咪地打量郁笛,看她突然直勾勾盯着天花闆的樣子就覺得不對。郁笛跳起來大喊這下子徹底讓自己在言毓心中變成了精神病的代表。
郁笛竄過去揪住言毓的領子:“帶我去見你們主任!”
言毓拼命把身子往後縮:“好、好、你放開我、我帶你去.”
話音未落,郁笛隻覺得自己腰間一痛,遂即身體變得不受控制,往後一倒,後腦磕在了桌沿的邊角,随後砰地摔在了地上,随着一陣劇痛,郁笛覺得自己的視線似乎有些模糊,身體也有些發冷.
言毓收起電擊槍,謹慎地踹了踹郁笛的腿,看着郁笛圓瞪着的雙眼,哆哆嗦嗦地喊警衛過來。
意識海内,郁笛無能狂怒地錘着虛無的空間,嘴裏劈了啪啦吐露芬芳——反正這裏也沒有其他人,不需要素質。
“不是,死就死了,怎麽任務還失敗了?啊?”
系統默不作聲傳給她來自這個世界的第二份求救信息。
郁笛意外死後,她帶去的植物樣本也并沒能掀起什麽風浪。如程蝶所說,爲了保證地下城系統的穩定,他們将相關的實驗作爲高級機密,試圖找到這種植物能代謝強酸的基因,并植入到其他種類生長速度快、生長期短的種子内。
可如果他們能堅持下來,就不會有這第二份求救信息了。
實驗出結果的時候,地下城早已形成了固有的居民等級,而這樣的等級分化是隻能在這樣生存資源極度匮乏的密閉環境裏才能成立的。一旦人們回到地面.
于是在暴亂到來之前,管理層内部先分裂了。
因爲人類的生存一直以來依靠的都是微生物工廠生産出來的物料,植物這種東西已經成爲近乎傳說中的存在了,類似于“我姥姥跟我說她們小時候見過樹”,所以當主張組織先遣居民去地表“植樹造林”的淨化派,冒險将“酸壤可以被淨化”的消息散播出去的時候,很多人将信将疑的。
地下城有三位主要負責人,其中的兩位都傾向于淨化派,另一位則态度不明。他們通過了淨化派的長期計劃,在城中公開招募先遣居民。剛開始兩天還好,可沒想到從第三天開始,不但沒有人加入,先報名的人居然陸陸續續都取消了登記。淨化計劃負責人正摸不着頭腦,突然在招募處被人用營養餅砸了腦袋。
她喊來警衛将那人抓起來,那人卻口口聲聲嚷着她草菅人命。這可是頂大帽子,這位負責人急忙把幾位同僚叫來,跟底下人一問才知道,這幾天不知從什麽地方傳出來一個謠言,說聯合政府爲了減輕地下城的人口壓力,要騙居民們離開。
普通居民不知道,但他們管理層是知道的,地下城的設計可供三十萬人口生活一百年,現在一共都不到十萬人口,平均年齡還在逐年降低,這麽荒謬的謠言居然在地下派的運作下愈演愈烈,壓抑許久的居民們在地下派暗戳戳的慫恿下不斷對淨化派傾瀉着怒火,很快,那兩位淨化派的地下城總負責人引咎辭職了。
淨化計劃被無限期擱置,就像臨死的彈動,這世界又走回了老路。
郁笛捏着拳頭,恨不得給這些人一拳。她在無數圖像中尋找着程蝶的身影,發現她居然帶着藍龍試圖叛出地下城回地面,然後悲慘地死于子彈,身上帶着的一大包裝着淺白色嫩芽的密封袋灑落在地上,被危機幹預組踩在了腳下。
二人的所有物盡數被收繳,他們的死亡也被當作地下城心理診療室的反面案例,呼籲管理者注重居民心理健康。
郁笛閉了閉眼,問系統:“我是不是還有一次機會?”
系統終于肯吱聲了——“一次。”
“送我過去吧。”
熟悉的失重感傳來,嗡地一聲,郁笛再次躺進了她曾爬出來的墳墓裏。
她摸出那個髒兮兮的面罩扣在臉上,思考了很久,伸手搗開了墳墓。
“你們是指望不上了,老娘自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