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嘻嘻，你已經掉進了我的陷井，護林人！”
巫毒祭司洋洋得意地拍打腰間的手鼓，發出“咚咚”有節拍的響聲，他的兩隻赤腳不停，跳着打轉的舞蹈。
林安抽動鼻子，一股濃郁的酒氣和辣椒水味道傳來。
格德靈媒Guede，或用克裏奧爾語發音——“Fèt Gede”，格德家族。
巫毒教中掌控着生死和生育方面力量的靈媒家族，在加勒比地區以及鷹國西部相當有名。
這種概念是融合西方宗教的“聖人”形象，從正統教派延伸的次等“靈媒”洛阿。
跨越兩個大洋的傳播，讓巫毒教的教義和原理偏離傳統、遍地開花。
格德人由五個著名的家族形象組成，他們是矮個子，皮膚黝黑，頭上戴着高帽，喜歡抽雪茄和吃蘋果，分别掌管着不同形式的死亡，例如意外死亡、兒童死亡、疾病死亡等等。
根據巫毒傳說，格德家族具有讀懂他人思想的神聖能力，了解生者和死者世界中發生的一切。
比起洛阿，五個格德靈媒更容易溝通，是一種類似中介人的形象。
人類的請求由他們轉告給正統神靈，後者将扮演執行者。
11月2日的“萬靈節”是格德家族最活躍的時候，巫毒教信徒在這一天通常會喝下生朗姆酒，用山羊辣椒的混合物擦拭身體，在腰間綁上手鼓，以鼓點節奏跳起一種被稱作“班達”的舞蹈。
不出意外巫毒祭司就是“格德人”。
奇怪的是，無論林安怎麽心底默念，系統都沒有打出面闆。
死機了？
忽然間，兩個回憶片段閃過腦海。
話說自從來到南洲，這種“死機”問題似乎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梅佐，以及他在南洲第一個遇到的失控神秘者——鬣狗人的父親，白色獨角獸都沒有跳出面闆。
前者是否是阿比西尼亞王國的原型暫未可知，後者卻讓林安越想越奇怪。
得到創世神的手指、對班圖神秘了如指掌後，林安翻來覆去也沒找到除了卡帕蘭卡和阿巴達以外，第三種獨角獸的形象。
按理來說，那隻白色獨角獸就是當初他猜到的兩種原型之一。
奇了怪了，系統真出bug了不成？
林安打開自己的面闆，最近他肆無忌憚地放任污染程度增長，以至于數值差點突破30%大關，目前是29.4%。
“統子哥，你不會因污染程度太高罷工吧。”林安難得和它聊天。
“【神秘百科大全】所有數據闆塊運行正常，代碼監測正常，數據顯示正常。”系統的提示音變得極度緩慢，像是一瞬間從5G變成了3G。
這恐怕和禁锢他的巫毒術有關。
“那家夥難道不是‘格德人’嗎？他的特征無不指向這個原型。”林安繼續問。
“很抱歉…暫…時…無…法…獲……取……”
“算了，殺了他自然能收錄到條目。我倒要看看這神秘有多偏門。”
系統的說話聲越來越慢，林安隻得暫時收回注意力。
“護林人！嘻嘻嘻，想不到吧！從你抵達象牙海岸，從聽到招募幫工的廣播，從醫護助手的測試，全是——”
巫毒祭司還在喋喋不休，林安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
“某個‘預言家’的計劃，對嗎？跳大神的，讓我以‘求知者’的視角捋一捋來龍去脈。”
巫毒祭司愣住，鼓聲和舞步慢了半拍。
“首先，你在世界樹在金薩沙召開的線上會議時，遠程殺人，特意揚言支持‘卡鵬德·庫瑪西’赢得選舉，勾起了我通過詢問他的下落，追到拉孔奧的興趣。”
“随後你們放出記者會的新聞，将我活動的範圍限制在象牙海岸的阿比尚城，所以我一靠岸，你們就能毫不費力用記者會的魚餌釣上我，再縮小我的活動範圍。”
“最終，你們利用我的好奇心，吸引我去調查夫人的來曆和疫苗的古怪，拖延時間，而我受到‘預言家’的引導，竟然安分守己、兢兢業業地工作了整整六天。”
林安翻了個白眼。
“‘預言家’，最苟的介質，明明沒多少戰鬥力，卻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元素，引導他人走向人爲制定的命運。”
“猜對了又如何？”巫毒祭司陰恻恻的笑聲從白骨面具下傳出，“再過9分鍾——是八分鍾，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嘻嘻，你要不要試試看現在還坐的起來嗎？”
林安試着坐起，手臂一軟，重新躺平在地。
難以言喻的沉重不光壓住了他的身體，還禁锢了靈魂。
林安感覺被一塊重達千斤的石頭壓着，胸口發悶，腹部絞痛，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随時間的推移，綁着阿達梅克夫人的三層“鎖鏈”越來越緊，對他的負面反饋也越來越嚴重。
“柯默思”能量遲鈍，系統的反應緩慢，連操控神秘物品也很難做到。
鬼壓床是吧……
“看來不光是繩子，你還給她打了鎮定劑。”林安捏了捏毫無知覺的肌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最初以爲你是‘欲望之母’。”
“這是你的遺言嗎？”
“第一次檢查阿達梅克夫人時，她不是神秘者，而後一股冥冥中的思緒告訴我她很安全。”林安轉動眼珠，“我猜這是那位預言家的誤導吧，讓我笃定她是普通人。”
剛剛他的腦海掠過無數巫毒教神秘原型時，雖然沒有得到祭司的具體面闆，系統倒是将一面綠色數據打在被綁着的阿達梅克夫人身上，側面說明它的鑒定功能沒有損壞。
【名稱】：小善天使、小靈魂
【評級】：怪談D級
【輻射值】：0.8%
【污染程度】：72.1%
【介質】：欲望之母
一位剛覺醒的神秘者沒法達到這麽高的污染值，哪怕她被欲望之母轉移了污染程度也不可能。
因此，夫人恐怕幾天前就成了神秘者，隻是林安并未察覺。
至于所謂的“小善天使”或小靈魂來自于巫毒教的中心理論之一，他們相信每個人都有兩個靈魂，“大靈魂”和“小靈魂”。
“大靈魂”負責思想、記憶、感受，而“小靈魂”則負責保護前者的精神。
所有形式的巫毒都可以作用于靈魂，靈魂很容易被移位，當一位祭司和洛阿進行溝通，他們會讓被施法者的血液湧入頭部，加熱并感染精神，使其陷入恍惚。
這種狀态意味個體的“小靈魂”被趕走，“神靈”取代了它的位置。
從此往後，這個人說話、行動、舉止都像神一樣，因爲他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發現自己能做一些他通常不會做，或者做不到的事情。
這種恍惚的狀态将持續幾天，之後被暴露的人将不記得任何事。
伏都教祭司會讓被附身者安然無恙地完成心願，開始儀式前，他們将他的小靈魂放進一個罐子裏，送走洛阿後，再還給被施法者。
然而，眼前這人顯然不是什麽正規祭司。
林安有種預感，當阿達梅克夫人的污染程度提升到100%時，她将變成一個鏈接他的活體“巫蠱娃娃”。
巫毒祭司隻需殺死她，就能連帶着一并殺死林安。
至于他的巫術如何壓制住源頭級嘛……
“弱小的蟲子，往往是最恐怖、最有效率的獵食者。”巫毒祭司拿起一盞鑲嵌着綠松石和水晶的燭台，将它放到頸背上點燃，“尤其是當它們成群結隊時。”
“轟隆！”
火焰燃起，隐約的震動聲從上方傳來，有一千個人在跳着和巫毒祭司同步的舞蹈。
林安眨了眨眼睛，天花闆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綠色數據，就像無數隻綠頭蒼蠅一般，爬滿了圓頂的石牆縫隙。
“小靈魂”、“小靈魂”、“小靈魂”……
清一色的數據數不勝數。
他從未見過這樣多的神秘者，簡直是劣質傳奇頁遊的“怪海”。
那些接種過疫苗的外國人，此刻紛紛變成了半失控的“欲望之母”神秘者。
他們眼神空洞，脆弱的意志被更高級的想法占有，盡管身軀坐在原地，靈魂卻開始起跳，臀部随着脊柱有節奏地彎曲、運動、像蜈蚣似的扭動。
集體的恍惚禱告制造了一種迷幻的煙霧在空間的上方湧動徘徊，漸漸彙聚到巫毒祭司的頭頂，如同水蒸氣碰到冰球般凝結滴落，更大的力量降臨到他的身上。
滴落的霧氣發出冷色調的光芒，似乎溫度極高，扭曲了周圍的顔色。
它們越滴越多，彙聚成了一條火柱，從天而降地照射在巫毒祭司脖頸頂着的蠟燭上，它的外殼融化，毒蛇般的匕首顯形，末端鋒利淬毒，泛着不詳的墨綠光澤。
等等，集體力量？
同個介質的存在越多，其力量越強……
觀摩中的林安皺眉，這不是“大地之主”嗎？
就連從天花闆往下滲透的光柱，也頗有點類似大地之主的增幅光環，讓林安想到了前隊友巴裏。
但是，隻有“欲望之母”才能嫁接、催生出這麽同種類的神秘者，變相說明了巫毒祭司的介質。
那他爲何又展現出了“大地之主”的特性？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嘔！”
來不及深思，匕首出現之際，被綁在大樹、昏迷不醒的阿達梅克夫人忽然“哇”地吐了出來，嘔吐物裏全是活着的蛆蟲和蟑螂。
“咦嘻嘻、咦嘻嘻，匕首割下這個女人的ru房的時候，你就要死啦！護林人！”
巫毒祭司邪笑着拔出匕首，一邊打鼓，一邊跳舞地接近她，餘光往後一瞥，同樣受到影響的林安正在随手抹去嘴角的酸液。
媽的，這可不是在拍嫌疑人X的獻身大結局。
當阿達梅克夫人嘔吐時，林安切身處地地感受到了那句“仿佛正在嘔出靈魂”的痛苦。
差點沒把他疼暈過去。
源頭級的“預言家”和“欲望之母”的合作确實可怕，在林安決定來阿比尚城的那一刻起，死亡的命運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然高懸于頭頂。
換做之前，林安隻能被動應對，可人不會在一條河流栽倒三次。
“否…………使…………用？”
腦海響起系統極度緩慢的最後一個音節，林安的嘴角勾起弧度。
“使用。”
與此同時，巫毒祭司高舉匕首刺向阿達梅克夫人，風聲“嗚”地尖嘯。
“你不是瑪麗·吉爾古德·阿達梅克，而是【護林人】！我将你喚作他的名字，而你也将代替他的存在！”
“你在這個世界和時間，在所有世界中都便是他！使其如此！使其如此！”
“爸爸，清理這個空間，讓有血有肉的造物歸于虛無！”
“噗嗤！”
他瘋狂地怪笑，淬毒的匕首劃出一道弧線，刺入夫人的胸膛，鮮血淋漓湧出，濕潤了她的衣服和緊繃的繩子，滴落在地。
“嘻嘻、嘻嘻……嗯？”
巫毒祭司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怔了怔，伸出手指抹了一下傷口的血，送到嘴邊舔舐。
“新鮮的血液、紅色的血液——不可能！”
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縮小，隻見眼前的阿達梅克夫人猶如一副二維的平面畫，整個人形以螺旋形态向内塌陷、收縮、直到成了凝聚的小黑點。
“嘣！”
緊接着，仿佛宇宙大爆炸，她的形體炸開，已然透明、不可觸碰。
她死了，并以靈魂的形态存在。
“其實陪你演了這麽久的戲，主要是不想打草驚蛇，把暗中觀察的預言家吓跑。畢竟我的經驗是：對付他們，就得一擊斃命。”
冷靜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逼近，雞皮疙瘩一路爬上巫毒祭司的後腦勺。
“你幹了什麽！？”
“‘預言家’的克星，‘真理之神’。”
祭司的匕首禁不住“當啷”掉落在地，全身彩色飄帶和念珠随着顫抖，刷刷作響，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桀桀桀，你已經掉進了我的陷阱。”
巫毒祭司終于頂不住壓力，他猛地轉身，透過羊頭骨面具的窟窿，他看到了年輕人放大的臉。
“這才是一個反派該有的笑聲，下輩子學着點，跳大神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