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達梅克夫人抓住林安的手腕時,劇烈又細小的疼痛傳來,他發現對方的手指粘着一根細小的圖釘,末端穿透了他的皮膚。
“說得真好,不過以您的身份和來曆,本不該對‘巫毒’如此了解。”林安抽回雙手,賢者之石轉動,不留痕迹地治愈傷痕,“對嗎,波伊斯卡的‘蛇發女妖’?”
夫人笑了:“您那位長得像小綿羊似的朋友很有一套嘛。”
這是愛德華告訴林安的情報,他一直懷疑阿達梅克夫人源源不斷的财富和武器從何而來,趁着休息時間,外出進行了一番小小的調查。
據記者所說,他詢問了當地的一位朋友。
此人和班圖駕駛死亡輪渡的船員、在紅罂粟商會工廠掩護他的員工一樣,屬于南洲的工人協會,他将情報告訴了同屬工會的愛德華。
結合已知的信息,林安在暗網上進行了調查,鎖定了夫人的真實身份。
“曆史悠久的地下武器販子,20世紀初從波羅的海而來的商人,擁有買下象牙海岸的财富,多爾貢·吉爾古德家族最小的女兒瑪麗·吉爾古德·阿達梅克。”林安說。
實際上,夫人的保密工作沒多隐蔽,隻是大部分知情者不敢說出來而已。
不過,各種迹象表明她的家族和世家無關,之前傳言提到和她在夜晚私會的黑衣“地下組織”,也大概率是她娘家派來的手下。
她僅是位來曆不小、又對“柯默思”一無所知的普通人罷了。
“您不妨再加一個頭銜——被愛情沖昏頭腦的蠢驢。”夫人有些憂郁地歎了口氣,“爲什麽我16歲那年要得肺結核呢?在最愚蠢的年紀,掉進了最神秘的陷井。”
“您的丈夫知不知道您真正的姓氏?”林安撿起掉落的鐵盤,整理起了第二份醫療材料。
“在我想要坦白之際,他遭到了暗殺,所以他永遠不會知道我了。”
夫人擺弄着镂空蕾絲的黑手套,讓林安的鮮血充分透過布片滲透進皮膚。
“要不是爲了保留他和孩子們良好的名譽,我會以吉爾古德家族的方式告訴阿比尚城那些嚼舌根的人:噓。”
“您想這麽‘告訴’我嗎?”林安斜眼看向她。
夫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轉移話題:“說回剛剛讨論的事吧——用巫毒術讓我的丈夫回到人間。”
“不好意思,我不懂這方面的巫術。”
“不好意思,我也不在乎。我隻是在向您重現半年前的一個場景。”夫人說,“在一次醫院的公開問診時,有人演示了您施展的巫術,讓他人陷入了恍惚。”
“我沒有在意這點小小騷亂,畢竟我那時既疲勞又感傷。于是他單獨找到我,展示了更多‘巫毒’——盡管聽說世界各地出現了怪奇現象,親眼看到還是挺震驚的。”
“最初他以‘心靈治療師’自居,他的巫毒确實讓我的心情好了許多。”夫人解開手套的扣子,“當我們熟絡後,他向我透露了一個‘召喚死人’的巫術。”
“聽起來很有趣,是什麽原理?”林安問道。
“我說過了,吸引神靈上身。”
夫人完全褪下了一隻黑絲手套,她的皮膚早已不複蒼白和光滑,布滿了坑坑窪窪、扭曲蜿蜒的圖案。
一些傷口的血迹剛凝固不久,血痂微微凸起,令人頭皮發麻。
“首先,被召喚的人要虔誠地相信巫毒的效果,不能因爲害怕受到可怕的後果而拒絕侍奉神靈。其次,她要在大師Djévò手下學習數月,直到充分解了她該侍奉的‘洛阿’。”
“然後,她将自己的鮮血塗抹在大師指定的另一個人身上,讓他與Asson,即神聖的撥浪鼓同床共枕六天,并且自身保持完全貞潔。在第七天吸收他的血液,完成這次儀式。”
“一切準備完畢後,大師做法,接收洛阿的必要指示。可以預測的結果是這樣,洛阿降臨,霸占我的身體,讓我在恍惚的夢中和我的丈夫相彙,事後祂會帶走您的靈魂作爲補充。”
“原來您割自己一刀,是爲了和我交換血液?”
林安回想起夫人招募醫護助手的場景,在清潔傷口時,他确實碰到了對方的血。
“至于撥浪鼓……它可以在我的宿舍的任何地方。”
“畢竟您住進了我丈夫的診所呢。”
“隻有一個疑問,夫人。”林安面無表情地說,“是那位大師指定‘我’成爲您的祭品嗎?”
“我們的決定來自于一位占蔔師精準的計算。”
“那麽狠遺憾,各位恐怕找錯人了。”林安攤開雙手,“我不想跟您一起玩降神會過家家,更不想再當着裝神弄鬼的占蔔師,再表演一次‘星辰于我’。”
“這可由不得你!”
阿達梅克夫人吐出一聲冷冷的波蘭粗口,從腰間拔出手槍上膛。
同一時間,林安勾了勾手指,《金色黎明》的【額外之重】從天而降,将夫人重重壓倒在地,盤好的濃密黑發散落,如同瀑布般蓋在她的背上。
“咣當!”
“帶我去找您的‘大師’,夫人。”
林安拿起繃帶,甩了甩散開它,【賢者之石】的金屬特性變化莫測,讓它一會兒是柔軟的布條,一會兒是堅硬的鐵鏈,嘩啦啦作響。
“我會帶你去的……可絕不是以這種姿态!”
阿達梅克夫人勾起一絲狠厲的弧度,手指彎曲,不顧瞄準方向地扣動扳機。
“乒!”
子彈穿透了她的小腿,鮮血當即濕透了黑色長裙。
“嗯?”
林安神情微變,因爲夫人受傷的刹那間,他的小腿也傳來一陣透過骨髓的劇痛,難以忍受的精神折磨爬上脊柱,比單純的槍傷更加痛苦。
替身?
并非jojo的精神化身,而是影視劇中常見的“巫蠱娃娃”!
根據傳說,施法人可将被施法人的靈魂連接在娃娃上,而後便可使用鋼針紮娃娃身上的任意部位,被施法人将受到同樣的疼痛,甚至擴大到十倍百倍。
奶奶的,什麽“娃娃”隻是來自西洲的迷信,簡直是傳播虛假信息,等我回去封了他!
林安磨了磨牙,再次過了一遍那人的發言。
好吧,世界樹論壇的祭司聲稱“娃娃”是西洲人杜撰的形象,卻沒有否認“綁定巫蠱娃娃”是假的,甚至隐晦地提醒衆人——真正的祭司從不需要具體的道具。
至于阿達梅克夫人提到的占蔔師嘛……
“乒、乒、乒!”
連續不斷的槍聲響起,劇痛從四肢百骸襲擊神經,林安再也維持不住站姿,便在阿達梅克夫人旁邊單膝跪地,輕輕說道。
“替我向【阿方索三世】雅各布·凡·霍夫韋根問好。”
“什麽?”
夫人瞳孔一縮,卻見林安撲倒在地,壓在她身上的重量旋即消失不見。
她重新站起,拍了拍灰塵,眉頭緊鎖。
“這話是什麽意思?”
緊接着,她決定不再多想,因爲她的腦海裏隻有“把他搬到舉行儀式的房間,就能重新見到我的丈夫”的想法。
除此之外,她沒有絲毫雜念。
…………
“把【護林人】搬到舉行儀式的房間!瑪麗·吉爾古德·阿達梅克滿腦子隻有這一個想法,隻要我這麽做就能見到我的丈夫,并問出當初到底是誰殺了他。”
獨屬于左撇子的繁瑣花體字在這停下,鉛筆的痕迹沉悶發亮。
下一刻,朦朦胧胧的星光灑在略微陳舊的筆記本上,浮動不定的霧氣給這行字鍍上一層流光溢彩的外殼。
寫字的人閉上雙眼,來自蒼穹的話語湧入腦海,在他的“上方”說着極度抽象的故事,虛幻的畫卷拉開帷幕,各式各樣的光芒閃耀,帶來一場光學及神學共演的奇異恩典。
末了,他緩緩張開雙眼,掏出一支鋼筆,重新描了一遍上一段鉛筆寫成的句子,又不緊不慢地劃掉了一些作廢的句子。
“就像在寫網絡小說。”有人湊到雅各布·凡·霍夫韋根身邊,“删删改改,直到描繪出最‘合适’的劇情發展邏輯——你爲什麽不用電腦寫呢?多浪費紙啊。”
“我喜歡傳統的方式,有種掌握命運的實感。”雅各布沒好氣地說,“第二,古老的星光爲我指引了未來的走向,請不要把它和某些書呆子在圖書館或床上的幻想相提并論。”
“别這麽刻闆印象,護林人可是很喜歡網絡小說的……”
“哈?”
“開個玩笑,下一步是什麽?”那人的口吻滿是饒有興趣的抑揚頓挫,但男人從它的八隻眼睛裏隻讀出冷漠。
“我不喜歡你步步緊逼的語氣。”
“行吧,繼續布置陷阱,抓捕我們共同的獵物,我出去散心了。”那人聳了聳肩,轉身離開。
腳步聲遠去,從密集如同雨點,到正常的雙腿“哒哒”交替。
門被關上了。
留在房間裏的雅各布擡起左手,鉛筆再次落在厚實的紙上。
“經過整整七天的策劃,瑪麗所期待的巫毒的儀式終于拉開帷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