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時間推移,姆班布卡城外的小打小鬧漸漸升級。
總統的第一枚子彈擊中了“萊梅拉醫院”,一家姆班布卡城郊相接處的私人醫院,從天台上可以俯瞰整個郊區平原,【世界樹】理想的軍事哨點。
它于上世紀由五旬宗傳教士建立,是整個姆班布卡最大的私人醫院,共有二百三十張床位,多名外國醫生和先進的醫療設備。
由于醫院鄰近總統軍隊和世界樹的紮營地點,前幾日的遊擊戰中,幾十名受傷的士兵被送了進來,醫院同意收治這些士兵,條件是需要得到【世界樹】的保護。
米蘇魯同意了他們的請求,在這裏部署了共一百多名士兵和一名神秘者。
12月21日淩晨,醫院護士被軍營傳來的槍聲吵醒,他們看到附近的香蕉林裏人影攢動,剛拉響警報,卻已來不及了。
總統近衛隊有個專門對付平民百姓的戰術——讓殿後的部隊朝天放空槍制造騷亂,先頭部隊趁亂潛入目标地點。
因此警報響起時,軍隊已潛入了醫院。
病人亂作一團,爲了逃命,他們不惜把紮在胳膊上的輸液管拔掉,能跑的跑,不能跑的一瘸一拐地走,不能走的就在地上爬。
醫生和護士們躲進小隔間,祈禱别被發現。
次日早上,幾個村民壯着膽子走進來時,眼前的場景讓他們吐了出來。
七十多名病人被殺死,其中大多數是士兵,有的死在病床上,有的橫七豎八地躺在地闆上,不是被刺刀刺死就是被槍殺,四周滿是碎玻璃、紅藥水和注射液。
軍隊洗劫了藥房,毀掉了不少設備,裝有注射器和繃帶的紙箱被扔得滿地都是。
在私人宿舍裏,村民們發現了十幾名穿着白大褂的屍體,醫護人員們被毫不留情地槍殺了,兩位身穿長袍的護士則被掉了起來,剝光了衣服,扭曲變形。
醫院外圍,戰鬥的痕迹燒焦了地上的枯草,同樣躺着一大堆血淋淋的屍體,有的穿着正式軍裝,屬于總統的近衛隊,有的則穿着東拼西湊的破衣服,是米蘇魯留下的守軍。
村民立刻将其報告給了蘭布裏奇大酒店,記者愛德華·羅伯茨和援軍擠進一輛軍用吉普車,一路呼嘯出城,他對戰況進行了詳細報告。
總統的洗腦術失效後,林安雷厲風行地出手趕走苟延殘喘的地區政府,擴大化了世界樹系統的使用。
已有9%的姆班布卡居民拿到了該系統,其中大多是年輕人。
愛德通過世界樹的數據,遠程進行了報道。
林安最近更新了“圖片傳輸和投影”功能,記者拍攝了被襲擊醫院的角角落落,清晰無比地暴露出總統軍隊的殘忍和濫殺。
使用系統的年輕用戶不是啞巴,他們當天在晚餐或睡前将新聞分享給了家人,一時間消息如同野火般擴散。
總統軍對【世界樹】的傳訊效率一無所知,他們沒給愛德華休息的時間,又對郊外平原的一個小村落展開了同樣的襲擊,手段如出一轍。
潛伏的總統近衛隊攻擊了世界樹的軍營,士兵潰不成軍,四散而逃。
哪怕村民并未支持世界樹,總統軍沒有放過他們,到處燒殺搶掠,将糧食洗劫一空,許多女性和孩子慘遭毒手。
愛德華馬不停蹄地報道了這一事件,經過他的潤色,姆班布卡民意激動,到處是惶恐不安的聲音,以及各執一詞的争吵,大部分人難以接受總統軍的行事,對此感到恐懼。
還有些人将信将疑,他們不信服這個皮膚白皙,長着棕色卷發的小夥子。
直到12月23日時,2萬2千名擔驚受怕的難民湧入姆班布卡,從他們的口中,人們得到了更多的細節,從此徹底相信愛德華所言非虛。
總統軍不僅鐵了心要除掉【世界樹】,不擇手段,不計代價。
不久後,奧貢喀沃借愛德華之口,爲姆班布卡帶來了一段更恐怖的報道。
他們躲進甘蔗林時,無意間和一群總統軍不期而遇,并在車上發現了一輛十五米長、裝有十二支火箭炮筒的BM-30斯莫奇火箭炮。
令一行人心驚膽戰的是,總統近衛隊的指揮官竟然咧嘴對手下笑道。
“我們可以用這個把姆班布卡給轟了。”
他的親信還保有幾分人性,反駁道:“這麽做沒有任何意義。到時候死的隻有平民,毀的隻是房屋!”
“命令就是命令。”
那名指揮官堅持己見,非要讓手下找一個合适的地方轟炸該市,命令他帶頭進攻。
“你想讓你的士兵第一個戰死嗎?”他的手下心灰意冷,停下車,把鑰匙交給他的長官,“我絕不會那樣去送死的。”
無論指揮官是否在随口恐吓手下,民衆們被這群瘋狂的家夥吓得魂飛魄散。
當奧貢喀沃通知了附近一名操控水汽的神秘者,他在夜晚釋放能量,讓BM-30火箭炮的電路短路時,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這一事件後,不少民衆收拾行李,離開了姆班布卡,跑進其他城市的難民營。
在那裏他們散播了【世界樹】和總統近衛隊的戰争實況,消息傳得越來越廣。
走不掉的人在【世界樹】的授意下,自發組成了民兵部隊,從25号往後,總統軍驚訝地發現,他們的推進不再像往日那麽輕松自如了。
一些事不關己,或是支持他們的民衆忽然轉性,明裏暗裏地給他們使絆子、洩露他們的情報、拒絕提供糧食。
有些人甯願燒掉房屋,也不讓他們居住。
恰逢雨季,時間拖得一久,各種熱帶雨林病接踵而至,軍隊減員了不少。
盡管神秘者會提供治療,但他們數量太少,無法顧全所有士兵,更别提最近米蘇魯派出神出鬼沒的鬼魂大軍,專門挑“農耕之神”介質的神秘者下手。
總統軍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隻得一邊盡力保護殘存的“農耕之神”,一邊有樣學樣地屠殺起了世界樹的神秘者。
然而,【世界樹】的蘭布裏奇大酒店似乎是個安全屋一樣的地方,隻要他們逃進裏面,便再也沒辦法被任何神秘術瞄準或追蹤了。
戰況陷入膠着,總統軍隊的總指揮在27号上午往金薩沙發送了增員請求,并得到了回複。
總統府的戰争部長告訴他們,會有一架飛機帶着援軍抵達,這使得近衛隊上下的精神爲之一振。
可當這群人匆忙趕到機場迎接援軍時,卻隻看到一架貨機緩緩降落,從飛機上走下來的是一隊帶着妻兒和家當的國民衛隊。
二百名士兵衣衫褴褛,頭上頂着鍋碗瓢盆,問他們在哪兒可以安營。
總指揮官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他下意識認爲自己被戰争部長耍了,又覺得對方沒必要開這種玩笑。
當晚他給金沙薩發了三次電報,敦促總部增派更多軍隊和資源。
“将軍,您再耽誤片刻,您就要去紅十字會的戰俘營裏接我了!”
他聲嘶力竭地催促,卻得到了這樣的答複。
“我們在金沙薩也有麻煩,你知道吧。我們這裏也需要士兵。”
總指揮官望着白紙黑字的報告,瞳孔擴散,眼神閃爍。
饒是如此,他堅持和【世界樹】抗争,直到一封新的電報從金薩沙傳來,徹底擊碎了希望。
…………
首都金沙薩,齊塞克迪的存在随處可見,城市塗鴉,印象T恤,街頭巷尾全部被他的肖像占據。
林安再次站在那尊巨型總統雕像下,旁邊的人告訴他,雕像由精通爲領袖豎碑立像的金達萊國雕塑家所鑄。
總統花2億刀樂打造了它,如今人們正想辦法将它拉下來摔碎。
雕像周圍聚集了數萬名由民間社會團體和五旬宗帶領的抗議人員,他們順着城市主幹道遊行,一路揮舞着旗幟,唱着歌,要求金沙薩政府“一勞永逸地解決公民身份問題!”
“公民身份?”林安詢問和他搭話的人。
“總統說,【世界樹】由圖西族帶領,可大家已經不想再爲種族仇恨買單了。”那人回答道,“這是一次解決班圖核心難題的突破口。”
林安看了一眼遠方的塵土飛揚:“恐怕不是每個人都認可伱口中的‘大家’。”
“不好,仇恨者們過來了!兄弟姐妹,撤!”那人重重拍了拍林安的肩,“我叫戴維,戴維·奧康納,不要忘記愛與和平!”
抗議者瞬間被總統的忠實支持者沖散,這裏畢竟是金薩沙,齊塞克迪的大本營。
林安向落荒而逃的戴維揮手,随後逆行着穿過洶湧而來的總統近衛隊和總統支持者們,一路走到了總統府的門口。
他左顧右盼,勘察着情況,随後試探性地走進了華麗的新羅馬式建築。
這裏安靜得未免太過分了,連動物園的老虎都沒有發出長嘯。
林安踏上了曾經兩次走過的路線,徑直沖進齊塞克迪的辦公室。
“碰。”
他推開門,隻見總統坐在幾乎空無一物的辦公桌後,聽到聲響,後者轉過椅子,面帶微笑地望着林安。
“護林人,歡迎出席我的葬禮。”
林安預演過無數次和總統再次相遇的場景,但無不例外以戰鬥拉開序幕,卻從未想到如今的齊塞克迪變得虛弱無比。
意氣風發、總是穿着定制豹紋西裝的他佝偻着背,一身襯衫像是幾年沒有熨過似的皺巴巴、髒兮兮的,頭頂茂密的黑發掉光,或是空洞或是精明的眼神隻剩下一片死寂。
不光如此,還有點不對勁。
林安略一思索,瞬間想到了古怪之處。
系統本該給出的面闆去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