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剛想動手,忽然聽到系統傳來提示音,眼眸一暗,轉而說。
“你口中所謂的‘内容’和這些傷口有關吧。”
“護林人,我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失敗,懇求你的理解。”先知翻滾幾下,傷口消失大半,血迹在清水中暈開,發出陣陣草藥香氣。
“我不理解。”
“如果我死了,就會連累你一起被永遠困在時間碎片裏,無盡重複,直到‘柯默思’的星軌離開泰坦星。”
話音剛落,林安腳下一空,平穩堅硬的地面變成了真正的水面,他直墜而下。
黑暗環繞了他,沒有水下的窒息感,也能正常地行走。
就像身處暗沉的下水道,光芒透入,猶如髒兮兮的巴士窗戶,林安還能透過它看得見上方的場景。
寂靜持續一秒,旋即異變突生。
巨蟒鱗片的螺旋圖案出現向内塌陷的菱形,首先是白花花的亮光,旋即一輛綠色的越野車突進。
“轟隆!”
形體和聲音飛馳而過,一個女人從蟒蛇的腹部破體而出,空間愈發扭曲。
“又見面了,老朋友!”
她哈哈大笑,嘴巴裏滿是新鮮的血迹和碎肉,像剛結束一場食人生番的祭典。
“事實證明班圖人對伱的統治不買賬!”
“他們還不習慣公平公正,不習慣富足和溫飽。”蟒蛇卷起身軀,隐藏撕裂的傷口,“隻會提出要求的神算什麽?除了一個不同名字的暴君之外什麽也沒有。”
“所以我從不自稱活着的神,而是班圖總統齊塞克迪·庫瑪西!不要阻止我登神和永垂不朽的道路!”
女人嗤笑,雙眸浮現棕榈樹的幻影,幹燥的葉片表面熾烈燃燒,扇子狀的根莖猶如巨獸。
她的身體就是铠甲,峥嵘挺立,紋絲不動,周身閃耀,面對着交戰之地。
蟒蛇将腦袋埋進身軀,尾巴翹起,猶如一支架起的攻城弩,漂浮于一分爲二的水面上。
“智慧讓人思考,美德讓人自審,你的自由是未得救者和不可得救者的遊戲。”
清脆的斷裂聲撕裂蒼穹,有毒的思想拖着一條散開的閃耀尾巴,如同彗星來了,一路發光疾速向前。
“猙!”
獸皮鼓聲和班卓琴的樂曲響起,女人向後仰身,腦袋向左肩旋轉過去,做出一個奇異的動作,避開了先知的箭矢,旋即左手向他猛伸過去,前腿向後仰,直至用後腿站立。
“廢話連篇!今天我就徹底摧毀了你這古董!讓【四活神】成爲無用的野史傳說!”
铿锵的重金屬樂倏地奏起,充滿現代化的奢靡和空洞,一堆名牌手表和提包從天上砸了下來似的,攪亂了古老悠長的音樂。
兩者相撞,不分仲伯。
空無一物的水面起了薄霧,天空稀疏淡然,星星們在一側起舞,它們的倒影讓池水中的波紋開始向外擴散。
不和諧的金屬音樂被輕柔沉靜的水汽截住,變成二維,噼裏啪啦地沉入水底。
女人翻了三個跟頭,衣服消失在煙塵、火焰之中,全身唯有棕榈樹覆蓋的花紋,唯有黃色光點的、綠玉般的眼睛中的幻影愈發清晰。
他們的戰鬥發生在電光火石的刹那間,肉眼難以捕捉,唯有絲絲縷縷的清風劃過。
【名稱】:馬坎加·馬洪古
【評級】:源頭C級
【輻射值】:28.5%
【污染程度】:41.1%
【介質】:夢境之主
女人赫然是班圖總統齊塞克迪。
這是他的女身,滿是易怒、狂躁和負面情緒。
她的戰鬥方式也和齊塞克迪截然不同,算得上刀刀烈火、直截了當。
林安一邊觀察兩者的戰鬥,一邊捋清來龍去脈。
簡而言之,先知那番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是在向他示弱。
它沒想到齊塞克迪直接離開了金薩沙,千裏走單騎似的前來刺殺,由于不知道齊塞克迪女身的模樣,它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些傷。
被先知當做容器的變形巫師大概率當場死亡,因此它處于純粹的“在空中”狀态,沒法以任何方式幹預生者的塵世間。
爲了還手,它不得不将總統拉進圓圈路口。
可林安也在其内,身爲源頭級神秘者,他雖沒找到“真理之神”的突破口,但在兩者戰鬥時渾水摸魚還是綽綽有餘。
故而先知告誡他,兩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觀察中林安發現,齊塞克迪的女身看似淩厲狠辣,攻擊不斷,實則并非先知的對手,不到一分鍾已落入下風。
她隻擁有酋長的一半力量。
既然戰鬥必輸無疑,齊塞克迪爲什麽派女身前來送死呢?
等等,“送死”……
就在此刻,女人冷冽地抹了一把覆蓋棕榈樹花紋的臉頰。
“想殺我嗎?來啊!不再畏畏縮縮、束手束腳、瞻前顧後,用你的刀刃割斷我的喉嚨!”
蟒蛇吞吐猩紅芯子,頗有深意地低頭看了水底的林安一眼,随後将頭顱紮進盤起的身軀,沉入和他同在的能量之地。
它成人大小的眼眸猶如暗夜中的明燈,照亮了林安,光芒使得他的全身疼痛難忍,靈魂變得躁動不安。
林安立即使用了【不受影響的船隻】,止痛膏般的冰冷敷在滾燙的皮膚上,用【上帝的獨眼】掃視情況。
水下世界的生物歡騰跳躍,渾濁的河水寂寥,明月高懸,脫胎換骨一般。
蟒蛇在粘稠的水中遊蕩,它的額頭觸碰一盞馬燈,如月亮般的美妙燈光灑滿水下世界,仿佛得到了光明的祝福,先知的全身鱗片熠熠生輝。
瑰麗奇特,不同凡響。
從觸碰到燈芯的眉心,蟒蛇的螺旋花紋逆轉方向,一路從頭骨變幻到尾巴,同時它的身軀無盡縮小,碩大的鱗片像蛇蛻般不住落下。
林安拾起其中幾片,擡起頭顱。
曾經遮天蔽日、望不見盡頭的蛇身隻剩三四米的長度,和正常的雨林蟒蛇無異,鮮活清晰的氣息傳來熾熱的溫度。
靈魂可以無限膨脹,軀殼的邊界卻難以增加。
先知和酋長繼承的手指代表了完全相反的生與死世界,假如它維持“在空中”的狀态,便無法跨越卡倫加之線的壁障,殺死來犯的女人。
所以它不得不回到塵世間,螺旋式圖案整個倒轉,虛幻缥缈的蛇皮擁有了實體,那顆冰冷的心髒也漸漸開始跳動。
林安雙眸眯起,系統傳來的提示音告訴他,先知可被條目鎖定了。
在他動手前,蟒蛇似有所覺地沖破水面而出。
“嘩啦!”
“爲你在金薩沙的肆意妄爲付出代價!”
哦豁。
我埋的雷爆炸了。林安想。
酋長把紅罂粟商會的成員之死,和巫術師的手指的失落算在了先知頭上。
這是林安的Plan A,他的備用計劃才是讓米蘇魯暗殺變形巫師,迫使先知進入“在空中”,并激怒它。
女人腳底一掃水面,雙手握住兩扇邊緣鋒利的棕榈葉,向蟒蛇柔軟的腹部劃去。
“嘎!”
正常大小的蟒蛇動作敏捷,躲過攻勢,一口咬在女人的手腕上,使她悶哼一聲,向後翻了幾個跟頭狼狽逃竄。
兩者對峙,一陣死寂。
奇怪的是,那女人任由鮮血從大動脈噴湧而出,反倒變得容光煥發,如盛開的鮮花般嬌豔欲滴。
她的頭發從中毒般的綠色變回柔軟的漆黑柔順,臉上的棕榈樹葉褪去,露出健康的光澤。
“這是‘女巫’的技巧。”先知嘶啞出聲。
“經過了我的新同事的改良。”齊塞克迪咯咯直笑,“如果她還有意識,想必會氣得發瘋吧!真是活該,你們這群見不得光的混賬就該在死亡的爛泥裏腐爛!”
“閉嘴,酋長!你在和一個掌控你命運的人說話。”
“而你在和一個掌控你未來的人說話!”
齊塞克迪喉嚨叫着一連串古怪的嗡鳴聲,好像在頒布成律,又像吟唱歌曲或咒語,滔滔不絕。
【上帝的獨眼】玫瑰花瓣開合,林安透過法蒂瑪之手豎起的中指,饒有興趣地傾聽,但傳到耳畔的僅是一些沒有意義的閑言碎語。
看來說話是輔助,最關鍵的是兩者通過血液的交換。
粉末在女人的指尖發光,波瀾不驚的水面隆起,平靜的水中蕩漾的波浪,它上升到海面,分開,并在兩側破碎成堆。
與此同時,蟒蛇手臂以奇妙的動作将自己的身軀撕裂,它的胸骨張開,成了完整的手掌,每一根青色的手指帶着暗色火焰,投射陰郁的光芒。
手指圍住齊塞克迪的脖子,緩緩收緊。
女人臉色發青,看上去快要窒息,但她的雙眸忽地從盛怒變回冷漠,毫不在乎死亡的威脅。
“先知,你失敗了。”她說,用的是林安熟悉的男性腔調,“你的被動、隐忍和優柔寡斷,注定赢不了我。”
“而你自私、自大、自卑,隻會自掘墳墓。”
“我從不是【四活神】,我不想爲班圖嘔心瀝血!憑什麽先祖的責任要成爲我人生的一切?就因爲我被指認成了酋長的繼承者?爲何從沒人問過我的意願!”
“祖先的鬼魂保佑着你。”
“是在詛咒我!”
蟒蛇用力,“喀嚓”扭斷齊塞克迪的脖子,屍體落地,保持着令人火大的狂笑。
而蟒蛇背後忽地隆起了一個不起眼的鼓包,像是一顆小小的青春痘,但在整齊劃一的螺旋紋上,顯得分外突兀。
是上次齊塞克迪向林安施展的神秘術。
一旦中計,隻要使用評級高的條目或是操控本身的能量,都會給予讓鼓包成長的營養,直到它成爲個體的“另一半”爲止。
期間,個體将忍受肉體的撕裂和精神的渾噩。
齊塞克迪使用時也有代價,當時他狠狠吐血,并快速逃離現場,放出手下追擊林安。
若非處于時間碎片内,估計他絕不輕易使用該神秘術。
比起對林安時“無媒介”的輕描淡寫、出其不意,她特意讓先知恢複肉身,并咬傷了自己後,方才念起咒語。
過程複雜了不少,但後遺症似乎減輕了。
先知說這是“女巫”的施法方式。
巫毒麽……
總之,看來齊塞克迪沒打算讓女身活着回來,當她刺殺成功後,氣場和模樣暴露無遺,沒有保密的價值了。
其次,她用死亡重創了先知,削弱了本體承擔的代價。
随着“柯默思”軌道越來越近,神秘者之間的戰鬥越來越脫離常理了。
激戰過後的先知癱在原地,眼神滿是霧氣,無神地環繞四周,比渾身染血時更加衰弱、萎靡不振。
林安平放收集的蛇蛻鱗片,【賢者之石】金屬轉換,它們變成黃金小舟,阻擋了水底的粘稠,氣流水推動,讓他直飛而上。
“啵!”
水在班圖神話中是生與死、過去和未來的交織處,林安沖出的瞬間,隻覺神清氣爽。
虛弱的蟒蛇疲憊地擡起眼皮。
“假如我死了,你将被困于時間碎片。”
“系統,使用《魔法大全第一冊》——【尼尼微伊什塔爾的儀式】。”
先知的瞳孔倒映出面無表情的林安,空靈幽暗的能量堆砌成了古老的石頭神廟,鋪天蓋地地将它罩在其中。
但它波瀾不驚,嘴角反倒勾起淡笑。
“早知道你會這麽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