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直升飛機向下墜落,一道長長的黑煙劃過清晨的澄淨天空。
林安回到蘭布裏奇大酒店時,米蘇魯剛結束一場屠殺。
見到林安,他沾滿血迹的臉上露出笑意,順勢将手中一名區域負責人護衛的咽喉掐斷,将手往腰間的獸皮上擦了擦,迎了上來。
“你殺了幾個毫無反抗之力的普通人。”林安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屍體。
“殺雞儆猴。”
米蘇魯踢了一腳地上一名瘦瘦高高的男人,他是這裏唯一幸存的俘虜。
“雨林的行事方法就是如此,用鮮血和恐懼懲罰失敗的一方,彰顯自身的力量。如果可能的話,我不介意将敵人斬草除根。”
見林安不置可否,米蘇魯明智地換了個話題。
“林,突襲非常順利。梅耶那邊的戰場塵埃落定。斑獅部隊控制了這座大酒店的安保系統,傅斌正和剩餘的工作人員交涉,愛德華在盡力封鎖所有的消息。”
很好,不愧是“戰争皇帝”。林安想。
第一次來姆班布卡,斑獅部落帶了大約兩百人左右,全是最初追随林安的部落族人們,算是他的“親信”。
六大部門的臨時部長們傾巢而出,不包括巡林者的米蘇魯和梅耶,其中共有五名神秘者。
經過那五名教官長達一個月的加急特訓,斑獅的部隊隻能算得上“初具雛形”。
林安全程聽着觀戰的愛德華跟蹤報告,記者委婉地告訴他:匹配機制優秀,對方很菜,他們更菜,若非依靠神秘,早被這群雇傭兵打得落花流水了。
對此林安并不意外,菜就多練嘛,誰家部隊練一個月就上戰場。
未來,他準備把這些士兵和神秘者分成兩種互不幹涉的體系,普通人和普通人交手,而神秘者專注于神秘者之間的戰鬥。
将兩者胡亂混在一起的話,難保一些神秘者不會心态崩潰、陷入瘋狂,污染程度上升導緻異變,給林安帶來無法挽回的損失。
“傷亡情況怎麽樣?”他繼續詢問米蘇魯。
“稍等,我問一下丁甘加。”
在地上那名瘦高男人疑惑的目光中,米蘇魯用一根手指做出了奇怪的動作。
他先是用其拂過眼眶,停留在眉心,随後一路向下,劃到了自己的胸部。
普通人沒有“柯默思”的輻射,看不見能量的流轉,林安的視野就大不相同了。
順着米蘇魯手指的方向,一道厚厚的白色圓圈劃過他的眼眶,額頭出現了一塊紅色,臉頰上則繪制着黃色的寬條紋,紅色、白色或黃色的帶子沿着手臂延伸向下。
當他施展神秘術時,腰間野生動物的軟化皮、鳥的羽毛、幹燥的纖維和樹葉、豹子、鳄魚和老鼠牙齒的裝飾品無風自動,嘩啦啦作響。
這種狂野的外觀旨在創造一種令鬼魂和活人都恐懼的效果,即班圖語中的“kimbulua”。
旋即,将時空關系的無形絞線綁在一起的可見結nkondi出現,它的末端連在米蘇魯的嘴唇上。
他吐出一個常人學不會的“諾莫”,音節順着累積代理指标的形象來到了可見結的前方,那裏出現了一個充滿洞察力的黃色鬼魂。
鬼魂張開嘴巴,米蘇魯側耳傾聽,點了點頭,向林安說道。
“我方死亡一共3人,受傷158人,其中重傷23名。林,你可能需要用【賢者之石】救一下他們。”
“好,一會兒就去。”
米蘇魯又通過丁甘加,複述了這場突襲的戰況,隻是鬼魂的情報過于瑣碎,林安決定之後讓梅耶整理一下。
以前負責每次整理報告的就是文職部門,她也是時候掌握寫報告的工作了。
望着和米蘇魯對答如流的丁甘加,林安想起跑到自己腦海住下的“不速之客”。
自從女伯爵死後,大部分鬼魂跟木匠一并消散,留下的家夥自稱紮伊,但林安知道他是“斯坦尼斯拉斯瓦布拉孔貝”牧師。
似乎察覺到了林安的厭惡,牧師幾乎不怎麽說話。
“你怎麽不能像恩基塔斯的黃鬼魂一樣幫我收集戰場情報?”林安主動搭話。
“林,伱在和誰說話?”米蘇魯有些疑惑。
“紮伊。”林安一半是回答,一半是再次呼喚,“你怎麽不出聲了?”
“那個不告而别的‘幻想家’?他在附近嗎?”
米蘇魯和紮伊有些交情,但後者和所有人都不對付,故而無人在意他的下落,以爲他在戰後自行離開了。
林安沒法解釋,他不知道該怎麽描述紮伊的狀态。
說他死了,但又沒死透;說他活着,但又沒活過來。
“下面。”
牧師平淡的聲音響起,透過林安的腳心傳入了聽覺神經。
“到樓下找我,護林人。”
“樓下?”
聽到林安的自言自語,沉默不語的瘦高男人自告奮勇般用法語開口。
“大人,您缺向導嗎?”
米蘇魯見狀,向林安解釋道:“他是我剛抓到的俘虜,看起來像個首領。其他士兵都聽他的命令,還稱他爲‘将軍’。”
“将軍?”林安打量着男人。
“我是奧貢喀沃·塔林·佛落斯塔,您可以稱呼我爲‘諾何·夏特(le chat noir)’。”
“誰給你起了個鴿國帕黎夜總會的名字。”林安啞然失笑,“奧貢喀沃,你是【紅罂粟商會】的‘将軍’嗎?”
“不不不,我隻是一名雇傭兵。”黑貓說,“假如您出錢,我樂意爲您服務,畢竟我的雇主已經——”他向直升機墜機的方向努了努嘴,“變成烤肉罐頭了。”
“哈!”米蘇魯怪笑。
“您不會後悔聘用我的。”黑貓眼底光芒一閃,“工資……呃,之後再說,我先帶您下樓吧。”
在米蘇魯的死亡凝視中,他吞下後半句話,三人順小樓梯走到室内。
蘭布裏奇大酒店共有五層,最上方是商務辦公室,僅限紅罂粟商會使用,下一層是功能性房間,中間兩層約有九十幾個房間,平常對外開放,偶爾接待商會的合作者。
據黑貓所言,蘭布裏奇大酒店由紅罂粟商會在三十多年前投資建造。
在曆代區域負責人的不斷裝修中,這個曾經荒涼寂靜的山間小屋,已經成了見證商會窮奢極欲的恥辱柱。
酒店前院是西式花園,後院則有一個中洲式園林,從櫻花國空運的錦鯉在占地十幾平的池塘裏遊來遊去,旁邊的芭蕉樹平添了一份不倫不類的色彩。
進入連接天台的辦公室,林安眼前豁然開朗。
這間房子窗明幾淨,采光良好,酒紅色的純綿羊毛地毯和窗簾來自阿吉缇娜,配套的桌椅和家具由原木打造,古典的同時又不失方便。
盡管昂貴擺件、油畫和裝飾品被跑路的負責人順走了,這間辦公室就足夠讓林安喜出望外。
走出雨林是個正确選擇。
哪怕是爲了他的精神狀态,也不能一直留在濕潤、燥熱、“純天然”的部落過原始人生活了。
還是現代社會适合我。
尤其是看到櫥櫃裏的咖啡機時,林安差點流下久别重逢的眼淚。
家人啊!
天知道他過去的一個月有多麽水土不服!
而米蘇魯顯得手足無措,将雙臂緊緊夾在身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這些閃閃發光的“怪物”吞噬了靈魂。
一切無不讓他感到陌生和畏懼。
當林安“滴”地開啓投影儀時,突兀閃爍的光芒吓得米蘇魯險些彎弓搭箭。
“有人襲擊!林,有人在遠程瞄準我們!”
“别擔心,這不是神秘術。”林安揚了揚遙控器,示意他放下武器,“而是現代科技。”
“戒備點總沒錯。”
米蘇魯警惕地打了個手勢,嘴唇翕動,紅色的馬基拉蓄勢待發,緊緊護在兩人的四方,林安也就随他去了。
藍屏的加載完成,各種選項出現。
“摁哪個?”
剛剛紮伊向林安說明了遙控器和投影儀的位置,如今又開始指示他下一步的行動。
“紅色按鈕。”
“你到底想做什麽。”林安将手指放在遙控器上,不鹹不淡地說。
“護林人,你以前問過一個問題——我是否來自班圖的‘世家’。”紮伊微不可覺的輕歎道,“我的答案是:是的。且即将出現在大屏幕上的人曾是我們的一員。”
班圖果然也有地區性的神秘者世家。林安思緒紛飛,忍不住泛濫的好奇心,按照紮伊的引導操作遙控器。
随着“噼裏啪啦”的響聲,投影儀的光芒照出一段錄像。
“啪啪啪!啪啪啪!”
拍手的巴掌聲又讓米蘇魯受驚,他見林安無動于衷,隻得默默忍耐不适,眉頭緊皺地望着色彩斑斓的畫面。
迎賓大道的場景出現,現場的氣氛格外喜慶。
正午陽光的炙烤下,數千名平民圍在道路兩側,他們身穿印着真人頭像的T恤,歡迎着一輛氣派十足的商務車隊。
車隊向前駛去,鏡頭切換到了大道盡頭。
林安看到22名穿着厚重紅色長袍,點綴豹皮的人站起身來,他們身居高位,卻神态恭敬地面向車隊宣誓效忠。
這群人身後的講台上,坐着另一夥林安不認識的南洲人,男人戴着名貴的表,女人挎着林安都隻在奢侈品專櫃裏見過的名牌包包,各個富态十足,滿臉堆笑。
當一人推開車門走上來時,這群人一個接一個走過講台擁抱了他。
這個人穿着幹練的綠色軍裝,說話方式和個人風格高調浮誇、有種與生俱來的居高臨下,是個引人注目的人物。
忽然,尖銳刺耳的喊叫聲打破了隆重的慶典:“酋長!你抛棄了你的信仰!你背叛了我們!”
講台正中的人神色照舊,笑臉盈盈,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一擁而上,将唱反調的家夥拖下去狠狠毆打,道路兩旁的民衆也在起哄。
“滾出班圖!”
“滾到多哥去吧!”
“滾!滾!滾!”
看見這副陣仗,明眼人都知道被簇擁在正中心之人的身份了。
班圖的現任總統,齊塞克迪·庫瑪西。
林安遲疑半晌,說出一個呼之欲出的猜測。
“背叛者?”
“沒錯。”
結合紮伊提起世家時模棱兩可的态度,牧師慘死于教堂的過往,以及那句“你抛棄了信仰”,林安嘴角一抽。
大總統聽上去不是什麽好人呐……
以往他遇到的世家喜歡站在幕後,鮮少直接幹預世俗的政權,更是從未有過國家元首級别的神秘者。
這意味着日後和班圖總統發生沖突,我極有可能化身“叛軍首領”?
真令人頭大。
我明明是一屆遵紀守法的普通大學生……
“齊塞克迪擁有超出常人的自負,他做到了曆任總統沒有做到的事:控制國家的大塊領土同時,還保持着民衆的支持。”
投影中的人仿佛聽到了紮伊的話,突然看向鏡頭,林安冷不丁對上一雙毫無感情波瀾、猶如空殼的眸子。
“這是他2030年就任總統的影像。”
“你爲什麽要向我介紹這個人?”林安抱着最後一絲僥幸地問。
“十年前,齊塞克迪背叛了我們,投靠了一個龐然大物——【黑都】。”
紮伊無情地應征了他的預感。
“紅罂粟商會隻是他們麾下的一名會員而已。”
…………
雲朵從飛機狹窄的窗外掠過,一名留着淺褐色短發,文質彬彬的男人正讀着報紙,襯衫上釘着一枚罂粟花的胸針。
“班圖決定修改對外貿易的32項法案……”
頭條下是總統摟着夫人的大幅照片。
“嘿,你好。”不和諧的聲音從後方響起,男人愣了愣,疑惑地擡頭。
這可是他的私人飛機,怎麽會有人搭話?
見到那張平平無奇的臉,男人一下子如臨大敵,“嘩啦”想要收起手邊的報紙,卻被那人眼疾手快地摁住。
“有時候我們得給予同事适量關心。”
“不需要你來噓寒問暖。”男人冷冷地說。
“别這麽幹脆嘛,‘阿方索三世‘。”來者露出莫名的微笑,“我看這位總統先生印堂發黑,疑似有血光之災……用你的星辰看看他的命數吧,費用我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