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古美索不達米亞的魔法？”
被赫梯儀式坑洞吸附的女伯爵瞳孔猛縮，下意識大喊一聲。
“源頭級？！這不可能！這片偏僻的雨林怎會有——您到底是什麽人！迦南……難道【熙雍】還未放棄南洲這一側的遺迹嗎！”
又是“遺迹”。
林安眯起雙眼，要不是生怕節外生枝，他真想質問這群世家最近在搞什麽鬼。
對付高輻射值的神話級，林安決定暗中埋伏、誘導她到目的地，随後一擊必殺，防止女伯爵用《大魔典》中各式各樣的手段，對他和斑獅部落造成傷害。
更何況，親眼見證才知道，她竟是“戰争皇帝”介質。
得虧阿蒂克沙的警告，女伯爵被迫改變計劃，決定和【護林人】秘密商談。
一旦她大張旗鼓的率領【紅罂粟商會】駐姆班布卡部隊，對雨林進行地毯式地搜索和大規模地進攻，林安真不好在保全斑獅部落的情況下，壓制此人的攻勢了。
在通訊中假扮凱文，林安迷惑了女伯爵，讓她誤以爲【護林人】有意和商會達成合作。
種種因素的加持下，女伯爵根據【星辰時刻】的定位，劃着一艘橡皮艇單獨赴約，而後者剛打了個照面，就雷霆出擊。
猝不及防，又有些輕敵的女伯爵隻來得及念出大魔典上冊的召喚咒語，靈魂便墜入【太陽女神的九個坑】深不見底的冥府。
饒是如此，一雙陰影中的眼睛半閉不睜，绯紅光芒從另一個邪惡的靈界，看向了召喚祂的位置。
紅龍盤旋于庫巴河上，投下光怪陸離的影子。
饒是林安快速出手，女伯爵仍找機會施展了一次召喚術。
流動于雨林的濃霧之中，一雙紅寶石的豎瞳從陰影深處亮起，于五米的高空上與林安對視，祂的頭部和身體被霧氣模糊，隻能看到一條西方龍模模糊糊的灰色輪廓。
撲通撲通的心髒在的胸骨跳動，恐懼在血管中發出咝咝作響的聲音，在耳畔又化作尖銳不斷的哈哈大笑。
光是祂洩露出的一絲氣息，就令林安感到全身不适。
惡魔，大紅龍。
該詞在舊約中暗喻路西法，祂曾以龍的形象和天使長戰鬥，而《大魔典》最爲廣泛流傳、臭名昭著的召喚術便是讓使用者和這位地獄君主建立聯系，再版時便把數名改成《紅龍》。
盡管不是本體，混亂、美麗又邪惡的惡魔虛影幾乎看透了林安，目光猶如在鋼鐵上留下痕迹的火焰，充滿誘惑的竊竊私語紛至沓來，如有實質地鑽入他的腦海。
女伯爵本人則被契約三角形包裹，莫缇爾之石閃閃發光，兩根蠟燭迷蒙的香薰驅散了來自惡魔的威脅，祂視野中唯一目标就是林安。
所幸紅龍龐大的身軀尚未照進現實，空靈的氣息也快速高漲，惡魔的血腥氣從甜膩變作冰冷，猶如冰寒的過堂風。
赫銻儀式發威了。
“啊！”
女伯爵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混雜在湍急流淌的庫巴河水聲裏，隆隆作響。
契約三角形和守護的圓形陣法愈發明亮，幾乎讓她的身軀不可見了。
林安眯起半隻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橡皮艇上扭曲的人影。
倒黴的船夫在兩名神秘者開戰之際，就被女伯爵沖擊杖甩出的能量波及，“撲通”一聲掉進水裏，血色暈染，良久後他的屍體浮起，順流而下。
因此，法陣中心僅有女伯爵一人的影子。
她先是掙紮了幾下，旋即跪倒在地，以苦修士的姿勢，雙手緊緊握着長達一米二的沖擊杖，荊棘的尖刺紮穿了她的皮膚，鮮血汩汩流下。
死了嗎？
隻要作爲召喚者的女伯爵死亡，身爲召喚物的惡魔再怎麽不甘心，也會消散，畢竟祂隻是“柯默思”能量的幻影。
真的有這麽簡單嗎？
林安凝視着久久不散的惡魔，紅龍像是有着自我意識般，向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瑪麗埃特·凡·霍夫韋根伯爵是除了多麗絲外，林安遇到過最核心的世家成員，和前者不同的是，女伯爵和家族聯系緊密，而且時間也是讓她變強的最好催化劑。
“神啊，憐憫我吧！”
隐隐約約間，這句話順着雨林的風吹入林安的耳畔，令他心底警鈴大作。
赫梯儀式分明沒有失敗，更沒有崩潰的迹象，但怎麽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肉眼看不清楚，林安的意識沉入【上帝的獨眼】，對準女伯爵所在的位置，萬物的能量流轉盡收眼裏。
一種熾熱而不容侵犯的光芒猛地燃起，正中女伯爵的心髒，不容拒絕地一點點地吞噬着她。
這是……搶在太陽女神帶領她步入冥府前主動自焚？
仿佛是黑暗時代的狂信徒一般！
她到底想做什麽？
惡魔仍在觀察，情緒中沒有好奇，沒有擔憂，傲慢、自負、且高高在上。
命運之樹輕微晃動，消除了另一個不可逆轉的可能性。
【上帝的獨眼】将“柯默思”的運動軌迹盡收眼底，隻見和召喚惡魔截然不同的能量散溢，清晰勾勒出一副完美的軀殼，他面容祥和，姿态平靜，伸出一隻手蓋住女伯爵的腦袋。
她跪倒在地，像是感受不到生命的流逝，無動于衷。
林安看不清另一個人的容貌，隻能用“明亮且聖潔”形容他。
這種強烈的“光芒”，他隻在一個人，或是說一個靈性造物身上見過。
耶利歌利用整個聖安尼洛夫基金會制作的原人，亞當·卡德蒙。
神明的虛影投射在物質世界的靈光……
曾經林安光是看一眼此物就頭疼欲裂、腦袋發脹，如今随着“提燈女神”的融合程度增加，他縱使仍不免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卻可以頂着眩暈，瞪大眼睛，豎起耳朵。
“求您救我免于死亡吧！”
女伯爵虔誠地親吻靈光的腳趾，抱住他的大腿。
濕潤的風嗚咽流過，清純而聖潔的歌聲回蕩在清澈淺粉的天空，好像是一束從白雲間投下的上帝之光。
夜莺從歌喉裏展開一片景色，
就這樣把一朵玫瑰舉升，
終于使它得以脫開羁索，
自在歡躍而把杯痛飲清風。
瞧它已經在新生的光華之中，
曙光的晶瑩環繞着它的行程;
瞧它在提攜它的上升氣流裏，
鑲嵌得心醉神迷而多麽妩媚。
它已經升上天空，自由自在，不用扶持，
在夜莺歌聲的節拍中搖晃擺動，
——舉起它，顫音的歌唱家，飛旋升高——
輝煌燦爛，玫瑰在上升，
升上天庭看不見:弟子衆多的
花朵的修道院裏，它是新生。
升高！
歌曲盡頭，一個近似凱文的【阿格拉天使護身符】内部的詞彙浮現，“提燈女神”原始的概念吞沒了女伯爵。
林安無法阻止異變，隻得感受赫梯儀式落幕，太陽女神合攏雙手，宣告着祭品已經死亡，九個坑洞的諸神尚未收到應有的靈魂，疑惑地通過鳥類屍體，向外界看了看。
原來女伯爵以拔高了靈魂的方式，逃脫冥府的制裁，如同聊齋異志提到的“怨魂”，或是艾爾蘭傳說的“班西”般，強行留在了現實世界。
“嘩啦啦……”
橡皮船順流而下，失去船夫的它幾個沉浮就被庫巴河水吞沒，從殘骸和屍體上升起的是半透明的瑪麗埃特·凡·霍夫韋根伯爵。
此刻的她沒有固定的肉身，隻能從靈體模糊的臉上看得出她氣得火冒三丈，五官因憤怒而扭曲猙獰。
“我要讓你爲這場襲擊付出代價，護林人！”她怒吼道，“等我從死亡歸來吧！等我從地獄君主的烈火中歸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紅龍的笑聲清晰響亮，回音穿插在整個雨林，宣布了祂的召喚者的存活。
果然，世家成員沒那麽容易輕松被殺……
不僅如此，神話級以上基本都有“複活”的手段，隻要逃脫林安的神秘術，女伯爵就能用《大魔典》上冊或是《魔法藝術的秘密》中的力量，再度回到塵世。
最壞的猜測成真了。
看來我必須靠近女伯爵，找到她持有的特殊神秘物品，再用【與神交流的手勢】抽取其中的“提燈女神”，無效化其中的“柯默思”概念。
不然無論殺死她多少次，瑪麗埃特都能通過“升高”再複活的方法逃離死亡。
林安表面上波瀾不驚，牙齒卻已咬緊。
剛剛他的腦海閃過無數個條目，企圖趁女伯爵虛弱，再補上一刀，卻全被系統否定。
“該目标不存在，是否轉移到新的目标？”
系統的理由和之前瞄準紮伊時一樣，神秘百科大全的條目沒法透過生死的界限，鎖定卡在“生者”和“死者”之間的女伯爵。
林安試探性轉動【上帝的獨眼】，可惜這個災難級的物品讓紮伊顯露出部分真身已是極限，沒法影響到神話級的瑪麗埃特。
注意到眼珠的凝視，女伯爵姿勢微不可覺地一頓，猛地從情緒化中清醒，她捏住沖擊杖，指揮家般在空中畫出一個特殊的符号。
此物和【賢者之石】一樣是純粹的“柯默思”能量，哪怕沒有肉體也能駕馭。
“輪到我反擊了，護林人。”女伯爵冰冷的話語壓抑着殺意，如同風雨欲來前的陰沉天空，“或者說，我該叫你——來自地上神國的狂信徒？”
地上神國？
她把我誤認成了【熙雍】的人。林安暗想。
符号化作一行惡魔文的指令，期待已久的紅龍哈哈大笑，龐大的身軀籠罩了林安，投下無處不在的陰影。
“系統，搜索‘對抗紅龍路西法’的方案！”
“根據收錄條目《魔法大全第一冊》，查找到一項滿足條件的方案——”
“等等。”
林安本想通過戰鬥，更深地了解女伯爵的神秘原型，卻見她向紅龍下打完“進攻”的指令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她要逃！
“瑪麗埃特·凡·霍夫韋根伯爵！”
這個反應也在林安的意料之中，他立刻從懷中掏出一隻刻印着奇特咒語的護身符，注入兩個“預言家”介質，将其往前方一扔。
持盾的阿格拉守護天使踏出一步，十二對翅膀護住林安的身影，甜美的歌聲似有若無地飄散，沖淡了惡魔不懷好意的笑聲，聖潔的光澤将周遭的一切照得熠熠生輝。
發出巨大熱氣和硫磺味道的紅龍轉移目标，朝着阿格拉的盾牌撞去，後者舉起盾牌，像是一幅教堂穹頂的壁畫，勢如水火的天堂和地獄戰在一起。
“你怎麽拿到這枚護身符的？！”
女伯爵看見阿格拉天使的瞬間，臉色大變，憤怒的語氣中夾雜着一絲真情實意的恐慌。
“不僅如此，我還有這個呢。”
林安轉動【賢者之石】，凱文的精神肖像一閃而沒，向她揭露了血淋淋的真相，女伯爵頓時焦急地飛了回來，又不敢太靠近林安，隻得在不遠處恨恨罵道。
“護林人，伱個卑鄙小人！”
“你打算把我的情報傳給商會的主人，對嗎？不過你行動的期間，我會粉碎你兒子的最後一絲氣息。”林安面無表情地說。
“你——”女伯爵怒目圓瞪，情緒翻湧，一時間連話語也有些颠三倒四，“不許動他！護林人！我命令你不許！”
“聽着，你兒子的性命取決于你接下來的行動。”林安掂了掂賢者之石，女伯爵的視線随着它上上下下，“答應我一個要求。”
“要求？”女伯爵激動道，“你在我和我兒之間形成了這麽一道深淵，我還沒有讓你來賠償我！”
“你到底想不想要回他的靈魂了？”
“……”
女伯爵的神情動搖，随着時間的流逝，雨林上空的紅龍漸漸停下對阿格拉天使的攻擊，惡魔的虛影向後退了一步，間接性地預示着她的妥協。
“唉。”
女伯爵長歎一口氣，言下之意赫然是同意了林安的條件。
“我要知道你口中那些‘遺迹’的真相。”林安緊盯她的雙眼，“以及所謂的‘阿格尼亞’技術——到底是什麽？”
(本章完)